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的做法毫無疑問觸犯到了寧王的逆鱗,寧王覺得相信母親的話,一再懷疑夏禾師徒的自己簡直愚蠢至極。
深深的懊惱之後,寧王徹底摒棄猜疑,放下架子,真摯誠懇地對華擇拱手,鄭重道:“本王一時糊塗,對先生諸多猜忌,想來先生早已有所察覺,是以纔不肯答應替小兒治病,是本王的不是,還請先生海涵,看在夏小姐的面子上,治好小兒的病。”
華擇故作高深地捋着假白鬍子,一言不發。
見狀,江瀟瀟先着急起來,推了夏禾一把,悄聲道:“你快勸勸你舅……師父啊,要是他真的不幫璟表哥看病怎麼辦?”
夏禾心說你璟表哥根本沒病,面上還是配合着掛上擔憂,深深對華擇鞠躬,哀求道:“師父,徒兒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只是情之一字萬般由不得人,若是今日您不答應替顧飛璟治病,徒兒日後便常伴您身側,終身不嫁,伺候您老人家。”
說完,她自己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偏偏顧飛璟還嫌不夠肉麻,深情款款道:“小禾,你若不嫁,我便不娶,即便是孤獨終老,我也不會讓你獨自一人。”
夏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
怎麼辦?她好像笑場!
然在旁人看來,她卻是在強顏歡笑,是在對這世界無聲抗議,是在訴說這世道對有情人的不公。
此情此景,讓寧王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他也曾傾心地愛過一個人,發誓非卿不娶,然而世事無常,他終是違背了自己許下的諾言,另娶他人,這是他心中永生的痛。
心中不由一番惆悵感傷,寧王長舒口氣,道:“先生,既然兩個孩子是真心相愛,我們何不成全他們?如此也是一樁美事啊。”
聞言,顧飛璟雙眼發亮,差點就忘乎所以地跳起舞來。
寧王妃一直扶着他,仔細觀察他,將他所有細微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見狀,心中徹底明瞭,不由失笑,暗自搖了搖頭。
華擇像是聽到了什麼聽到的笑話,甩袖嘲諷道:“美事?於你們而言,自然是美的,能娶到老夫引以爲傲的徒弟,是你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然老夫心中卻是一點都不美!”
正美得冒泡的顧飛璟瞬間幻滅,氣得牙癢癢。
這老頭幾個意思?到底是幫他還是不幫他?怎麼又開始糾.纏不休了?剛纔不還幫着他揭穿林婷茹的虛僞面具麼?
他真是鬧不懂這大舅爺要做什麼了!
寧王臉上一僵,道:“先生的意思是犬子配不上令徒?”語氣中隱隱含着怒意。
“這不是明擺着麼!”華擇理所當然道。
“笑話!”寧王嗤笑一聲,道:“我堂堂寧王府的世子,文武雙全儀表堂堂,更有戰功赫赫,怎會配不上一個商人之女!”
在寧王看來,他願意讓獨子迎娶夏禾這樣的小門女進門,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夏禾就該感恩戴德地接受。
“可笑!”華擇嗤之以鼻,傲然道:“老夫的徒兒蕙質蘭心,有勇有謀,能文能武,尚歌尚舞,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心靈手巧,善良大方,見識廣博,醫術超羣,你們家的臭小子除了有副好皮囊,哪裡配得上我的外……好徒兒!”
夏禾默默捂臉,舅舅,你這樣誇自己的外甥女真的沒問題嗎?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顧飛璟連連點頭附和:“先生說得對,太對了!”
夏禾臉更紅了,求別誇!
寧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狠瞪了一眼幫倒忙的獨子,道:“即便如何,也不過是個商人之女。”
話一出口,便被華擇指着鼻子嘲諷道:“庸俗,膚淺,可笑至極!既如此,你讓顧飛璟那個臭小子去尚公主啊,以後別再纏着咱們家小禾!”
“不要不要,我不要尚公主!”顧飛璟不假思索地否決。
寧王漲得滿臉通紅,好半天還憋不出一句話。
寧王妃道:“如此聽來,確實是飛璟配不上夏小姐。”
寧王猛地回頭瞪向寧王妃,連妻子都倒戈了,他還能說什麼?
硬擠出抹笑,寧王道:“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還請先生先替小兒將病治好。”
“哼!”華擇高冷地哼了一聲。
“師父。”夏禾拉了拉他的衣袖,哀求地喚了一聲,暗地裡給了他一個見好就收的眼神。
華擇斜她一眼,隨即莫可奈何地嘆出口氣,道:“罷了,女大不由爺,我且先替顧飛璟將病治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多謝師父!”夏禾歡喜鼓舞,太好了,終於可以不用再演了!
寧王卻以爲她是在爲顧飛璟感到高興,不由點了點頭,心裡多了幾分認同。
“多謝先生!”顧飛璟也歡喜地拱手,氣色一下好了許多。
沉默了半晌的江瀟瀟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喜氣洋洋地拍手道:“太好了,皆大歡喜!”
“別高興地太早!”華擇突然大吼一聲,一時間所有人臉上的笑都僵住了,只聽他冷哼道:“救他並不代表我認同他,想要跟我的寶貝徒兒在一起,還早一百年!”
“額……”江瀟瀟噎了一下,撓了撓額角,道:“先生,一百年太久了,改成一年好不好?”
“……”華擇第一次無言以對,只能拿眼角蔑視她。
寧王妃忍俊不禁,道:“旁的暫且不提,多謝先生不計前嫌,答應替小兒看病。”
說罷,望了顧飛璟一眼,示意他道謝。
顧飛璟會意,拱手道:“多謝先生。”若是平時,他必然不會按照她的話去做,但眼下,他願意配合她一次。
寧王喜出望外,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先生這邊請。”他是想請華擇進屋詳談,看看華擇還有什麼其他的要求,以及需要準備些什麼藥材。
“不必了。”華擇沉着臉,道:“明會派人將藥方送來,只需按時喝藥,配合鍼灸,病自然會好。當然,前提是藥裡面沒有摻加其他東西。不要怪老夫沒有提醒你們,老夫的藥方一旦改動,就不是治病救人的藥,而是索命的藥。”
寧王心中一沉,立即想到了老王妃,他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不能再讓母親爲所欲爲,隨即遲疑道:“那鍼灸……”
華擇瞥了夏禾一眼,道:“雖然爲師不願讓你們見面,但這是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
“恩?”夏禾疑惑地眨眼。
“以後你每三日過來替顧飛璟行一次針,爲師會讓陳伯跟着你,指導你鍼灸之術。”華擇不甘不願道。
夏禾微怔,斂首道:“徒兒領命。”
華擇點點頭,道:“隨爲師回四海樓。”
夏禾恭聲應了,向寧王與寧王妃行禮後,才告辭離去。
顧飛璟戀戀不捨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心裡緩緩鬆了口氣,總算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