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回到家,才見了章太太,章老爺便打發了人把章延闓叫了過去,瞧着那傳話的婆子面上並不大好,世芸忙問是什麼事,莫不是有什麼急事。可是章老爺又能叫章延闓有什麼要緊的事。
婆子低着頭道:“奴婢只在外頭伺候,只聽到跟二爺二奶奶出門的朝瑞說,二爺在譚親家老爺那吃醉了酒。老爺便發話讓二爺過去。”
壞了!章延闓在譚家大醉大惱的事讓章老爺知道,他又少不得一陣訓斥,那手還未好,這要是再打,可怎麼好?
李姨娘聽了這樣已經慌了神,也顧不得這是在章太太跟前,忙問世芸:“怎麼會吃醉了?二爺從來都不吃酒地。”好像爲了讓章太太相信,李姨娘甚至向章太太求證,“太太您是知道的。”
世芸道:“我也不曉得,下人來說二爺吃醉了。”有人這麼快就把章延闓在譚家吃酒鬧事的事情告知了章老爺,想必章太太無需多時便會曉得,也不用什麼來遮掩。
章太太冷笑一聲:“就是不吃酒,才容易醉。”
李姨娘頓時縮了頭,揪着帕子擔心着兒子。頭一次正式到親家拜見,就吃醉了。親家是詩書禮儀之家,他鬧了這樣的笑話,親家必是會看輕了他。這可怎麼辦?還想着,親家老爺親家少爺都是進士,學文好,還可以多多指點他。這下,人家定是瞧不起了。
章太太到是根本不在乎這些。庶子就是庶子,爛泥還能指望他能燒出什麼好磚。她也不想看到李姨娘在自己身邊一副憂心忡忡地模樣,不耐煩地打發了她,卻留下了世芸。
“今日老二鬧成那樣,必是打擾了親家老爺太太了。”這個時候還要安慰下她。女孩子都是要面子的,新婚頭一次回門,都是想向衆人展現自己嫁的人有多出息,自己在夫家過的有多好。可是,老二到岳家卻喝醉了,朝瑞巴巴的去回老爺,怕不是隻有喝醉那麼簡單,還鬧出了笑話吧。聽說,老二媳婦回來的時候連衣裳都換了,動靜可真是不小。
在孃家肯定失了面子,這個時候,最需要安慰。
“我回頭再去教訓老二,讓他給你賠禮。”
世芸低着頭。
“二奶奶,可不許惱了。”章太太親切地將世芸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拍着她的手背。
“是。”
章太太見世芸應了,面上的惱色也消散了些,認爲她好了,也笑了:“這纔是。夫妻本是一體,哪裡有記仇的。老二好了,你便好了。夫妻如此,一個家也是這般,若是大家都好,只有一個不好,那也是不成的。”
章太太在這裡長篇大論的無非是想講一件事,就是要互相提攜,而這個提攜的人,自然是日後成爲泰寧侯夫人的世萱。不但要提攜了孃家譚家,就連身爲姻親的章家也是要一併提攜的,要不,就如章太太說的,其他的都好,章家若是沒得到好處,人家也要說,世萱不好什麼的。
世芸爲世萱感到無比的惆悵,這還沒嫁過去,就那麼多的人惦記着從她那裡得到些什麼,她在泰寧侯府過的好不好,泰寧侯鄭濬對她是不是體貼,大家全部上心,所有人想的只是,她知否能滿足她們的需要。她處事周到與否,她的能力承受極限如何,她們都不關心。
“是。”世芸只當章太太是在教訓要她,夫妻相處之道,即使想到章太太話中的意思,她也不表露任何想法。
章太太有些不悅世芸這樣的木,這就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
“我的話,你聽懂了?”
世芸點着頭:“明白。一家要和睦,要互相扶持。”
章太太見她只是明白自己表明的話音,隱藏地卻是一點沒反應出來,實在有些不快,乾脆開口直白地道:“親家五姑娘不如就要出嫁,家裡的事情必是多的,你在家也沒什麼事,就去幫幫忙。也帶仲兒跟淑兒過去,人多總是好辦事的。”
“是。”世芸很爽快的應下。就算她回去,也不會讓她做什麼,就算是人手不夠,謝氏也會從章家其他幾房借了人來,怎麼會用上親戚,更何況還是章太太的兩位女兒。
章太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滿意地點了點頭,只是她感到了深深地疲倦,跟蠢人說話就是這樣的累,若是聰明的,一點就通的,那才省事。
“你去吧。你也累了,晚上就不要過來了。”
世芸才走出去,簇水忙迎了上來:“奶奶,您快回去吧。”
“怎麼了?可是二爺怎麼了?”簇水這麼急,定是章延闓出了什麼事,“可是……”又被章老爺打了?
簇水壓低了聲音,湊到世芸的耳邊:“老爺動了板子。”
世芸忙提了裙子,匆匆地往回趕。
李姨娘早就趕了過來,正在一旁抹着眼淚,一見到世芸:“總算來了?這是怎麼了?老爺動這樣大的火氣。”
章延闓手掌上抹了一層厚厚的,黑黑的藥膏散發出刺鼻的味道:“是我今日貪杯了,不怪老爺責備。”
李姨娘抿了嘴,到嘴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裡。貪杯?大少爺陪大奶奶回門,喝得爛醉如泥,老爺只是說了兩句,哪裡還動了板子。這才成親三日,就動了兩回板子,這叫兒子,日後怎麼見人。
有些話此時卻是不能問,她只得硬壓回肚子。囑咐兒子好生的養着,又囑咐世芸好生照顧着章延闓,這才一步一回頭的回去。
因爲章延闓雙手都有傷,章老爺想必不想見他,章太太已經讓人來傳話晚上就不用過去問安了,自家好生休養。
他手上有傷,什麼也做不成,看了世芸做了一會子的針線甚是感覺無趣,雖然那那衣裳是爲他而做:“你可會擲骰子?”
世芸放下衣料:“要那個做什麼?”
“左右無事,你們陪我散散心。”章延闓命雲鳳去拿篩子,看來他平日裡是常做這些的。
“要執花籤麼?”世芸曉得他要做什麼,故意去壞了他的興致,要是讓章老爺知道他現在在擲骰子,怕是火上澆油了。
章延闓盯着世芸:“你莫不是沒見過?那打吊牌會不會?”章延闓想了想,他雖然親自摸牌,到是可以指揮丫頭幫着打。
“我不會。”她完全的拒絕喝章延闓。
“那你會什麼?圍棋?”章延闓一聽世芸這也不會,那樣不會,很是感到頭疼,抓耳撓腮的想了許久,這纔想出了一樣東西,見世芸點頭,他命人拿棋盤來。
章延闓坐到炕東首,示意雲鳳爲自己執棋子:“總算有個能打發的,你下的如何?我可是個中高手。”
章延闓看着世芸執了黑子,示意她換白的,見她放要落子兒,又忙着叫停:“等等,還沒說彩頭。你拿什麼來做彩頭。”
世芸到沒想到章延闓下個圍棋還要什麼彩頭,還是他們兩個人之間,她想了想,叫簇水拿了個扇套來,這本就是她做給章延闓的,現在只是提早拿出來而已。
章延闓瞄了一眼,搖搖頭:“這不行,換值錢的來。”他招呼着雲鳳,讓她將自己腰上的荷包取下來,從裡面摸出了兩個一兩重的銀錁子,“就這個。”
世芸啞然一笑,到也應了。
更讓她啞然的還在後頭,她聽章延闓自誇棋藝有多好,心裡有了一絲的估計,下棋格外的謹慎。漸漸地,她發現,章延闓下棋有些……開始幾步還顯得有佈局的意思,漸漸的到了後面……
這還沒到一半的棋子,章延闓便被困死,他仍不肯認輸,抓耳撓腮的試圖找出活路來,可是,這似乎已經完全沒有法子,他突然去揀子:“娘子,咱們重頭來,我從這兒,從這開始。”
世芸萬萬沒想到他還會悔棋。看着章延闓將棋子退回了起手的三步時,她所能表現的只有跟他再來一局。
這一局的速度更快,世芸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速度。
章延闓頗受打擊執意要重來。
簇水大着擔着直接拿了章延闓擺在炕桌上的銀子,然後又伸出手:“二爺若是想再來一局,就把彩頭拿出來。”
“你快把我的銀子放下,這還沒定輸贏呢,你這麼快的拿去做什麼?快放下。”
簇水道:“早就贏了。二爺還欠奶奶二兩銀子。”她不敢問章延闓要,只敢將手伸向雲鳳,示意她快些拿錢。
“你這丫頭,爺讓你拿錢來,你怎麼不聽?”
“……”簇水沒想到章延闓擺了一幅要命的表情,知道他不悅了,忙將手中的銀子放了回去,老老實實的站在世芸身邊。
世芸放了手,心裡琢磨要如何跟章延闓下一盤棋,七七八八到也熬到最後,算了算,章延闓輸了半子,二兩銀子還是世芸。
章延闓輸了棋不大舒服,倒在牀上不起來,世芸只得伺候他歇下。
……
世芸躺在牀上,絲毫沒有睡意。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相公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平常瞧着很平常,只喝了幾杯酒就滿口的牢騷,下棋跳着腳的要悔棋……
她不知道了?
身邊的人已經微微地打鼾。
她有些不習慣這樣的鼾聲,前兩日到沒聽到這個聲音,是太累了?她擡手替章延闓拉了拉被子,自己翻了個身,還要待在一起許多年,總是要習慣的。
在有節奏的鼾聲中,世芸沉沉睡去。
此時她身邊的人微微地動了動,隨即睜開了雙眼,一面打鼾,一面瞧着世芸,聽着她平穩的呼吸聲,慢慢的坐起身,掀了帳幔,打着赤腳下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