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最近忙安南那邊的破事, 巧克力店都沒空去。本來打算一下課直接去簡家的,鬼使神差的張北調了車頭奔到店裡去了。
果然,中午來買情人特享巧克力的小孩子再沒出現了。張北在玻璃櫥前站了一會兒, 自嘲的一笑, 得了吧你, 做什麼春秋大夢呢?大白天的…
自嘲歸自嘲, 他還是跑到操作間作了一份情人特享巧克力, 細細裝到包裝盒裡帶走了。讓簡月轉交給他好了。人這一蜚子往後還有幾十年呢,難道就這麼僵着過了?
真不知道我到這個世間來是幹嘛的。真他媽的不甘心啊…
一路恍恍惚惚,張北在機車上回過神來的時候, 發現己經走過了,只得又掉頭騎回去, 真是病的不輕。丟人。
簡月不在, 張媽媽絮絮的念着“說是什麼方家老三請她去遊艇上玩, 都走了三兩天了。”一面說着一邊伸手要接張北手裡的巧克力盒。
這妮子玩瘋了?張北恨恨,懷裡死抱着巧克力盒不放手“她這是跟方家小子談上了?不用再相親了吧。”
張媽媽倒不執着, 見他不放手也就算了,皺皺眉一臉困惑“這個就不清楚了,好像方家老二也總來約她。”
不得了了,咱大小姐是鳴則己一鳴驚人,平日不吐芳春日花萬朵啊“她呢, 看上哪上了?”
張媽媽又困惑“好像都不太喜歡, 又好像都喜歡。年輕人的事, 咱不懂。”
瘋掉, 張北一曬, 今天算日來了,還以爲她出什麼事了呢, 原來是消遙快活去了。
她不在巧克力怎麼辦?交給老媽?不妥,她現在忘性比記性好,還是放去簡公子房間吧,他回來看到了自然瞭解。
шωш ▪тт kán ▪℃ O
若能換的那人一展顏,我低一次頭又何妨。況且,從小他就牛脾氣又嘴硬,哪次不是自己讓着他的。也沒什麼大不了…
簡朔房門上仍是那隻棕色小熊,張北撥弄它兩下伸手推開門,屋裡窗簾拉着,光線昏暗,張北跨進去便呆在當場。
他在?怎麼可能…只這一步的距離好像跨進了另一個世界,昏暗溫暖空氣時間都靜止,彷彿琥珀般將一切封存。
是他…搞不好又是幻覺。張北閉了下眼再睜開,嗯,他還在。轉身退回去再走進來,嗯,還在…看來是真的。
可是,在這一進一出之間,那人好像又有了些不同。初一見面時眼裡燦爛而灼燙高峰迭起的光芒不見了,如今只餘下沉沉的空泛的黑。看錯了?還是那些光華本身就不曾存在過?
張北抱着巧克力盒子靠在門口,止不住的胡思亂想,那人坐在書桌邊一言不發,只是輕輕轉回頭去,側臉線條僵直。
看來還是跟我無話可說啊。張北走過去,一步步像踩着棉堆“怎麼弄的?跟人打架了?”走近了才發現他嘴角邊竟然有處瘀青。這人從小發脾氣就兩種方式,一是冷着臉不理人,二是哭,現在竟然學會打架了?
簡朔不自在的側側身躲了他的視線,手裡動動一張紙片放到桌上,卻並不看他。
什麼?張北俯身看看…不得了了,傳說中已經作廢了的照片又重出江湖了。照片上兩個男子貼的極近,白衣少年一手撫着自己肩,姿勢與擁抱無異。陛下身形極是優美,自己那一瞬的失神竟然像是被蠱惑的樣子。
“拍的不錯。”張北也沒別的可說了,自己身邊淨是些手眼通天的,這照片轉來轉去落到了這人手裡。他這是要幹嘛?人髒並獲,三堂會審?
“你…”朔公子眼垂着,不知是什麼情緒“你不能喜歡男人。”
啊?張北一愣,萬萬沒想到是這麼一句。也對,人家是站在長兄的角度上,是得勸勸親愛的弟弟迷途知返。
張北咬着牙不吭聲,他又重重的重複了一遍“你不能喜歡男人!絕對不行!”
誰規定的?我就應該像你一樣,隨便找個女人?
朔公子撫在桌沿的手緊緊握起來,指節發白,這是他生氣時慣有的小動作。“反正,你絕對不能喜歡男人!”他仍不擡頭,聲音卻陡然大了一倍。
這人,自小便是出名的不善言辭,受了委屈生了氣也從不與人爭辯,只會回屋自己彆扭。現在,卻對自己疾言利色起來。
不錯,這兩年倒是成長了…張北扯着嘴角怒氣上撞。
別人的話,張北可能一笑置之全不理會,可這個人,哪怕是一句重話,他也是受不得的。
從小張北闖的禍種類繁多數目寵大,朔公子無一例外全力加護,別說重話,便是陰沉臉色也不曾給過一個。如今,卻爲這麼張照片急了。
果真,還是和以前不同了…
切,張北俯身過去盯緊了他,那人卻極快的偏過頭去,黑色的潮水在眼裡一晃而過,幾欲滿溢。“喜歡男人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還有更勁爆的呢…你想不想知道?”
張北把懷裡抱着的巧克力盒子隨手一丟,拂袖而去。
到院裡發動了機車,轟鳴聲中他才冷靜下來。竟然,是這麼個局面。張北,你還搞不清楚麼,以前的都己經過去了,人都是活在當下的。
這般說來,人家的作法倒是合情合理,可張北,你又是幹嘛呢?本來是想緩合一下關係的,現在,又被你搞砸了。
院燈沒開,略顯昏黃的光線從客廳裡透出來,襯得整座房子像是黑色海水中的孤島。此時一個身影從光芒中蹣跚撲出,跌跌撞撞在黑暗與昏黃的交界處,舉目四望,瑟瑟的單薄身影就像一片不真實的從記憶中還原的剪影。
“張北。”他喚,尾音顫慄着消失在悽清微涼的夜裡,竟有幾分慌亂和悽楚,雙眼幾與夜空同色,交融在一起,無法辯明。
張北擡擡手又無力的垂下,只把身上的外套取了丟給他“進屋吧,天涼。”
算了,都算了,張北正視前方,深吸口氣,伏在機車上衝到夜色裡去。風呼的涌來,壓的胸口鈍痛不止。
我們總是太過清楚的記得過去,卻在不經意間忘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