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逛商場唯一的好處就是旋轉餐廳在頂樓, 吃飯方便。張北早逛煩了,坐這純是休息,對食物他一向不太有熱情, 果腹而己。
白小姐今天也不太在狀態, 一路面色沉沉鬱鬱鬱寡歡, 拿着菜單細細的讀, 纖指一項一項的劃過, 突然擡頭建議“把簡朔叫出來吧,大家還沒有一起吃過飯呢。”
嗯?張北一愣,支着下巴的手腕不自覺的軟軟。
有天半夜, 那人發短信來說“我能不能喊你的名子?”
奇怪的問題,當然能了。於是那人便打電話過來, 一聲一聲喚的認真, 甚至有些艱澀“張北…張北…”
張北躺在牀上, 把手機放到耳邊睜大眼聽着,那人就那麼一聲聲的喚, 彷彿這一生的時光都被喚盡了一般,最後停止還是因爲張北的手機電池耗盡。
起身換了電池,張北卻沒有勇氣再打過去,當時天己矇矇亮,站在窗邊, 黛青的顏色便鋪了滿眼, 不知怎的, 就心酸到排山倒海。
張北咬緊牙關, 那感覺就好像有根刺在身體最深處正向外瘋長, 太多東西放肆的涌動,人的身體這個容器太脆弱, 該怎麼承受?
不是夢…他在喚我…
身體己經脫了繮,張北騎着機車衝出去的時候,身上還穿的還是睡衣,可是,他在哪裡?夜風如有實質般,能將人切碎,張北纔想起,原來,自己並不知道他的住址。他早己早己不在原來的那個地方…
怎麼辦?沒有辦法。
在那麼涼的風裡跑了一個清晨,竟然也沒有生病,張北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看來這個名爲張北的容器質量不錯,還可以挺很長一段時間。
自從那以後,兩人再沒聯繫,不是不想,張北幾乎每晚都要天人交戰自我催眠:不能再放縱自己了,不然早晚會害了他。這,絕對不行。
是啊,坐在一起吃飯,好像己經是上輩子的事了。張北眼裡失了焦點,不置可否的側着頭,不語。
簡月嘟了嘴,不高興“不叫他吧,他和張北一碰面,兩個人就好像進了異次空間,總是拿我當空氣!”
白小姐己經在打電話了,聽了這句,擡眼看看張北,眼神在疑惑間微微發涼,讓人不舒服。
強打精神,張北拿飲料來喝,淡淡對簡月說“這不正和你意麼?沒人管你了,愛吃多少吃多少,想長多肥長多肥。”
月小姐聞言大怒,剛捶了張北兩拳,那邊的電話己經結束了。
“他說還有事沒完,不來了。”聲音低低的,白小姐臉色更加不好,連簡月這大神經的女人都發現了,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你們吵架了?”
“怎麼會…”勉強扯出來的笑容,味道苦澀“他從不與我爭辯。”
張北審視着她,皺了眉。簡朔選的這是什麼妻子?用來充門面的麼?
簡朔趕到的時候,三個人的午飯正冷場。張北和白小姐各懷心事,簡月只顧忙着吃,哪兒有空注意氣氛。
見到朔公子,白小姐的眉眼終於冰雪消融的彎了彎。
簡月嘴和大腦沒聯繫,大驚小怪的問“耶?你不是有事麼?怎麼又來了?”
沒人理她,白小姐取了菜單柔聲詢問“沒吃飯吧,想吃什麼?”
外面看來是很涼,那人坐在身旁一身寒氣,張北頭側向另一邊,不去看他。可身上的感覺細胞卻不受控制的靈敏了數倍,那人的手在不經意間撫過自己的手臂,都帶來一陣清晰的顫慄。張北,你離入魔不遠了…
簡公子不答白小姐的話,反而推了推張北面前的餐盤“張北,不可以挑食,吃太少了。”
嗯?多年前他也這麼說,不可以挑食不可以吃太少,還有不可以長的比他高…“不餓。”張北瞟他一張又極快的收了目光。他又來考驗你了,張北,你長點出息。
顯然對張北的說辭很不滿意,簡朔徑自點餐“兩份五彩蝦仁套餐,一份不放蔥不放胡蘿蔔,加一點孜然。”
又來了,簡月扒着飯恨恨,也不知道簡家是什麼傳統,不都應該是女孩兒最受寵嗎?可我怎麼不呢!簡直把我當路人甲了!
她若是路人甲,那白小姐自然就是路人乙,待遇相當。
這回飯上的倒是快,張北側身坐着,身子發僵。今天朔公子不知是怎麼了,一言不發眼光只顧着往自己身上溜,烏亮亮的,偶爾對視一眼那裡面暗含的熱度讓張北又莫名又驚心。這是怎麼了?
是受刺激了,還是不受控制了?
那份特別製作的套餐被非常自然的放到了張北面前,張北戳着筷子往外挑生菜。
朔公子嚴肅“不許挑食!”
張某人皺眉“不愛吃那個…”這人,小時候是圓臉來着,長大了不知怎麼就變成了周正的瓜子臉。時光重疊,張北下意識伸手撫撫他袖口。
這樣,簡朔脣邊就緩緩聚起來個淡淡的笑意,猶如霧裡花,模糊卻極是美好,不可名狀。
路人甲早跑了,反正也沒人在意她,過份!
路人乙仍僵坐在一邊。那兩人並肩坐着,兩個盤子湊在一起,相貌氣質並無半點相似之處,卻合諧非常。
那樣的關切,那樣的溫暖,卻是給了他?果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