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那天晚上大家果然都喝高了, 安小佳最沒酒量,捧着頭睡了兩天。安南喝醉了卻不睡,把魔君本質發揮的淋漓盡致, 擰着脖子非要打牌, 張北頭都痛死了哪有閒情陪他鬧, 結果安南大人就磨着牙在後面追他, 非要把他剝光了送給安小佳, 大家玩3P。
這還得了?張北大驚失色,自己這師兄瘋勁上來,他可弄不住。最後還是錦戶陛下施予援手, 他才逃過一劫。
張北酒量不錯,怎麼喝都不大醉, 可就是頭痛, 能一痛好些天, 弄的他幹什麼都沒心情。這回他還沒打起精神去找簡月,月小姐自己先哭哭啼啼找上門來了。
“我不要嫁, 我哪個都不喜歡,嗚~~”電話那邊什麼東西咚咚的響,想來定是大小姐在拿什麼東西出氣。
不嫁就不嫁唄,包辦婚姻己經過時了,政府會保護你的。張北揉着太陽穴鼓勵她。簡家舅舅那老頭怕是魔障了, 自己沒兒女所以對姐姐唯一的女兒特別上心?恐怕沒那麼簡單。
所有的政治問題都是經濟問題, 所有的社會現象都是經濟現象。陛下這經濟系的大才子說的名言警句, 放到這裡不知道適不適用。
月小姐得了鼓勵豪情滿懷“對!我命由我不行天, 更不由他!我一定要反抗!反抗!!”
是是, 跟惡勢力鬥爭到底!張北哄了半天把電話掛了,皺着眉思量, 臉上神色愈見沉鬱,撥了個電話出去“POPO幫我查點事,嗯,越快越好…”
簡朔自己有家軟件公司,就開在市中心,公司不大,是簡家舅舅給注的資,也算是他那個大集團公司的子公司。
想那那老頭張北就直覺的不舒服,不過他那身形輪廓卻與簡朔挺像,年輕時定也是風采翩然。
與簡朔約了晚上十點在中心公園門口碰面,九點半張北騎着車出現的時候,朔公子己經等在那裡了。
“外面多涼,怎麼不在車裡等?”天氣不好,微微有些輕雨,未及地南便在風裡羽化爲水霧,朦朦朧朧潤潤靄靄。朔公子依車站着,眉目輕揚,身上去涼涼的衣衫盡溼。
“天,你站這多久了?”張北捏着他衣角,對這個但笑不語的人毫無辦法“冷吧?”張北拉車門想把他推進去,車門鎖了,怎麼回事?
“壞了…”朔公子說着,側垂了頭盯着自己右腳邊,說謊時的標誌小動作。
張北樂,逗他“那你運氣不錯啊,開到目的地才壞?”自己創業不好乾,軟件競爭極激烈,朔公子眼底都是些青黛顏色。“那怎麼去啊?”今天海邊有煙火大會。
小時候朔公子便極愛這個,過年時趴在窗邊看,飯都顧不上吃。簡老爺子寵兒子每年買好多煙花,卻又怕爆竹危險傷了兒子,放煙花的任務就落到了張北身上。這下小簡朔更顧不得吃飯了,趴在窗邊眼睜的溜圓。
天上煙花燃盡火星紛紛墜落,張北收回目光向屋裡望,總能撞上小朔公子關切擔憂的目光,手緊攥着,裡面汗水粘膩。不就放個煙花麼,他倒比自己還緊張。
都是陳年舊事了,也虧得自己記的這麼清楚。
張北苦笑一下,朔公子己經自發的坐到他機車上了,輕聲催他,眉目溫柔“走吧?”
是啊,時間不早了,哪有空總是回頭去望?張北把自己外套脫了,給他細細披上,返身坐好“抓緊我,我控制速度開慢點,別害怕。”
機車,轟鳴,霧般雨氣浸體而入,晰長的手指放開張北的衣服,手臂緩緩前伸最終結成一個圓環,密密實實,血脈涌動。
霍然提速,張北覺得自己變成了這渾沌天地間縱橫馳騁的一道烏光,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是向前。
寒風中和北微微昂首,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那一聲長長的呼號在胸中迸裂,直震的筋骨盡碎,血液如塵。靈魂己欲離體而出,能錮住它的只有腰間那一又越收越緊的手臂。
如果沒有所謂的世界盡頭,那我能不能任性的走到無路可退?
山一程,水一程,風一更,雨一更。
這場煙花最終還是沒有看成。
白勝雪小姐連打了七十多個電話過來 ,病了下發燒,語調低沉聲音發澀“張北,簡朔在你那麼?你讓他回來陪陪我吧,我真是…難受…。就當,就當是我求他了…”
瞧這話說的,找人都找到我這來了。張北掛了電話無奈的笑笑“回吧,病人最大。”
朔公子卻不應聲,側坐在機車上垂了頭,沒一點動的意思。
這又是在彆扭什麼?煙花可以下次再看,也不打緊。
聽了這話朔公子急了,冰了臉一雙眼又急又忿“怎麼不要緊?你,你竟然趕我去她那!”
誰趕他了?自己女朋友生病,去照看一下不是人之常情麼,有什麼可急的?
朔公子這回是徹底惱了,起身往前走“你不去我自己去,走也要去。”
你當是去衚衕口買醬油呢?天黑路遠又寒風冽冽,他這是犟什麼?破脾氣說來就來,還跟小時候一樣。張北緊走幾步把他拉回來,那人力氣沒他大,掙了幾下掙不開,仍在那扭着臉生氣。
“喂,你好好回答我,你愛她麼?”
那人沒有回答。張北坐到機車上,摸根菸來抽,半晌又曼聲低語“你說都給我,你走;你還說一輩子不要再見面。我理解不了,到現在也理解不了。”擡頭望天,張北長舒口氣,閉了眼世界便是一片純黑“不過沒關係,只要你高興,怎麼我都接受。但是簡朔,前提是你一定得幸福。”
“我是說真的,一定要幸福。要是你都過不好,那我這日子…”就更沒法過了。張北皺了眉再不言語,只是猛抽菸。
事實是,我現在的日子己經快要沒法過了,越來越多的時候分不清楚現在和過去,貪戀你的隻言片語,像在吸毒一樣。我正在毀了自己,早晚的事。也許就像你說的,今生再不相見,還好些…
不過,也可能更糟。這,誰知道呢。
“張北。”簡朔的聲音很啞,像被塞進了一把砂“張北,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只是不知道,還來不來的及…”
那人極美的眼裡黑潮涌動,霧氣凝結間光彩奪目。張北輕笑,嘴裡卻像含了枚極苦的藥丸,擡擡手輕輕遮住了那雙眼,只一瞬,掌心便被溫熱的液體打溼。
“來的及,只要還活着,一切都還來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