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初見
“回去吧!”析秋頓了一頓,朝天誠看去:“去將敏哥兒喊回來。
天誠應是,轉身離開,析秋則坐着來時的轎子又回了崇恩居,進了房裡炙哥兒正趴在窗戶上逗黃鸝,見析秋回來,笑着問道:“娘,三哥怎麼還沒有回來?”
“是不是餓了?”析秋跨進了門裡,摸着炙哥兒的頭道:“哥哥在做功課,一會兒就回來了。”
炙哥兒點了點頭,析秋便轉身坐在玫瑰牀上,腦中在想着聖上突然來到底會有什麼事。
朝中這幾日事情確實很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難道是她想多了?
等了許久,炙哥兒直喊餓,也不見敏哥兒回來,析秋拿了一塊點心給他,又對外頭的慶山道:“你小心些去二門看看,敏爺怎麼還沒有回來。”
慶山應是,跑着出了院子。
析秋如坐鍼氈,也和炙哥兒一樣,伸着頭去看窗外,可依舊不見敏哥兒的身影。
過了許久,慶山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回道:“夫人,找不到敏爺!”
剛剛還在,這會兒怎麼又不見了。
析秋騰的一下站起來,嚇的慶山和碧槐幾人一驚,她又覺得自己反應太大,回坐了下來吩咐道:“二銓呢,二銓在不在?”
“二銓在呢,說是他只是去小解了,回來敏爺就不見了。”說完有些不安看着析秋,他們兩個年紀也漸長大,許多事情雖還是朦朦朧朧但心中也有分寸輕重,現在外院人人屏息靜氣的繃着弦,又聯想到四爺正在接待客人,他們大概也能猜得七八分。
敏爺一向穩重機敏,不可能不知道外院有貴客來而到處亂走,想必是回了內院了吧。
“你們兩個去和二銓在外院瞧瞧,不要驚動了旁人,若是實在找不到就再等等……”析秋吩咐着又回頭看着碧槐:“你和岑媽媽,容媽媽帶幾個婆子在內院看看,人在家裡也不要興師動衆的,找到了就說我在等他吃飯。”
幾個人皆是應是出了門。
“娘,三哥去哪裡了。”炙哥兒也跑過來滿臉的擔憂的道:“要不然,我也去找找三哥吧。”
“三哥沒有事,一會兒就回來了。”析秋笑眯眯的說着,摸着炙哥兒頭道:“你先吃飯好不好!”
炙哥兒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摸着肚子道:“我不餓,還是等爹和三哥一起回來吃吧。”析秋心疼的看着他,點頭道:“那好,那我們等爹還有三哥一起吃吧。”
外院中,敏哥兒一路沿着抄手遊廊走着,天誠說聖上駕臨,正和父親在書房說話……
他腦海中就想到昨晚唐家大爺說的話:“你是誰家的孩子?”
他答:“侄兒是蕭氏懷敏,家父乃左軍都督蕭四郎。”唐大爺用一種很驚怔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說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知道,唐大爺吃了酒,所以並不想多留,行了禮便要告退。
“等等。”唐大爺卻是步履踉蹌的走了過來,抓着他的肩膀,抓的他好痛可是他怕失禮有損了體面,便沒有動看着唐大爺,唐大爺就挑着眉頭質疑道:“哦,你就是蕭四郎撿回來的庶子?”
很多年沒有人這麼說過他了,從什麼開始呢,是從母親嫁進侯府後吧?
儘管如此,他心裡還是騰的一下掀起一股無名的火,久違的恥辱感襲上心頭。
爲什麼說他是撿回來的,難道就因爲她母親的身份卑賤,就沒有資格做她的母親,所以才寧願說他是撿回來的,也不願說他是那個女人生的嗎。
可那是事實,先生說人是沒有權利選擇出生的,我們能做的就只有憑藉自己的努力,去改變自己的人生,用後天的成就去彌補那些不足!
想要別人尊敬,就要先自己尊重自己,直視面對自己的一切。
他從未忘記也不覺得是恥辱,他很努力,他要正大光明通過自己贏得別人真正的敬重。
可唐大爺的話彷彿將他所有的努力,又打回了起點,他有些生氣便動了動肩膀,語氣並不如方纔客氣:“唐叔伯,小侄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告辭!”
“等等,等等!”唐大爺總算鬆開了手,可又彎腰盯着他的臉,湊近了看看又離遠了確認,擰着眉頭道:“我……我怎麼覺得你這麼眼熟呢。”
敏哥兒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和一個醉漢說話,他過後什麼都不記得,可他的胡言亂語卻會一直傷着別人的心,他討厭吃酒的人,更討厭吃了酒無法自制約束自己的人!
“侄兒告退!”敏哥兒後退了一步!
唐大爺卻在這時驚呼一聲:“我想起來了,聖上!”說着兩步趕了過來,拉着敏哥兒左看右看,指着敏哥兒的臉:“我就說我看着這麼眼熟呢,真是像極了……尤其是這對眉毛……嗯,對!”
敏哥兒只覺得他在胡言亂語,已經對他徹底沒了好感。
唐大爺卻毫無察覺,又自言自語的擺着手:“不對,蕭四郎的兒子怎麼會像聖上呢。”又打了個酒嗝,朝皇城方向抱拳行禮:“酒後胡言,酒後胡言,聖上莫怪,微臣不敢了!”
細細碎碎的唸叨完,他又轉頭來看着敏哥兒,點着頭道:“不過,到真的有幾分像。”說完,看着敏哥兒道:“你見過你生母嗎?”
“沒有!”敏哥兒後退一步,意圖離他遠些。
唐大爺就果然如此的點着頭,又感嘆的道:“不見也罷,不見也罷!”說着拍了拍敏哥兒的肩膀:“好好孝順你的母親,她纔是你的母親,知道嗎!”
敏哥兒眉頭微微一擰,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析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有的事情是事實,便不是你去逃避就不存在的,母親是嫡母,是高貴受人尊敬的,那麼他的生母就該被人鄙視嗎。
敏哥兒慍怒的看着唐大爺,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按着記憶中馬車進來的方向跑去。
唐大爺搖搖頭又盯着敏哥兒看了一眼:“奇怪,怎麼就這麼像呢!”
敏哥兒聽着背後的咕噥聲,只覺得心煩氣躁……
本來忘掉的話,剛剛聽到天誠說聖上駕臨府中,他心中止不住的就生出好奇心來,唐大爺說他像聖上?
想必應該是像的吧,否則他怎麼會一直唸唸有詞,像是見了鬼一樣。
不期然的,他又想到祖父看到他時的表情,也是和唐大爺一樣,充斥着不解和懷疑……
腦中胡思亂想的,敏哥兒已經到了書房門外,他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直接到書房後的窗戶,那麼就可以不引起任何人的警覺了,心裡想着他已經從倒座前一扇小門鑽了過去,已經能聽到裡面說話的聲音。
是父親在說話,還有一個低沉的陌生的聲音。
他踮着腳一路到窗戶底下,窗戶開了半扇,他不敢探頭卻又忍不住好奇,就靠在窗戶底下聽着裡面的人說話。
房內,蕭四郎目光頓了頓,目光掠過右側的窗戶,眉頭微擰又若無其事端茶啜了一口,看向聖上道:“在兩岸加強民兵巡邏,進入港口需有身份文牒才能過關,此法雖好,卻也是治標不治本。”
聖上點了點頭,回道:“福建這幾年歸於平靜,與此法也不無關係,但若是一旦開通了貿易,港口來往人流增多,如此查證難免引起不滿,確實如你所言,需研究出更加簡易有效的方法。”說着一頓又擺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說好了只是來這裡坐坐散散心,怎麼又說起朝中的事情了。”
蕭四郎回道:“聖上憂國憂民,乃大周百姓之福!”
“你竟也學會了那些文官的溜鬚拍馬了。”又哈哈笑了起來,指着蕭四郎:“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蕭四郎也陪着笑了起來。
聖上卻是話鋒一轉,笑着問道:“你家小子已有三歲了吧,準備何時啓蒙?”蕭四郎便答道:“我與內子商議,等明年開春後給他啓蒙!”
聖上微微點頭,讚道:“也好,孩童時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光,一生之中再難尋那樣的好年華,讓他多玩樂幾年也好,等年長再回憶,也甚覺有趣!”說着看向蕭四郎又道:“……記得我們年幼時,有一次在侯府後院裡梟水,不知怎麼就有一隻螃蟹夾住了老錢的手指,他嚇的一連喝了幾口泥水……”目光悠遠的,顯得很高興。
蕭四郎也記得,笑着點頭道:“他小指上現如今還留着疤。”
“是嗎。”聖上越發的興起:“改日朕要仔細瞧瞧”說着搖了搖頭:“此後,我們再沒有下過河裡梟水了。”
其實有,那一年聖上從三皇子包圍中逃走時,他和蕭四郎兩人帶着兩個親衛,便是從通州運河梟水過到對岸,當時若非蕭四郎拖着他,他只怕已經凍死在冰冷的河水裡。
這段往事,他不會提蕭四郎更加不可能提,而那兩個親衛早已經死去,知道的人也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想到這裡,聖上面露唏噓低頭喝茶掩飾面上異色,過了一刻又回到方纔的話題:“還是上次見的,不如將小子抱來與朕瞧瞧!”
蕭四郎眉梢一挑,心中有些猶豫,可面上還是點了頭道:“是!”便站起來到門口和天誠說了幾句,天誠目光一怔鄭重的點了點頭,卻沒有去內院而是直接轉去了書房後面。
聖上也站起身,在蕭四郎房中隨意瀏覽,待他走到窗邊時,外面就響起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隨即便有人叱道:“什麼人!”
周圍雖不見人,可在暗中聖上所在之處的周圍,皆是佈滿了侍衛。
“出了什麼事。”是施勝傑的聲音,隨即嘩啦啦的走了窗戶外,候在外面的常公公連忙進了房內:“聖上,您沒事吧。”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眼蕭四郎。
蕭四郎眉頭微擰並未多少反應。
聖上問道:“什麼事?在老四府裡何必大驚小怪的。”常公公就回了話道:“是……是奴才們大驚小怪了。”又站到窗戶邊對外面道:“將人帶走吧!”
“是!”施勝傑抱拳,帶着外面的敏哥兒就要離開。
聖上朝蕭四郎挑了挑眉,頗有些打趣的意思:“看來,你的府裡也要仔細規整規整纔好啊。”
“是!”蕭四郎滿臉認真。
聖上就擺着手:“無趣,無趣,朕回去了。”也不再等着見炙哥兒拂袖出門,蕭四郎落後三步送他出門,常公公緊隨其後。
剛剛出了門,就看到施勝傑帶着個個子矮小的人,從前面遊廊過去,他眉梢微挑朝身邊蕭四郎問道:“這是什麼人?”
蕭四郎目光一凝,朝那邊看去眼底就劃過厲光,隨即咳嗽一聲頓了一頓,回道:“回聖上,是微臣的長子!”
長子!
聖上身體便就是一怔,無數的記憶彷彿洪水一般,從心底早已經隱藏遺忘的最深處涌了出來,他愣愣的看着遠處漸漸走遠的背影,挺直背每一步都走的很穩的少年,影像就和記憶中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等等!”沒有思索的,他擡手喊了,又驚覺自己有些失態,只是蕭四郎府中的庶子,他若是特意點名要見豈不是要驚着旁的人,一瞬遲疑之後常公公已道:“原來是大都督的長子,早聞言大公子小小年紀才學驚人,前天在誠意伯府中一幅畫引得吳阮兩位公子掙搶了半日。”說完又看向蕭四郎:“督都,說的是您的長公子沒錯吧。”
蕭四郎微笑頷首:“公公謬讚了,不過胡頑罷了,難登大雅!”
兩人說了幾句,算是解了聖上的尷尬,他轉頭看向常公公:“哦?竟然有此事?”常公公點頭應是,將誠意伯府裡的事和聖上說了一遍,聖上微微點頭,頷首道:“沒想到老四一介粗人,竟還能養出這等孩子來,朕到真有些好奇了。”
蕭四郎眉頭禁不住的凝結起來,朝聖上看去,聖上也含笑看着他,目光顯得很堅定。
“是!”蕭四郎慢慢收回目光抱拳躬身應是,這邊常公公提着尖尖的聲音道:“施大人,將蕭公子請到這邊來。”
轉眼之間,敏哥兒由施勝傑領着走了過來。
聖上低頭去打量,少年身形清瘦,垂着頭兩隻手絞在前面顯得有些緊張,但步伐卻是穩健不見錯亂,他暗暗點頭又去看他的面容,粗濃的劍眉,鼻樑高挺脣瓣豐潤,面相端正……
“蕭氏懷敏叩見聖上,祝聖上萬福康健。”一字一句的敏哥兒跪在聖上面前,垂着頭。
“好!”聖上回神過來,指着敏哥兒道:“起來說話。”敏哥兒謝恩站了起來,聖上又道:“擡頭給朕瞧瞧!”
敏哥兒依言擡起頭來。
一雙眸子明亮如星辰,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記憶中的畫面愈發的清晰。
他巨震,就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
敏哥兒也在打量聖上,只是一眼已將對方面容印在腦海中,心中生出疑惑來……唐家大爺說他像聖上,怎麼他覺得沒有半分相像!
心裡一點好奇消失,敏哥兒才驚覺自己今天的舉動實在太冒險了!
他飛快的掃了眼蕭四郎,就見父親正負手站在聖上身後,面容之上並無異色,但看他的目光卻比以往多了一分情緒,是什麼?他有些看不懂!無奈?
“書讀到哪裡了?”聖上淡淡的問道。
“回聖上的話,先生昨天開始講論語!”敏哥兒一字一句清晰的答道。
聖上微微點頭,問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何解?”
敏哥兒一怔,不光他便是蕭四郎也是愣了一愣,這並非《論語》而是《大學》中警句……他朝敏哥兒看去。
敏哥兒垂着頭,周圍一陣寂默,衆人都看着敏哥兒。
一片靜謐,敏哥兒卻朗朗開口了:“大學的宗旨,就在於發揚光明正大的德行,在於更新民風,在於達到德才完美的最高境界。志向所定。後方能靜心,方舒適,方能認真考慮,有所獲。任何事物都有根本和枝節,有終有始,明瞭先後,便近合理。”說完衝聖上一抱拳。
蕭四郎微微挑了挑眉,朝聖上看去,心底卻暗暗鬆了口氣。
聖上心裡掠起驚濤駭浪,看着敏哥兒的眼睛,手指便動了動,面上卻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好好!德性好,又聰明好學謙虛機敏。”說完,回頭看向蕭四郎:“老四,這孩子你教的不錯,不錯!”
蕭四郎抿脣,走過去和敏哥兒站在一起,父子兩人朝聖上行禮。
聖上點了點頭,大笑道:“老常,我記得我那邊有暹羅進宮來的懷錶吧,回頭給他送一塊來!”說完看了眼敏哥兒,點頭道:“好好讀書,但也要勞逸結合,切莫辜負你父親對你的細心栽培。”又深看了眼敏哥兒。
“學生領命!”敏哥兒抱拳,低低的躬着腰,聖上含笑和蕭四郎道:“朕回宮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出了院子。
敏哥兒跟着蕭四郎後面送聖上離開,待院子裡沒了旁人,敏哥兒頓時臉色一變在蕭四郎面前跪了下來:“孩兒魯莽,懇請父親責罰!”
蕭四郎目光微動,看着他點頭道:“知道自己魯莽,還有救!”說着一頓又道:“回去吧,去你母親那邊,她正擔心你呢……稍後再來我這裡領罰。”
“孩兒領命!”敏哥兒起身,朝蕭四郎抱拳施禮,轉身挺着腰背便回了內院。
析秋正站在門口等敏哥兒,見他過了穿堂進來,頓時心裡提着的一塊石頭便落了下來,鬆了口氣。
“三哥!”炙哥兒從析秋身後飛跑出去:“你總算回來了,不然我和娘要去找你了。”
敏哥兒接住炙哥兒小小的身體,牽着他的手,目光就朝析秋投了過來,析秋和他點頭,側目對碧槐吩咐道:“將飯菜拿下去熱一熱!”
敏哥兒看着她,心中滿是歉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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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忘了說,按照原計劃文文現在已經進入後期的收尾,因爲最後一個敏哥兒的事已經開始寫了……但是有娃子說想看幾個孩子的成長,說實話這個大綱中是有列,炙哥兒,敏哥兒,鑫哥兒和坤哥兒,主要的幾個孩子的未來,大概有個羅列……但是我沒有打算細細的寫,因爲我有個毛病,就是比較慢熱……哈哈……只要開始寫,我估計要兩百二十多萬字了,那麼戰期就拉長了…。
這個情況我想你們來決定,如果要我寫,我就繼續寫,不寫我就按原計劃寫完敏哥兒我就請假碼結局了。{會出公告說的。不是今天!}
別的孩子,我可以加番外,可以側面捎帶着寫,也是會交代的。只是不會細緻了。
關於皇帝……媽媽的,又說不完……誰規定只能三百字,明天繼續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