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聲嘯嘯(一)

卻說那位小寶公子,此時已在通往京城的大道上了。昨日從衡州到潭州原本是乘坐驛車的,但他覺得車內人多太悶,又不方便觀看那沿途的景色,加之他剛學會騎馬,甚是神往,故是纏着童伯買了兩匹好馬,一路上打馬奔馳,好不開心。

這王伯向來十分寵愛他,知他平日讀書苦悶,偶爾打獵騎馬時也帶他散散心。教會了他騎馬,這時每到一處名勝,便要如此這般地講解一番,不時還要說些掌故,引得張小寶興致盎然,常常開懷大笑。

這時正值二月下旬,在江南適是繁花爛漫,風景如畫的時候,一路上又風和日麗,張小寶只覺得新奇興奮,全不知疲倦。不覺已到了淮南舒州,再有二天便可到姑蘇了。原打算到舒州後,王伯便要轉道回程的,再由小寶的家人接他去赴考應試,但卻不見張家的人來,兩人只好在先約定的客店落宿了。

“春暖”,乃是城內最大的客店。剛到黃昏,店內便擠滿了人。

王伯早預定了一間上房,卻在樓上,那樓上走廊相連,乃是四合樓臺,中間是天井,兩人的客房是在東面的正中,房內倒十分潔淨,有兩個牀位,王伯指定他睡裡面一張,這牀正靠窗口,小寶將包袱擱在牀上,打開了窗子,只見對面窗口也露出一張臉來,正朝這邊望着,卻是個濃眉大眼的女子,年約十六七歲。她滿臉驚異,圓睜雙眼,直直地望着他。心裡納悶,又不好意思,連忙扭過頭來,卻聽那女子失聲道:“怪事怪事!小姐信是不信?那南宮公子居然也到了這裡,就住在對面呢。”

又聽另一人道:“休得胡說,南宮公子怎會到了這裡?前段日子,在碧天山莊還有人在看到他的。”這聲音甚小,卻是清脆悅耳,特別讓人享受。

先前那女子又道:“小姐若是不信,不妨打發店小二去問個明白。”

那小姐道:“什麼話,怎好如此唐突?不怕惹人家笑話麼?”

先前那女子兀自嘟噥不已

,卻聽不大清楚,似是伸辯賭咒。

小寶不由暗暗好笑,心知那女子把自己當作了另一個人,這人叫什麼南宮公子,不知是什麼人物?想來必是與自己相當貌似,不然不會搞錯。待要再聽,卻再無聲息了。

晚飯事畢,王伯便要他早早安睡,明日好早些趕路。

雖然小寶年已十六,卻還是小孩兒心性,沿途貪玩好奇,着了些涼,睡到半夜,忽覺腸胃蠕動,鳴叫不已,忍不住要上茅廁,不由悄悄起來,輕開門閂,纔要出門,卻聽王伯道:“是壞肚子了吧?我就知道你今晚肉吃多了。”

張小寶暗暗驚訝,嘴裡答道:“正是肉吃多了。”說罷下樓去了茅廁。

一會兒出來,剛要上樓,卻隱隱聽得有馬嘶聲,小寶心中驚疑,禁不住循聲找去。來到馬廄,卻見裡面十來匹馬好好的,廄前還睡了個雜役馬倌,如同死了一般。正要回轉,忽聽不遠處有人說話:“呀呀,久違久違!想不到萬大俠居然隱身此處,甘願與那下人馬倌混在一起!今兒個真是老天有眼,我們費了許多工夫才探得你的蹤跡,總算找到了你!幸會幸會,嘿嘿,兄弟們正有賬要了結呢。”這陰陽怪氣的聲音,在常人看來平淡無奇,但是在老江湖聽來,話音中卻隱含一種殺氣。

小寶哪知兇險,只圖一時好奇,輕輕移動腳步,朝那說話處走去,不知不覺出了客店大院,來到左側一片草坪邊,只見七八個身穿夜行服的大漢手持刀械,成半圓形圍在那裡。那中間似乎坐着一個人,因爲太黑,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覺得那人十分瘦小。再望過去,那人身後不遠便是一條靜靜的大河,張小寶恐人看到,順便隱身在側面的一堆廢墟之中。

這時先前說話之人又道:“你是跟我們走呢還是將那物件捧上?哼哼,你要是識好歹,我們便也網開一面,雖說我們有好幾個兄弟折在你手中,倒也可以從輕發落你的,只須廢了你的武功便可了事。否則,嘿嘿,敝教的規矩只

怕你也知道。”

中間那人依然低首危坐,並不答話。

先前那人又說:“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哼哼,我現在數十下,時間一過,可別怨我們手段毒辣!”話音剛落,那坐着的人,忽然擡頭說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在我面前張牙舞爪!有本領只管施展出來,老子豈能聽你們擺佈!”

先前那人怒喝道:“好個不識擡舉的東西!併肩子上!先廢了他的武功再說。”跟着刀光劍影,乒乓山響,兵刃之聲疾如聯珠。

小寶不懂武功,夜色中又看不大清楚,只覺得這七八人的兵器盡皆往中間那人身上招呼。那人手中拿的似是一根三節棍,兵器飛舞,響聲不絕,卻始終不見那人立起來,小寶初時納悶,稍後即看出那人竟然是個殘疾之人!原來那人下身癱瘓,出手不利,頻頻生險。

張小寶小寶心中忿忿不平,又不便聲張,不由爲那人擔心。

忽聽“哎喲”聲起,竟有二名大漢翻身倒地。那二人倒下後,餘者六人越發拼命地砍殺,只聽他們嘴裡紛紛叫道“着!着!”“給我躺下!”再看中間那癱瘓之人,似是搖搖欲倒,堅持不住,手中三節棍已被打落在地。又聽那些大漢叫道:“挑碎他的琵琶骨!削了他兩個狗耳朵!”只見兩名大漢各抓着他一隻手臂,任意施爲,那人居然一聲不吭。

接着那些大漢又將他拖到河裡,把他的頭按進水裡,只聽得一陣咕嚕聲,那人被嗆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兀自不折不撓。折騰一陣,那些大漢又將他倒拖上岸,又踢又打,要他交出什麼東西。那人卻始終一聲不吭,衆漢子又嚷着要折斷他的手指,看得張小寶又驚又怒,膽氣橫生,正要挺身出來大聲喝斥,忽有人從背後伸出雙手將他攔住,又封住他的嘴巴。小寶驚詫之餘,回頭發現是童伯。

便在這時,忽聽一聲清脆的斷喝:“住手!你們堂堂七軀大漢,怎可如此欺侮一個殘疾之人?也不怕江湖同道笑話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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