陸可昱換了一身常服,來到鬧市區的一座酒樓。對小二說一聲找王先生,小二便直接將他帶到了後面。穿過兩座小院,外面的喧囂已經全部被阻隔。走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裡面,小二對陸可昱說道:“王先生就在裡面,你請自便,小的先告退了。”
陸可昱冷哼一聲,裝神弄鬼。推門大步走進去。卻又在見到那人第一眼的時候突然止住了腳步。
化名王修的韓珺正在煮茶,聽到門口的動靜,並沒有回頭看一眼,只是開口說道:“既然來了,爲何不進來。”
陸可昱慢慢的走進來,在韓珺的對面坐下。看着熟悉的背影,陸可昱晃神,世上爲何會有如此相似的背影,難道真的是那個人嗎?不對,說話的聲音分明不同,看人的眼神也不同,什麼都不同,他怎麼可能認錯曾經愛到骨子裡去的那個人。
這個人究竟有什麼企圖,爲何一而再的挑戰他的耐性?陸可昱暗自打定主意,無論此人想做什麼,他都不會讓他如願的。
韓珺煮好了茶,轉身,雙手奉上,“陸統領請喝茶。”
陸可昱看了眼冒着熱氣的茶水,冷冷的說道:“你究竟是誰?究竟有什麼目的?”
韓珺嘲諷一笑,“我究竟是誰,陸統領不是已經調查的很清楚了嗎?何必明知故問?至於目的,我來京城不過是爲了討口飯吃。莫非陸統領連這個都要管?鹹吃蘿蔔淡操心,陸統領管的未免也太多了點。”
刀鋒出鞘,直接抵在韓珺的脖頸,“那次我看到你了,你鬼鬼祟祟的鑽進王爺的書房做什麼?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
韓珺異常鎮定,彷彿脖頸上的刀鋒根本不存在一樣,並且嘲笑起來,“陸統領果真是盡忠職守。你身爲陸家人,竟然還真將九王爺當做你的主子。若是宮裡的陸貴妃知道了,怕是不會容下你吧。”
“我的事情不用你來操心,你今日若是不說清楚你的目的,本將軍的刀可是要見血的。”
哈哈——韓珺拍起巴掌,大笑出聲,“陸統領果真不同凡響。先不說我到底要做什麼,即便我真有什麼目的,與陸統領你又有什麼關係?九王爺是好是歹,你何必關心?莫非你不知道九王爺如今的處境嗎?無論我做什麼,怕是宮裡面都會樂見其成吧。”
陸可昱眯起眼睛,“莫非你是宮裡面派來監視九王爺的人。”
韓珺好笑,陸可昱還真能猜。不過他並沒有否認這個說法,“我有我的任務,陸統領有你自己的職責,我們之間井水不犯河水。還請陸統領以後看見什麼也只當沒看見,如何?”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陸可昱眼中光芒閃爍,手很穩,刀鋒依舊抵在韓珺的脖子上。
韓珺冷笑一聲,氣勢逼人,雙指捏着刀鋒,緩緩的拿開。當同韓珺的目光對上的時候,陸可昱莫名心顫,有種想要逃開的奇怪感覺。所以當韓珺拿開刀鋒的時候,陸可昱並沒有抗拒,而是選擇了順從。
這種選擇,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真是糟透了。陸可昱心中莫名的戰慄,會嗎?會是真的嗎?
“不管陸統領信不信,今日我都抱着同陸統領交好的目的,而非要同陸統領撕破臉。陸統領護衛王府,也就區區一年的時間,這一年很快就會過去。屆時,陸統領到了宮中當值,天天有機會在皇上面前露臉,加上宮中的陸貴妃幫忙,陸統領前程遠大,何必同我這樣的小人物計較。”
“我有我的職責,你這樣的人不懂。”
韓珺目光閃過殺意,“這麼說來,陸統領是打定主意要咬着我嗎?”
“告訴我你的目的,若是沒有衝突,我不會干涉你。”陸可昱壓抑着怒氣,平靜的說道。
韓珺冷哼一聲,“若是我說不了?陸統領是要將我交給九王爺,還是要當場斬殺我?”
陸可昱苦笑一聲,搖頭,“我不會對你如何的,你該知道這一點。”
韓珺眯眼,眼中光芒充滿的危險性。“陸統領這話是什麼意思?藏着掖着可不是陸統領的風格。”
陸可昱的神情顯得很糾結痛苦,張了張嘴,小心翼翼的說道:“你,明明已經離開了,爲何要回來?還是以這種方式回來,你知道不知道這樣子很危險。”
韓珺的臉色驀地變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明顯裝傻,“陸統領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你不用再裝了,就在剛剛,我無比的確定,你,王修就是韓珺。我們曾經朝夕相處,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你剛剛說話的語氣態度,無一不在說明你就是韓珺。你雖然變了容貌,變了聲音,可是你的身形沒有變。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着你的背影熟悉,後來多次想找你說話,你都有意躲開。今日還是第一次同你捱得這麼近,還說了這麼多話,我已經可以肯定你的身份。你不用在我面前隱瞞了,沒用的。”
“哈哈……”韓珺放聲大笑,“的確,我不用隱瞞。現在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你要告發我嗎?還是說現在就殺了我。”
陸可昱痛苦的搖頭,“你明知道我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你的事情,你爲何要這樣揣測我?韓珺,你爲何要回京城?還變成這個樣子進了王府?這些年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知道不知道我找你很久,我一直想着,你一定是到了比較偏僻的地方,這樣不用擔心被我找到。你一定會做一個世上最有學問的教書先生,你會過上平靜的日子,過完餘生。我做夢都想着你能夠平平安安的,可是你怎麼能來京城。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被人知道了,那該多危險。九王爺第一個就會殺了你的。”
“那又如何?只要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陸可昱痛苦糾結,“韓珺,放手吧。我不管你究竟想做什麼,只求你放手。趁着現在還來得及,一切都還可以重來。”
“哈哈……”韓珺大笑,笑聲中充滿了痛苦仇恨不甘,“陸可昱,之前你說那些,是不是都是在試探我。”
陸可昱點頭,“我只是想確認你的身份。”
韓珺譏諷一笑,“沒想到你陸二郎也會對我耍心眼,時間果真可以改變時間的一切。陸二郎,既然你已經識破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用同你拐彎抹角。你要麼現在殺了我,要麼去告發我。若是你不這麼做,那就不要阻止我要做的事情。任何阻止我的人,都將是我的仇人。陸二郎,你選擇吧。”
陸可昱滿眼痛苦之色,“二郎,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
“我逼你?哈哈,明明是命運在逼迫我們。陸二郎,我曾經站在最高處,看盡天下風景,一朝之間,一切都已經改變。我成了一個死人,我曾經擁有的一切都沒了,我連身份也沒了。我要爲自己尋找另外一條路,想要重新站在高處,憑什麼不可以?你有什麼資格勸阻?難道我韓珺只配站在最低處,仰視所有人嗎?”韓珺的話中充滿的對世間對命運的仇恨。天道不公,爲何要讓他遇上這樣的事情。
陸可昱無比糾結痛苦,“你知道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萬一有一天被人發現了身份,你該怎麼辦。”
“我說過,只要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韓家已經回鄉,整個京城除了你,還有誰熟悉我?”韓珺得意一笑,韓家一家大小回鄉,他樂見其成。若是韓家人還在京城,他出門都要小心一點。雖然聲音面貌都改變了,但是身形和生活習慣,難保會被人看出一點端倪。就好比眼前的陸可昱,只需幾句話,一些試探,就肯定了他的身份。
“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陸可昱痛苦的撕扯着自己,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纔是最好的選擇。
“我要做什麼,同你沒有關係,你不用過問。”
“我怎麼可能不過問。”陸可昱痛苦莫名,“二郎,放過大家,也放過你自己吧。”
韓珺冷哼一聲,“陸二郎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做出的決定,除非死,否則不會改變。”
是啊,就是因爲韓珺這個該死的固執的性格,纔會讓陸可昱如此的痛苦。他無法眼睜睜的看着韓珺跳往火坑,可是他又無法勸說韓珺。難道真的要看着韓珺一條道走到黑嗎?
被陸可昱認出來,這不在韓珺的計劃中,不過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就如陸可昱所說,他們曾經朝夕相處,若是認不出來,那纔是奇怪。韓珺一臉閒適的模樣,他不急,他要做的事情非一朝一夕之功,他有足夠的耐性。看了眼焦躁痛苦糾結不安的陸可昱,韓珺心情很好的笑了起來。
他希望現在的感覺,他同陸可昱是可以平等的對話,而非依附於陸可昱。
陸可昱眼巴巴的望着韓珺,“你決定了嗎?”
“早在當年,我就已經決定。”韓珺心情很好的衝陸可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陸可昱幾乎被這個笑容晃花了眼,連心跳都加快了許多。如今的韓珺換了一個樣貌,雖然比不上曾經那樣丰神俊朗,但是說起來也是清俊書生的模樣。配上那雙眼睛,這樣的人無論走到哪裡去,都無法讓人忽視。
陸可昱低下頭,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好,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但是若是你有危險,記得告訴我。我不能坐視你有危險,而無動於衷。”
“若是會連累你了?連累到陸家,你也會坐視不管嗎?”韓珺並不相信,所以他問出了這個殘忍的問題。
陸可昱望着對方,先是皺眉,後來又笑了,“放心,陸家這邊我會處理好。總之有危險的時候不要忘記告訴我,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
韓珺瞥過頭,不再看陸可昱。那個笑容可真夠傻的。冷聲冷氣的說道:“行,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若是真有那一天,我會找你幫忙的。”
“那就說定了。”陸可昱咧嘴大笑,笑的就如一個純真的孩子一樣。
韓珺神色微動,低下頭,拒絕再去看那個傻笑。心中吐槽,這人都老大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蠢。
瑤華宮內,鄧福正在同陸瑾娘稟報宮外的情況,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這才說到關鍵處,“啓稟娘娘,忠郡王這些日子時常往六王府跑,偶爾也會去四王府和九王府。”
陸瑾娘拿起一顆葡萄放在嘴裡,隨口問道,“此事皇上可知曉?”
“顧忠已經知道了。”不言自明,顧忠知道,那麼乾德帝也一定知道了。
陸瑾娘笑了起來,“唐方繼這人,當年在莊子上過了幾年,本宮以爲他多少還是有些長進的。可是這才過了幾年,他就耐不住寂寞,竟然開始動了起來。他若是隻去六王府倒也罷了,可是他竟然連四王府和九王府都不避諱,難道他不知道皇上心中對這兩位王爺最是忌憚嗎?他這是在往皇上的槍口上撞,本宮都不知該說他什麼纔好。”見過蠢,可沒見過如此自作聰明的蠢貨。
鄧福笑道:“娘娘說的極是。說不定忠郡王還以爲這一步棋走的極好。”
“嗯,你說的不錯。”陸瑾娘點點頭,“唐方繼這人的想法,有時候還真是讓人看不明白。”他以爲接近四王爺和九王爺,就可以接收他們手中的勢力嗎。真是異想天開。
鄧福小心翼翼的說道,“娘娘,羅嬪那裡?”
陸瑾娘輕聲一笑,“他們雖然是母子,不過本宮還是要說一句,羅嬪是羅嬪,唐方繼是唐方繼。羅嬪心裡頭的想法是讓羅家興旺起來,讓唐方繼做一個太平王爺。而唐方繼的目光則是盯上了那把椅子。他仗着自己是長子的名頭,心裡頭憋着一股氣,自然不會甘心就這麼認輸。可是他卻看不明白他的處境,看不明白皇上心意,偏要同皇上對着來,要去爭要去搶。他以爲他是當年的王爺嗎?皇上當年能爭能搶,不代表他今日也能去爭去搶。”
“娘娘可別爲他人操心,這世間能看明白的人可沒幾個。若是人人都如娘娘這般,這世間上也少了許多紛爭。”
“你這人如今倒是越發的會拍馬匹。”陸瑾娘輕笑出聲,見外面陽光正好,天氣也不熱,於是讓鄧福準備一番,她打算去御花園走走,散散心。
到了御花園,景色果真正好,讓人賞心悅目。每一處景色都可以入畫,一時間陸瑾娘竟然生出作畫的心思來。
“今兒可真是好日子,陸貴妃也來了。”劉德妃領着李貴人還有夏嬪走了過來。
陸瑾娘嘆氣,剛剛生出作畫的心思,這會全然沒了絲毫的興趣。“今兒天氣好,正好出來逛逛。走吧,前面亭子,咱們去那裡坐坐。”
“陸貴妃這提議好。”
陸瑾娘同劉德妃走在一起,劉德妃意氣風發,得意非凡。陸瑾娘之前就注意到,李貴人比起以前,顯得越發的嬌媚,這是被男人滋潤過的樣子。陸瑾娘笑笑,這段時間乾德帝的確翻了幾次李貴人的牌子。所以說美人就是美人,而且還是個有才情的美人,只要不做愚蠢的事情讓乾德帝生厭,就可以預見李貴人受寵時間還會往後延長。
再對比她身邊的夏嬪,夏嬪的相貌也不俗,當年在王府的時候就見識過的。不過比起同她站在一起的李貴人,夏嬪的姿色就不夠看了。加上夏嬪在王府的時候就不怎麼得乾德帝的喜愛,如今進了宮,乾德帝更是極少去她那裡,幾乎都快將她忘記了。故此,夏嬪的神情顯得有些焦慮,不像李貴人容光煥發,美豔不可方物,真正是美的動人心魄。
一行人到了亭子上,四人分別坐下,陸瑾娘當仁不讓的坐了上位。宮人們訓練有素的上了茶水點心。劉德妃還叫了兩個人在身後打扇子,如此更加清爽。
陸瑾娘見了,笑了笑,並不在意。
劉德妃這人也是個愛八卦的,剛坐下就說起她聽來的消息,“陸貴妃可能還不知道吧。”
陸瑾娘笑道,“知道什麼?德妃替我說說,本宮也好聽個新鮮。”
劉德妃笑道,“其實事情也不大,前些天臣妾去皇后娘娘那裡,同那邊的人說了會話,就說到長樂公主身上。長樂這不是嫁給了齊家,按理說齊家是長樂的舅舅家,夫婿又是自己的親表哥,身邊伺候的人也都是用慣的,連那些嬤嬤也都被皇后調教了出來,說起來這門婚事再好不過,加上皇上有意恢復齊家的爵位,將國公爵位賜給齊家。如此一來,長樂婚後生活定然幸福美滿的很。可是臣妾聽人私下裡說起,事情可不是這樣的。長樂同駙馬似乎相處的不太好,據說兩人似乎還鬧了什麼矛盾,將近有大半個月都沒見面了。這事驚動了皇后,皇后還將長樂叫回宮中問話。”
陸瑾娘挑眉,竟然是這事。“德妃說的這事倒是新鮮,不知道德妃可打聽清楚這裡面的內情。”
劉德妃笑笑,略有深意的說道:“內情臣妾如何打聽得到臣妾不過是順耳聽了那麼幾句。娘娘,你說長樂嫁的這麼好,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竟然還同駙馬鬧出這麼大的矛盾來。”
陸瑾娘瞥了眼心思有點多的夏嬪,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性子。駙馬和長樂都是金樽玉貴的人,自小沒受過什麼委屈。如今結合成夫妻,自然需要彼此之間互相習慣磨合。小年輕鬧鬧矛盾再正常不過。等過些日子,說不定就好了。”
“陸貴妃說的有理。以前臣妾還以爲長平同駙馬的日子過不下去。沒想到竟然是長樂同駙馬先出了問題。”劉德妃有點幸災樂禍,“這可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明明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偏做做出關心的樣子,真是虛僞啊。陸瑾娘覺着很無趣,同劉德妃都沒什麼好說的。不想糾纏於這個話題上,陸瑾娘轉而問起李貴人,“李貴人,你在德妃那裡可好?”
“多謝娘娘關心,臣妾一切都好。”李貴人小心翼翼,話都不敢多說半句。
陸瑾娘笑着點點頭,“如此,本宮就放心了。你是個不錯的,皇上也對你很滿意,用心伺候,你的造化還在後頭。”
李貴人紅了臉,是因爲激動的。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多謝貴妃娘娘,臣妾一定會用心伺候好皇上的。”
陸瑾娘又看向夏嬪,大家都是老人了,認識這麼多年,夏嬪已經沒有十幾歲姑娘的鮮嫩,甚至有了點四五十歲的人的暮氣。陸瑾娘暗歎一聲,歲月真是把殺豬刀,將人切割成各種模樣,醜陋的,美好的,將所有的真實展現在人的眼前。“夏嬪,許久沒見你,你現在如何?”
“多謝貴妃關心,每日裡吃齋唸佛,好的很。”夏嬪一臉平靜的說道。
陸瑾娘挑眉一笑,“哦,你竟然還信佛?這倒是讓本宮意外。還記得當年在王府的時候,你是何等的鮮活美豔,怎麼短短几年,就變得如此暮氣沉沉。”
劉德妃一臉笑意,對夏嬪劉德妃沒有好感,不過也不會故意爲難夏嬪。當然像是這種情況,劉德妃是覺不會主動開口的。
夏嬪的手在發抖,她望着陸瑾娘,故作平靜的說道:“臣妾自然不能同貴妃娘娘相比。臣妾不過是微末小人,無依無靠,只能殘喘度日。”
陸瑾娘淡然一笑,“夏嬪這話本宮可不認同,瞧你說的,好似多可憐一樣。莫非在這宮裡面,還有誰欺負你不成?下面的人故意爲難你嗎?還是別的人給你添堵,讓你氣不順?既然沒有,夏嬪這般模樣,本宮可就瞧不上眼了。”
夏嬪笑笑,“陸貴妃何必明知故問,臣妾不得皇上喜愛,又無兒女旁身,只能孤獨一人,難道就這樣還礙着貴妃娘娘的眼嗎?”
“你放肆!”劉德妃拍着桌子大罵。
陸瑾娘揮手,示意劉德妃讓夏嬪繼續說下去。
夏嬪這會也是豁出去了,大聲的說道:“還在王府的時候,臣妾就遭人不喜,陸貴妃對臣妾也是看不上眼。如今臣妾在宮裡面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這不是正合貴妃的心意嗎?貴妃又何必費心思來關心臣妾的好歹。反正臣妾是死是活,也沒什麼人真的關心。”
陸瑾娘笑笑,夏嬪會有這樣的反應一點都不奇怪。陸瑾娘笑道:“是啊,你的死活的確沒人會真心關心。可是這能怪旁人嗎?這些年來你可有檢討過自己?再說了,你的死活咱們不關心,夏家老爺太太總會關心吧。好歹夏家也因爲你有了起色。你若是年紀輕輕的就死了,夏家的將來可想而知。”
夏嬪緊緊的捏着拳頭,她是憤世嫉俗,她是無能爲力,卻又不得不承認陸瑾娘說的很有道理,這真是個絕大的諷刺。
劉德妃急忙出聲圓場,“陸貴妃就別同夏嬪一般見識,她這人就是這個性子,不討人喜歡的很,陸貴妃以前就是知道的。”轉而又同夏嬪說道:“你今日是怎麼回事?巴巴的跟着出門,還以爲你懂事了,哪想到就跟吃了火藥似得。陸貴妃好心好意的關心你,莫非還做錯了不成?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夏嬪一臉難堪,旁邊李貴人則是一臉手足無措的模樣,好似劉德妃罵的是她一樣。
陸瑾娘擺擺手,說道:“德妃不用如此,夏嬪這麼大的年紀了,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三歲小孩。總之以後夏嬪好自爲之。今日到此作罷,看來本宮是不受歡迎的,本宮先告辭了。”
陸瑾娘說完起身起來,劉德妃慌張,陸瑾娘是明顯生氣了。急忙追上去,“貴妃娘娘要走,臣妾不敢留。今日都是臣妾做事不周到,帶了夏嬪這個礙眼不會說話的人出來,讓貴妃不喜。貴妃息怒,改日臣妾親自登門道歉。”
“德妃有心了,本宮並沒有生氣。不過既然夏嬪住在你那裡,你還是將人管束好纔是。本宮大度,今日不計較,改日遇到別人,就未必會不計較。屆時說不定還會連累到德妃身上。本宮言盡於此,德妃回去吧。”
陸瑾娘嘲諷一笑,帶着人乾脆離去。
劉德妃跺腳,這都是什麼是事情啊。衝回去。擡起手來就要給夏嬪一個巴掌。夏嬪仰着臉,閉上眼,絲毫不害怕不恐懼。這讓劉德妃看了越發的生氣厭惡,不過那巴掌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不客氣的對夏嬪說道:“你得罪了陸貴妃,以後你好自爲之。本宮再也不會管你。李貴人咱們走。”
獨留夏嬪並她的宮女太監在亭子裡。夏嬪頹然坐下,表情又哭又笑。說不後悔是假的,但是做的都做了,後悔又有什麼用。還不如想想將來該怎麼辦纔好。
夏嬪的言語並沒有真的影響到陸瑾孃的心情,陸瑾娘離了劉德妃等人,依舊還在御花園內閒逛,等到日頭漸西,陸瑾娘這纔回到瑤華宮。
小順子過瑤華宮來傳話,說是晚上乾德帝會過來用晚膳,並且會在瑤華宮過夜,讓瑤華宮準備好迎接。到了天黑的時候,乾德帝一身疲憊的來到瑤華宮,陸瑾娘用心伺候,用過了晚膳後,兩人去了小書房說話。
陸瑾娘陪着乾德帝下棋,如今下棋成爲了乾德帝放鬆自己的方式,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身心放鬆並且頭腦清醒。下了兩盤,陸今年無可爭議的輸了。到了第三盤,乾德帝明顯開始防水,陸瑾娘表情一臉得意,“皇上這是成心讓臣妾贏了這一局,那臣妾可就不客氣了。”
“瑾娘儘管放手,朕要看看瑾娘如何贏了朕。”
“這麼說來,臣妾不贏都不合適了。”陸瑾娘笑眯眯的。
乾德帝表面看上去心情很不錯,不過卻有點心不在焉。陸瑾娘自然看出了這一點,她等着乾德帝親自開口同她說。
乾德帝拿着棋子,許久不曾放下,突然同陸瑾娘說道:“今兒大朝,有朝臣上書,請立太子。”
陸瑾娘表情沒變,手也很穩,心跳卻開始加速。她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的說道:“立太子是國之根本,此事需慎重。臣妾後宮嬪妃,實在不該同皇上商議這種大事。”
“無妨。”乾德帝隨意的放下棋子,“瑾娘說說,你對此事如何看?”
陸瑾娘很緊張,這是一個機會,卻也充滿了極大的風險。陸瑾娘沉住氣,“皇上,內宮不得干政,更何況是這樣的大事。皇上該同朝臣們商議,同太后商議,臣妾何德何能能讓皇上如此看重。
”朕說了無妨,瑾娘不必再推辭。否則朕可就要追究瑾孃的責任。“
陸瑾娘表情一愣,接着又苦笑起來,”既然皇上要求,那臣妾就姑且說上幾句。臣妾以爲皇子們都還小,尤其是四殿下,身爲嫡子,立他爲太子是無可爭議的,相信朝臣們也不會反對。不過四殿下身子骨還有些弱,臣妾擔心這會立太子會讓四殿下承受不起。不如等過個幾年,皇子們都成年了再說此事不遲。“
乾德帝點頭,陸瑾孃的想法同他的不謀而合。不過乾德帝還是問道:”這是瑾孃的真心話?要知道小六也很不錯,難道瑾娘就沒想過讓小六去爭那個位置嗎?“
陸瑾娘瞠目,接着連連搖頭,”皇上誤會了,先別說緒哥兒有沒有那個能力,單說緒哥兒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如何能成爲太子。皇上萬萬不可再說這樣的話,臣妾半條命都快去了。“
乾德帝好笑的看着陸瑾娘,”沒想到瑾娘也有這麼膽小的時候。緒哥兒讀書很好,知道上進,頭腦也聰明,身體也很健康,除了出身外,朕瞧着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瑾娘爲何如此妄自菲薄?難道朕還給不了緒哥兒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嗎?“
陸瑾娘乾脆的給乾德帝跪下了,這是要人命啊!”皇上,此事萬萬不可。立嫡立長,緒哥兒既不是長也不是嫡,如何堪當大任,如何讓朝臣們服氣?如何讓後宮安穩?若是皇上真的讓緒哥兒擔當大任,這是讓緒哥兒成爲衆矢之的,身處危險之中。還請皇上收回成命,臣妾已經嚇得半條命都沒了,再也禁不起驚嚇,求皇上憐惜。“
乾德帝深深的看着陸瑾娘,他不相信陸瑾娘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不過從陸瑾娘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陸瑾孃的表情顯得很真誠,很真切的表露出她的恐懼和擔心。乾德帝親手扶起陸瑾娘,”愛妃受驚了,朕不過是隨口說說,愛妃不用當真。“
陸瑾娘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隨便說說?拜託皇帝下次不要再隨便說說了,這樣子很嚇人好不好。想要試探她,也用不着這麼用這麼赤裸裸的手段吧。陸瑾娘很無奈,別人只看到她備受寵愛的一面,卻沒看到她小心翼翼伺候乾德帝的辛苦。乾德帝以前做王爺的時候,就是個多疑的性子。如今做了皇帝,這個性子是越發的變本加厲。
陸瑾娘苦笑一聲,”皇上剛剛可真的嚇壞了臣妾。臣妾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擔心後怕。“
乾德帝面無表情,”這麼說起來,愛妃說立小四爲太子,還是真心的。“
”臣妾自然是真心的。四殿下才能出衆,又是嫡子,皇上也是極爲喜歡的,不立他立誰呢?“陸瑾娘輕聲說道,表情無比真誠,讓人一看就覺着是真心實意。
乾德帝笑了笑,”愛妃同皇后有矛盾,若是朕立了小四,那愛妃將來可就堪憂了。“
陸瑾娘笑道,”多謝皇上關心。但是不能因爲臣妾一人的安危,而動搖國之根本。再說了,等將來臣妾老的走不動了,若是還有那個命的話,臣妾就出宮跟着緒哥兒過日子,做一個作威作福的老太妃。“
這話逗笑了乾德帝,乾德帝笑着點頭,”瑾孃的心願很好,朕會記得的。“
說完後,並沒有繼續討論下去的意思。陸瑾娘長鬆一口氣,這可真是折磨人,幸好皇帝止住了話題。
當晚陸瑾娘極盡用心的伺候,讓乾德帝十分滿意。兩人說起來都是老夫老妾了,彼此之間都是極爲熟悉的。乾德帝對陸瑾孃的感受,並沒有因爲時間而變得淡漠,時常來一來,總會有種寧靜的的感覺。看着身邊的女人,乾德帝心中有許多的想法。想到了朝政,想到了立太子的事情,想到了後宮紛亂的形勢,想到幾個兒子的不同。乾德帝握住陸瑾孃的手,若是真立周王爲太子的話,身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門檻。屆時陸瑾娘同周王都會有極大的危險。若是立小四子爲太子的話,身份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皇后同小四子的身體健康狀況。
主弱母強,這是乾德帝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莫非要效仿漢武帝對鉤弋夫人?怕就怕他的兒子又是一個劉弗陵,只怕連劉弗陵都不如。畢竟就那身體,如何承受得起身爲一個帝王的責任。
乾德帝很憂心,很猶豫,難以抉擇。就如陸瑾娘所說,還是等到孩子們都成年後再說此事不遲。
乾德帝懷揣憂心陷入沉沉睡夢中。黑暗中,陸瑾娘睜開了眼睛,心中難以平靜。悄悄動了動,並沒有驚動乾德帝。皇帝心中的猶豫不定,陸瑾娘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這一點。從今以後,一直到孩子們成年之前,她都要越發低調,韜光養晦,等到真正抉擇的那一天到來,纔有可能贏得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