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氣急之下離了席,但顧飛璟並沒有離開夏府,楊泰等人找到他時,他正站在荷塘邊,望着滿池的荷葉失神。
風有些大,吹着綠油油的荷葉碧波般翻涌,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竟專注得連身邊來了人都沒有發現。
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遠遠的,楊泰看到了往這邊來的夏禾,他當即改變主意,拍了拍身邊董翔的肩膀,道:“老大心情不好,你們帶他去春英閣坐坐。”
“那你呢?”董翔疑惑道。
楊泰勾了勾脣角,道:“自然是去幫老大除了那些爛桃花。”
聞言,董翔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跟其他人一起半哄半拖地將顧飛璟帶走,還特意擋住他的視線。
夏禾邊走邊打腹稿,只是不等她走近,便見顧飛璟一羣人鬧哄哄地往外走,眼見着一羣人走遠,她笑了笑,打算轉身往回走。
“三小姐請稍等。”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男音。
夏禾詫異回身,見是顧飛璟身邊的朋友,斂首笑道:“原來是楊將軍,不知將軍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當,只是有句話想對三小姐說。”楊泰翹起一邊嘴角,似笑非笑。
看出他來者不善,夏禾默了默,道:“將軍請講。”
見她如此乾脆,楊泰也開門見山,道:“請三小姐以後不要再纏着飛璟了,我能理解你想要魚躍龍門的心情,但你們並不般配。”
這還真不是一般的直接。
夏禾不禁失笑,道:“請問楊將軍是以什麼身份對我說出這番話?”
言下之意,你有置喙的資格嗎?
楊泰臉色微沉,道:“我與飛璟出生入死,我們兄弟相稱,你以爲我是什麼身份?”
夏禾輕笑,絲毫不畏懼他散發出的低氣壓,道:“在感情裡,除了本人,誰都是外人。況且,我並沒有纏着他。”
聽到這話,楊泰不嘲諷地勾起脣角,道:“對,你是沒有纏着飛璟,但欲拒還迎的姿態,待價而沽的心思更讓人噁心!”
夏禾不禁皺起眉,道:“夏禾是如何的人,還不需楊將軍來點評,若將軍沒有別的事,夏禾告辭了。”
“等一下!”楊泰叫住轉身欲走的夏禾,沉聲道:“你想攀龍附鳳我可以幫你,但前提是你要放過飛璟,左右你對飛璟無意,又何必攔別人的路。”
“別人?”夏禾被氣笑了,再次轉身望向一臉正氣凜然的楊泰,道:“原來楊將軍說了這麼多,是在爲令妹清掃道路,楊小姐有這樣一位疼愛自己的兄長,真是令人羨慕。”
楊泰一震,怒道:“你怎麼會知道曉寧的事?”
夏禾似笑非笑,道:“但凡去過京城的人,沒有不知道楊小姐對顧將軍窮追猛打事蹟的。”
“你去過京城?”楊泰不禁怒上心頭,低吼:“你既然去過京城,爲何不去看飛璟,你可知他一直在等你?”
“去不去看他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夏禾冷睨他一眼,轉身決然離去。
楊泰望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齒,狠聲道:“既然你如此無情,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我不能眼睜睜看着飛璟被你毀了!”
說罷,憤然轉身。
夏禾回到客廳,衆人已經散了,只有夏蓮跟夏冰還在等她。
“怎麼樣了?”夏蓮兩步上前急切問道。
夏禾沉默着搖了搖頭,道:“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夏蓮與夏冰交換一個不解的眼神,目送她離開。
春英閣內,董翔叫了一羣身姿妖嬈的姑娘上來陪酒,每人身邊坐一個,一羣人喝得熱火朝天。
見楊泰推門進來,顧飛璟喝下一杯酒,道:“怎麼現在纔來。”
楊泰笑道:“我去尋三小姐說了幾句話。”
顧飛璟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道:“你們說了什麼?”
“……”楊泰微一遲疑,道:“自然是問三小姐對你的看法。”
“她說了什麼?”顧飛璟晃着酒杯,故作不經意地問。
楊泰聳聳肩,道:“她直接避開了我的問題,只是言談間,提起她之前曾去過京城。隨後我質問她爲何去了京城卻不去找你,她笑說不關我的事,她想如何就如何。”
楊泰也是個聰明人,知道撒謊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然而他還是低估了顧飛璟對夏禾的瞭解。
深深望了他一眼,顧飛璟道:“以後多餘的事不要做。”說罷放下酒杯,拿了外袍起身。
“你要去哪?”楊泰站起身急切問。
“回夏府。”顧飛璟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出了門。
樓下響起急促的馬蹄聲,楊泰咬緊牙關,一捶將桌子打翻。
說累了回房休息並不是藉口,卸了妝,夏禾讓白雀四人自去忙碌,自己爬上牀午睡。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牀邊多了個人影,撲面而來的酒氣將她僅剩的睡意被驅散地一乾二淨。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她沒有立刻睜開眼。
顧飛璟站在牀頭,細細端詳了一會她的臉龐後,在牀頭坐下,他伸手穿過她的頸後,撐着她的頸項輕柔地將她半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前。
見她一頭青絲散亂地鋪在牀上,他又小心翼翼理好,放到懷裡。
做完這一切,他喟嘆一聲,撫着她的髮絲,道:“別人的話我都不信,我只相信你。”
說着,情不自禁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這是一個不帶任何慾念的吻,輕柔得彷彿春風拂過。
夏禾的睫毛顫了顫。
清風徐來,帶着泥的清新花的芬芳,顧飛璟靜靜抱着夏禾,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她的眉眼,彷彿永遠都不會厭倦。
耳邊是穩健的心跳,鼻端是淡淡的酒香,被溫暖的懷抱包圍着,被趕跑的瞌睡蟲又找了回來,夏禾暗暗掙扎,終於還是輸給了睡意,放鬆了身體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一個時辰,顧飛璟垂眸看了懷中人安詳的睡臉一眼,低聲笑道:“要是能一直這樣抱着你就好了。”
頓了頓,俯身在她嘴角輕咬了一口,沉聲笑道:“這是裝睡的懲罰。”
夢中,夏禾被到了嘴邊的雞腿給咬了,她憤怒不已,直接氣醒了,待她睜開眼,屋外紅霞漫天,紗帳在風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