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初臨（上）
可是偏偏天黑雷大，船家偏畏懼出事，不敢營救，呼救聲不少，真正能救助的少之又少。
“老爺，這是無法的事，我們這等大船就是開過去，人也沒了，要那等小船操縱才方便。才能救人。”船家苦苦勸慰着章延闓。
章延闓站在甲板舉目望去，藉着火把的亮度，隱隱約約能見到那兩艘船地模樣：“你只管開過去。我見那船還未沉，現在去救，說不定還能救起一兩個人來。”
船家只是不肯。
章延闓冷笑道：“我曉得你是爲什麼。救一個人上來我給你五兩銀子。”
船家一聽心裡歡喜，可是還是不肯：“謝老爺賞。只是老爺，咱們的船靠上去，若是碰着那船便不好了。您出的起錢，只要這說一聲，立馬有人辦。”
章延闓只看着他。
船家一聽忙吆喝上。
一聽就一個人五兩銀子，瞬間那靠岸的小船都搖了上去。
世芸也突然硬了起來：“不行，你們既然應了就該送我們回去。錢我們還是要給的。”
這些流民又怎麼能同董維運這個訓練過的軍士相比，一個個瞬間被達到在地。
董維運一見他們還跑，縱身上前將這些人攔下：“沒聽大人叫你們回來麼？”
章延闓對着順兒道：“哪個叫你多嘴？”上前一步，拱手道，“有勞壯士。”
那些個車伕腳伕不曉得什麼時候手裡已經握住上了大木棒子，身子還有一兩把大刀在手中，這是要打劫……
有人一把拉住他：“老兄弟，你既然不怕，我們逃了有什麼意思，這事是我們一起犯下的，自當一起去，要殺要打都隨他了。“
“你們若是再不送我回去，我定帶了你們見官兒！”
方纔那個自稱是老來子的人走上前道：“老爺，您上車，我送您去。”又對旁人道，“你們不去，我去。我家裡還有一家的人。”
章延闓點着頭：“人呢？”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突然的剎車，撞的章延闓衝向了前頭，世芸忙摟住女兒，哄着受到驚嚇哭鬧的女兒。此時，一隻大手伸了出來，揪着章延闓將他拖下車。
船再次開，不過是一日四十里水路，便道了鄖縣。
大手半途中又停了下來，卻是董維運從後面車躍了過來，見那人打開。
下船，還不等船家搭了舢板，那碼頭上的人便擁了上來，一個個爭着要幫着搬運東西。順兒好容易擠出去，尋了三輛車，又點了三個腳伕，商量好價錢，這才往縣衙去。
他們哪裡肯讓到手的生意溜走，你就是不願意做他的車，但你也要把錢留下來。
那人紅了臉只是不說話。
那人指了指自己船上躺着的兩個人：“在這呢。”然後將手一伸，“兩個人，一個五兩，一共是十兩。”
“若是他使詐呢？”
這一話不止世芸他們笑了，就連那些人也笑了，有人甚至道：“您怎麼知道？”
那人忙道：“我們不送了不送了。您另找人吧。”
世芸忙捂住女兒的耳朵，這人哭還真是有一手，聲音破得跟鑼一樣。可偏生女兒不曉得怎麼了，還咯咯的笑着。
“使詐你們日後就替兄弟我報仇，告訴我兒子，就是他害的老子！”老來子到是頗爲爽快，“老爺，奶奶，您請。”
風越來越大，雷聲也跟炸了一般，一道道閃電將天空撕裂，瞬間照亮。藉着那亮光，章延闓發現那些小船已經駛離，船也漸漸的沉了。
偏錢師爺不省心，從車裡出來：“後生。我瞧着你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你老孃有八十了？你到是老來子，不容易麼！”
船家賠笑道：“出家人那是有的吃才說那些個話的，若是像我們又要養家，又要交稅納糧，哪裡能顧的那些。我收了老爺太太的錢，就要保您平安到地方。銀子，哪個不愛？我也愛那五兩銀子。可是我這船上水工一年的工錢。只是，您花錢僱了我的船，我就不能想那些旁的，是不是？”
順兒滿上長得通紅，簇水卻是不滿，衝着世芸跺腳：“奶奶，你這是說什麼呢？什麼叫我帶的，他本來就是個話多的。”
待他擡起頭來，章延闓同世芸才發現，這人根本就沒有眼淚，那眼睛都沒紅，敢情這是他時常耍地把戲，那麼的熟絡。
行了半日，只覺得不對勁，好半日還未到地方。
章延闓點點頭。他一直立在船頭看着救助。
世芸拿了披風出來，替章延闓披上，看着那江面上點點燈火，不禁道：“還是錢管用。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都是虛扯。”
“還不快滾！”董維運一聲怒吼，震得那些流民愣了愣，便要跑。
船家忙迴應着：“這裡，這位章老爺。”
船家道：“吃江裡飯的哪裡能有不出事的時候？十有五六都是要出事的，只有小心。怕是天突然黑了，一時瞧不清吧。”
他們不曉得章延闓又要耍什麼花招，一個個不敢停下，腳步跑的更快，深怕章延闓要把他們抓到官府，一到官府，他們就會沒命的，有多少親人是死在官府的手中。
那人冷笑一聲：“說對了，我還真怕你們騙我。我們出一趟也不容易，好幾個弟兄還下水。如今風也大，浪也大，水也冷。我們兄弟也是拼了命去的。”
一說去縣衙。那車伕都用怪異的眼光瞧着他們，就連那腳伕也怪模怪樣的。
他們從新上車走，董維運只怕他們再使詐，不肯上車，只跟着車走，在一旁護着。
那車伕跟腳伕卻是不肯了：“這位奶奶，您已經定了咱們的，怎麼能換？就是換了，也要把這錢給了。”
這笑聲跟周圍的環境形成了鮮明對，那人到是停下了哭嚷。
“什麼人！”
那人卻是不管，只是道：“你好生不將信用。方纔是你們說的，救一個人五兩，並未說明是活的還是死的。”
世芸甚是奇怪，這裡的人對官府的人格外的仇視。一路上章延闓看了多少的卷宗，她也看了不少，知道這裡大部分都是流民，朝廷數次圍剿，這些人對官府格外的仇恨。
那些人沒開口，面上卻表現出這個意思來。
到了縣衙門口，老來子道：“老爺縣衙到了。”
這也救了不少的人上來，章延闓前前後後話了二百多兩銀子。世芸看着那漸乾的銀子，不由的頭疼起來，人到是救了，可是這日後還是要置辦家當的。那十幾個已然沒命的，還要買棺材葬了。又是要花錢的。
在邊上伺候的順兒一看，那兩人躺着一動也不動，忙道：“我們老爺說的是救活的一個五兩，你這明明都沒氣了。”
那些人磨磨蹭蹭地靠了過來，有人突然跪下求饒着：“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尚未足月的孩子，我一家人都指着我一個人過日子了。小人叫屎迷了眼，有眼不識金鑲玉。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吧。”那人說的極流，說着說着便哭喪着起來，“我的娘啊，我的瞎了眼的老孃啊，兒子不孝，兒子不能給你養老送終了。我死了，你可怎麼活啊！若是那婆娘起了什麼歪心思，跟人跑了，你一個人可怎麼活啊。”
章延闓指着那邊道：“這裡常出事麼？”
章延闓向船家拱手歉意地道：“到是我誤解了您，給您賠不是，還望您海涵。”
章延闓挑了簾子瞧了瞧，這地方不對，怎麼越走越冷清了：“這不是到縣城的路吧？”
章延闓藉口道：“再加一倍的錢。把我們送到縣衙。”末了他又道，“莫不是怕把你們抓了見官？”
章延闓挑了車簾子瞧過去，這哪裡到了，明明還是遠遠的：“到門口去。”
很快便有小船搖了過來，一個人舉着火把朝這看了看，對着章延闓道：“是你叫的麼？”
那些人聽了，頓時笑道：“原來是個母老虎！”
順兒已經覺得不服氣：“難不成還要騙你們不成？”
“等等！你們回來！”章延闓叫住那些個人。
船家忙側了身子：“小的哪敢擔老爺您的禮。您心善，願意救人。”
弱者總是會屈服強者，至少是暫時。
他們也知道今日遇上的不是善茬，也消了打劫的心思，只想着能夠全身而退。
“是哪裡大爺說救一個人五兩銀子的？”
“罷了。順兒，你拿着你爺的名帖到縣衙，讓衙役來接吧。”世芸只得這麼道。
世芸道：“順兒，你如今話也多了，難不成娶了媳婦，叫媳婦帶的？”
章延闓笑道：“叫你們回來沒什麼。只是你們應了要把我送到縣衙的，怎麼卻不送了？”
世芸已經進去開了箱子，取了十兩銀子出來，遞給章延闓。章延闓再親自送給那人。
那人接了銀子，掂了掂又遞回去讓跟剪開了：“莫不要是鉛擱在裡頭的。”
那人叫章延闓世芸等幾個人瞧着甚是不好意思，有些訕訕的。
世芸笑道：“我還以爲你們不肯接生意，到讓我好生爲難。”
錢師爺更是笑着道：“是了，都去。省得你們的錢叫他賺了。可是幾百文錢的事呢！”
車伕請了世芸他們上車，便走。
“老爺，老爺……”老來子先前雖是豪情，但還是怕，還是覺得要小心。
章延闓只叫他去，又讓三個腳伕把行禮都搬進縣衙。
那門口的衙役一見有人進來，忙吆喝着攆人，再看到章延闓遞來的官憑，忙行禮：“縣尊大人，您終於來了！”
一聽到章延闓是知縣大人，嚇得老來子等人哆嗦着，就要跑。章延闓命人將他們都請到縣衙：“我來請你們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