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是個好日子,蘇氏將夏禾的笄禮定在這一天,提前十天就發了請帖遍請賓客,邀請親朋好友來觀禮。
那次不歡而散後,李亞楠跟陸婉秋就沒有再來過夏府,夏晴多次邀請,兩人都找藉口推拒了,不是她們不想來,而是沒臉來。
夏禾去醫館的原因爆出來後,李亞楠無地自容,她終於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只是一切都太遲了,她已經無顏再面對夏禾。
離笄禮還有四天,夏府上下已經忙碌開了,老太太跟蘇氏一起監督,事無鉅細全部過問,可見對這場儀式的看重。
相比之下,夏禾閒得發慌,每日除了試新衣就是被打發去睡覺,短短半個月胳膊都睡粗了一圈,長此以往下去,她很擔心自己的體重。
擱置的扇墜已經做好了,閒來無事時,夏禾就拿出來看一看,擦一擦,青萍見了總忍不住調侃她,道:“小姐這是睹物思人了吧?”
夏禾清清淡淡瞥回去一眼,道:“你倒說說我想誰了?”
“當然是顧——哎喲!”後面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被夏禾敲了一個爆慄,痛得抱頭大呼,青萍憤憤指控道:“小姐你這是惱羞成怒!”
夏禾呵呵笑道:“信不信我還怒火攻心,喪失理智,措手殺人啊?”
“額……”青萍趕緊閉嘴,蹭蹭蹭後退三步,緊緊抱住自己。
“哼!”夏禾撇撇嘴,扭頭繼續玩兒手中的扇墜。
見狀,青萍嘴皮子又開始癢,剛想再調侃幾句,白雀沉着臉跨進門來。見她臉色不好看,青萍立即轉移了注意力,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臉色這麼難看。”
被問起,白雀臉色更加難看,她走到夏禾身邊,道:“小姐,四皇子從京城趕來參加你的笄禮,太太讓大家一起出去迎接。”
“什麼?四、四皇子他……”青萍驚訝地張大嘴。
夏禾擦拭扇墜的手微頓,將扇墜收進袖中,道:“那就趕緊更衣吧。”
白雀欲言又止,最後點點頭,拉了拉呆若木雞的青萍,兩人一起伺候她更衣。
皇子駕到,夏家上下必定要出門恭迎,這與歡不歡迎沒有干係,是規矩禮儀使然。
夏府大開正門,以夏永淳爲首,所有人恭敬等在門前臺階下,待皇子車駕駛到門前,衆人一齊跪下。
標示着皇家徽記的馬車華貴精美,錦帳高頂,華帷綢幔,四周綴滿了五光十色的彩珠與流蘇,車廂兩角掛着碗口大小的玉掛件,隨着馬車行駛,垂下的流蘇搖曳不已。
馬車在夏府門前停下,兩個面容白淨的小太監率先跳下車來,一個趴伏在車轅下,一個輕輕將光滑的車簾挑起,隨即一雙金繡銀勾的白底長靴出現在衆人眼前,踩着小太監的背步下馬車。
衆人垂下頭,高呼:“恭迎四皇子殿下!”
“免禮。”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顧天啓一如當年的冷然。
“謝殿下!”衆人謝恩起身。
碧兒拉住夏晴的衣袖,激動道:“小姐,是四皇子,四皇子來了!”
“我知道。”夏晴鎮定道,然而緊粘着顧天啓的目光,以及不停整理衣飾跟頭髮的雙手出賣了她。
終於打理好,夏晴滿帶歡喜與嬌羞地上前,喚道:“殿下……”
剩下的話還未出口,顧天啓直接越過她,走向夏禾。
被無視的夏晴僵在原地。
走到夏禾身邊,顧天啓扶了正起身的夏禾一把,問道:“你在想什麼?”
從下車他就發現,她一直盯着自己的馬車,還不時彎起嘴角,就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夏禾淡淡望他一眼,笑道:“只是在想,殿下的馬車好生氣派。”
這個答案讓顧天啓彎起脣角,道:“可要上去看看?”
聞言,衆人皆是心口一跳。
夏禾斂首道:“多謝殿下好意,小女不敢造次,父親準備了酒宴,還等着殿下入席呢。”
夏永淳立即走過來,道:“殿下里面請。”
顧天啓沒有動,目光灼灼望着夏禾,良久才笑道:“姨父不必客氣,你我就如當年那般相處便是。”
“草民不敢。”夏永淳垂頭道。
顧天啓嘴邊的笑淡了幾分,笑問道:“前不久飛璟過來,姨父也是這樣對待他的?”他雖然笑着,卻讓人感覺到了寒意。
若說三年前夏永淳對他沒有幾分感情,現在卻是隻有心寒了,聞言,夏永淳呵呵笑道:“殿下與飛璟又怎麼相同,殿下貴爲皇子,我等豈敢怠慢。”
雖然沒有明說,但對兩人的稱呼已經表明一切。
顧天啓笑了,道:“姨父還是這麼風趣。”
“呵呵,殿下過獎了。”夏永淳繼續幹笑。
顧天啓再次望向夏禾,道:“小禾呢,也覺得我與飛璟不同?”
他自稱我,可見他對夏禾的不同。
夏禾默了默,道:“人與人之間本就有所不同,對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態度,從身份這面來說,這是禮儀規矩,從感情上來說,這是親疏遠近。”
“所以呢?”顧天啓饒有興致地挑起眉,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不着痕跡地躲過。
“所以殿下身份尊貴,是府上的貴客,我等理應遵循禮儀。”夏禾斂衽行禮。
顧天啓收回落空的手,笑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沒有變。”頓了頓,又道:“我也一樣。”
夏禾笑了笑,假裝沒有聽懂他這番話背後的含義。
蘇氏將顧天啓的舉止看在眼底,上前道:“殿下快裡面請吧,一會酒菜該涼了。”
“姨母費心了。”顧天啓微微頷首。
夏禾斂首打算退到一邊,顧天啓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笑道:“小禾,三年未見,我有許多話想與你說,來,我們邊走邊說。”
夏禾一驚,擡頭望向蘇氏。
蘇氏皺皺眉,道:“你就陪殿下敘敘舊吧。”
夏禾抿了抿脣角,點頭。她試圖將手抽回來,然而顧天啓抓得很緊,緊到她感覺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顧天啓笑得若無其事,一臉溫柔,拉着她往裡走,道:“我爲你挑選了許多禮物,一會你看看,若是有不滿意的就說出來,我再另外爲你準備,或者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告訴我。”
夏禾只能忍着痛,任由他拉着自己進了門,或者該說是拖。
蘇氏不放心,一直跟在兩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