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處事

“夫人。”析秋坐在正廳裡,天益進門朝她行了禮,便規矩的垂着頭。

析秋就指了一邊的椅子,道:“只是想和你隨便聊聊,坐着說話吧。”天益愣了一愣,但還是依言在左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碧槐上了茶。

析秋笑着道:“張醫女的事,讓你跟着奔波了這麼多天,我也聽她說了,說是一路上都是你在打點,吃住安排都極爲妥當,辛苦你了。”

“這是小人該做的。”天益恭敬的回道:“再說,一路上張醫女各個歇腳點她都瞭若指掌,又有春雁姑娘和綰兒姑娘一邊細心照料,小人也沒有做什麼。”

天益很機靈無論是說話還是辦事,都極爲妥帖穩當,她看着心裡喜歡,便笑着點頭道:“你跟四爺身邊這麼多年,四爺的事裡裡外外都是你在打理,何必自謙。”天益聽着一愣,面上的表情不由又怔了一分。

夫人突然提到他跟着四爺的事,難道是他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惹了夫人的嫌?

他明白,現在家裡的事,看着還是四爺在說話,但大多的事情其實還是夫人在拿決定。

析秋看着天益面色一分一分的緊,她不由笑着道:“我聽春雁說,七月你到了年紀要出府了?”

天益終於鬆了口氣,立刻回道:“是,按府裡的規矩是這樣的。”析秋便問道:“四爺有意要推薦你軍營,聽說你拒絕了,那你自己是怎麼打算的?”

天益眼睛一亮,隨即又垂了頭規規矩矩的答道:“小人聽四爺的安排,哪裡有什麼想法!”

沒有說實話,析秋搖了搖頭道:“我聽說去年侯爺身邊的常隨出府,侯爺是薦到五城兵馬司,除了這幾處倒也沒有聽說有更好的去處……”說完,看天益垂了眉眼,她又道:“張醫女想在京城落腳的事你知道吧?”

天益點頭:“聽春雁姑娘提到過,還在城中尋了許久的鋪面,想開間醫館。”

“是啊。”析秋又笑道:“不過鋪面難尋,昨兒我和她在府裡商量,我陪嫁中在西大街有間鋪面,她去瞧了正合適,我們便定了將醫館開在那邊,不過想要開醫館手續繁多,我們是女子許多事辦起來總是不便,所以我便想來問問你,可願意去鋪子裡幫忙,你也不用急着答覆我,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再來和我說,無論你來不來,都與四爺那邊的安排不相沖突,全憑你自己的選擇。”

天益驀地擡起頭來看着析秋,就見她笑盈盈的坐在上面看着他,臉上滿是認真鄭重……

前途對於他來說,是一輩子的事,可對於夫人來說他不過是四爺身邊的常隨,只要得了四爺的同意,他去哪裡夫人完全不用問他的意思,隨意放在哪裡便是,可是夫人還是來問他的意思,還這樣的鄭重很認真,彷彿他的前途和未來,對於夫人來說也是極其重要的事一般。

他得到了尊重,頓時爲剛剛戒備和懷疑,生出尷尬來。

“小人回去想一想,過兩日來給夫人答覆。”天益也是滿臉的認真,去鋪子幫忙,做到頂也不過是個管事掌櫃,對於他來說確實需要仔細去思量。

析秋認可的點點頭,笑着道:“不着急,仔細想想,決定了可不得反悔!”語氣輕快,便端了茶。

“是!”天益鬆了神色笑着回了,隨後站了起來:“那小人告退了。”

“去吧。”析秋笑着點頭,忽然又喊住他,問道:“還有件想要問一問你。”

天益停住腳步回身應道:“夫人請說。”析秋便笑着道:“這一趟去通州來回十多天,你……覺得春雁如何?”

算是問的很直接了。

天益一怔,隨後彷彿明白了析秋的意思,眼睛一亮擡頭看向她,臉上驟然紅了起來,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的:“回夫人,春……春雁姑娘……很……很好。”

這樣的態度,已經不需要多問什麼,析秋便笑着點頭話語隨意的道:“隨便問一問,春雁年紀也不小了,我想着這次也把她放出去,讓她跟着張醫女,在外面雖不如府裡便宜,可接觸的人多,或許還自在些!”

天益迷迷糊糊的應是,一轉頭正巧碰到春雁從門外進來,他臉一紅連招呼都忘了打,飛快的出門卻是腿一軟在臺階磕了腿,他顧不得揉三兩步逃也似得出了門。

春雁莫名其妙的看着天益的背影,問道:“夫人,天益怎麼了?”

析秋忍着笑,回道:“許是有事着急去辦吧!”

“哦。”春雁似懂非懂的應了,又將手裡端着的盅遞了進來,笑着道:“夫人嚐嚐,這是奴婢做的,當歸雞湯薏米蓮子紅棗糯米羹,是和張醫女學的,說是藥膳極是滋補。”

析秋一愣,挑着眉頭道:“出去一趟,竟還學了本事!”說着,端了盅用勺子舀了抿了一口。

春雁滿臉期待的看着她,緊張的問道:“好不好?奴婢剛剛讓岑媽媽嚐了,她說不錯,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若是不喜歡奴婢再重新做。”

析秋又舀了一勺,喝完眼睛一亮點頭讚道:“味道真不錯,沒想到我們春雁的手藝這樣了得。”

春雁鬆了口氣,滿臉笑容的道:“那明天再換着花樣給您做,奴婢現在會好幾種,張醫女還送了奴婢好幾本書,現在沒事便去看,以後照着上面一樣一樣做給您嚐嚐。”說着一頓又道:“還給四爺做了,等晚上回來端了給四爺。”

析秋笑着道:“不知道我們這樣靈巧懂事又賢惠的春雁以後會嫁去誰家。”說着一頓又嘆道:“這樣想着,我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呢。”

“夫人!”春雁紅臉回道:“奴婢不要去別人家,奴婢決心是不嫁人的,奴婢還想着幫夫人帶小少爺,帶小姐,還想看着少爺小姐嫁娶……一直陪着夫人!”

析秋就攜了她的手,笑着道:“真是說傻話,我雖也捨不得你們幾個,可女人到了年紀總要嫁人生子的,便是出府了你也能常回來看我,也能一直陪着我,豈能爲了我耽誤了自己的事兒,就是你願意,我也不能同意的!”

“夫人!”春雁還想說什麼,析秋卻是笑着擺手道:“不說了,把碧梧喊來,她定是會喜歡這藥膳羹的,讓她嚐嚐。”

春雁見析秋轉了話題,心想出府的事還早的很,便也收了心思笑着回道:“夫人可不用管她,給她留着呢。”

析秋笑着點頭,便低頭去喝粥。

說曹操,曹操到,碧梧進來了,鼻子精的到處去嗅,春雁就擰了她的嘴道:“聞什麼,聞什麼,你難不成是屬狗的不成。”

碧梧就哎呦哎呦的求饒:“好姐姐,好姐姐。”喊了半天,總算擺脫了春雁的手,揉着臉笑嘻嘻的道:“這味兒實在太香了,我又沒說和夫人討了吃,便是聞一聞也不行啊。”

“吃吃吃,你瞧瞧你,來侯府不過幾個月,都胖了一圈了,再吃下去可就連這門都要進不來了。”

碧梧就真的回頭去看門,又看看自己的身體,擰了眉頭一本正經道:“不可能,我便是再吃十年,也吃不出這樣的分量。”

析秋失笑。

“好了好了。”春雁笑着道:“快別鬧夫人了,你的份我可是給你留着呢。”碧梧眼睛一亮,過去抱着春雁笑着道:“我就知道姐姐對我最好了。”說着朝析秋福了福道:“夫人沒有吩咐那奴婢去做事了。”

“去吧!”析秋笑着道,碧梧便一溜煙的跑出去了,春雁就捂了嘴笑着道:“她哪裡去做事,分明就是去廚房了,岑媽媽和紫陽也慣着她,有什麼好吃的都悄悄給她留一份,把她的嘴慣的越發刁了!”

“這也是她的福氣。”析秋笑着,碧梧看着憨憨的可是平時在府裡走動,滿肚子的心眼,她若是想去打聽什麼事沒半會兒功夫就能得了準兒,可若是別人想套她的話,她便開始裝傻,一律一問三不知。

用春柳的話說,碧梧就是騙吃騙喝的小騙子!

正說着,春柳陪着阮靜柳來了,析秋迎了出去,笑着道:“怎麼今兒來了,可是貨源的事有着落了?”

“不會這麼快。”阮靜柳坐下嘆氣道:“託了幾個當初行醫時結識的朋友,這會兒還沒消息回來,也不知行不行。”說着一頓又道:“早知道今日會開醫館,當初在外行走時,怎麼也要留一份心,也不必現在這樣沒頭蒼蠅一樣四處碰了。”

阮靜柳雖是女子,但爲人處事卻與男子一般,沒有多餘的小心思,與人相處說話都是直來直往,喜歡的人便覺得她格外的真實不做作,但普通結交的人難免覺得她孤傲清高難以相處。

而她自己也不願與人去打交道,現在讓她去求人辦事確實有些爲難她了。

“不着急。”析秋安慰她道:“店鋪現在還沒空出來,裡面也沒有整,我們還有時間,再說是自己的店鋪也不講究時間,什麼時候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開業便是!”

“嗯。”阮靜柳低頭喝茶,又想到什麼事看向析秋道:“你和我說的去給佟大太太看診的事,我看今天有空,不如就今天去吧,過兩日我若是忙起來又不知到哪一日了。”

今天回去?析秋想了想點頭道:“那你等等,我去和太夫人打個招呼。”

阮靜柳點頭道:“你去吧,我在這裡坐會兒。”

析秋便起身換了衣裳,去了太夫人那邊,太夫人正在和大夫人看蕭延箏的嫁妝單子,見析秋進門,太夫人笑着道:“快坐,我正和你大嫂看延箏的嫁妝,你也來看看,可還缺什麼,我老了許多事也想不到,我們人多一起想一想。”

太夫人又怎麼會想不到,析秋明白她的意思,不過想要讓她也有參與感,一家子婆媳在一起說事,她看着心裡也高興。

析秋便走過去也伸頭去看,就看到嫁妝上第一擡列的是太后娘娘賞賜的玉如意,看來二夫人已經進宮裡求了旨意,只待到了吉時太后賞賜了。

“我也不懂,真是看不出什麼來。”目光便落在陪嫁的人數上,貼身的大丫頭八個,小丫頭四個,管事媽媽一個,粗使婆子兩個,還有四房陪房……也太多了些,二夫人從郡王府嫁到侯府,無論帶多少人都無所謂,侯府有能力也養得起,可是龐府前後不過三進的院子,加上原有府裡服侍的,這麼多人恐怕連住都成問題。

大夫人看着析秋的目光落在陪嫁人數上,眉頭幾不可查的擰了擰,隨後目光一轉又去看別去,她眉頭一挑,就暗暗想到當初佟析華的樣子,這有事就避朝後縮的本事,看來佟家姐妹人人都有。

她便開口道:“娘,這陪嫁也太多了些,龐府是三進的宅子,又是五品官這用人開支都有定例,我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兩個,粗使婆子兩個就行了。免得人多了,龐家無處安排反而爲難了。”

太夫人一頓,滿臉笑容的點頭道:“是這麼回事,回頭和承寧提了這事,人數上再動一動。”

析秋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低頭喝茶沒有再說話。

析秋心裡笑笑,知道大夫人的想法,可她卻和大夫人想的不同,太夫人看着事事無所謂,可什麼事心裡都有一杆秤,這樣的事情她又怎麼想不到,既然太夫人能想得到卻沒有去改,就必然有她不改的原因。

她不願去表這樣的態。

便朝太夫人道:“娘,我想回孃家一趟。”太夫人聽着一愣,問道:“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沒有!”析秋就將佟析硯和她說的話說了一遍,就道:“趕巧她今兒有空,我就陪她去一趟,也不知行不行,不試一試也不知道。”

“那快去。”太夫人點了點頭:“親家太太這一病也有一年了吧,若是能治好也算是了了你們大家一個心事,總歸是喜事!”太夫人說的淡淡的。

析秋點頭應是,和大夫人打了招呼,便退了出去和阮靜柳回了佟府。

太夫人就嘆了口氣道:“她比我可小了許多歲,卻沒有想到病的這樣重,還記得有年春宴上,她穿了件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當時的風頭連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都蓋住了,那裙子如今錦繡閣裡還掛了一件呢。”

大夫人也知道當年的事,便笑着道:“這身子好壞和年紀也無多大的關係,正如人們常說的,心寬才能長壽,如娘這樣心態好纔是正理。”

太夫人笑了起來,攜了大夫人的手,兩人之間如母女一般低聲去說話:“你說的也不錯,這心態好什麼事都看開點,再仔細養護着些,身體自然好。”

大夫人認同的點點頭:“正是這樣!”

太夫人又嘆道:“析秋這孩子,也真是孝順的。”佟家的事她又怎麼會不知道,若不然當年也不會送了一副頭面給析秋做謝禮,庶女在家裡的難她瞧了多了,析秋在佟府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如今嫁出了門,又有夫君護着,孃家的人自是高高捧着,許多姑娘家便不知天高地厚撇了孃家,殊不知女子便是出嫁了,這孃家的好壞昌盛和她在夫家的地位,這一生都有摘不清的關係。

析秋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點上,大夫人很認同,點頭道:“四弟妹向來胸有千壑,辦事也穩妥!”

不過一兩個時辰,析秋和阮靜柳便從佟府回來了,到太夫人房裡打過招呼,析秋便和阮靜柳歇在自己房裡的暖閣上,阮靜柳道:“仔細養着便是,這樣的病也急不得。”

析秋一早知道,中風的治療便是在科技發達醫療水平先進的現代,也不過是用藥物控制以療養爲主,何況是現在。

不過,看房媽媽的樣子,顯然很失望。

阮靜柳就靠在那裡看着析秋,她也知道一些佟府裡頭的家事,今兒去一看果然如她所想,大太太對析秋這個庶出的女兒,不但不親近還能看得出帶着許多敵意。

“你啊。”阮靜柳就擰了眉頭道:“就是太心善了,你嫁了人便是蕭家的人,孃家的事能幫就幫一把,不能幫也不是你的錯,何必這樣委屈自己。”

“哪裡委屈。”析秋笑着道:“再說,姨娘和七弟都在家裡,還有父親,大哥,大嫂可都是我的親人,我怎麼能不操心。”

阮靜柳目光一暗,便斂了眉眼沒有再說話。

析秋看着她就嘆了口氣。

想到今兒佟慎之說的話,大老爺不過三四天就能回來了,這次永州的東西都帶回來,羅姨娘也跟着回府了。

這幾年她一直和羅姨娘有書信來往,知道她在永州過的很自在,還偷偷在外面開了鋪子,當初自己的孃家的旁枝也尋着了,若不是大老爺要回來,她便是永遠住在永州也願意了。

晚上回來,她和蕭四郎說大太太的事:“靜柳姐診了脈,說是大中風,血脈鬱阻,要仔細調養着,開了藥……”蕭四郎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應道:“這在世的郎中,若是張醫女這樣說,恐怕換了旁人也不會有更好的法子了。”

意思是,不用再費力氣去尋大夫了。

“我知道,不過畢竟府裡還有大哥,我若是能盡一份心,那自是好的。”說着一頓又提到阮靜柳尋貨源的事:“……託了人去尋,也不知行不行。”

蕭四郎擱了手裡的筆,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了想便抽出桌角的信紙,低頭去寫了封信,擡頭遞給析秋:“若是尋不到,你便讓她拿着信去長街天葆藥行,尋位王掌櫃,你們一開始所需的藥材量不會太多,不如就先從天葆藥行拿了貨,先應付着。”

析秋一愣,驚喜的看着他道:“這天葆藥行妾身也聽過,說是京城最大的,在各地都有分店,若是能從他們那裡拿貨價格又能合理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說着就小心接了信收了起來。

第二日讓春柳將信送去給阮靜柳,阮靜柳隔天下午便過來找她,滿臉笑容道:“事情談成了,可真要多謝大都督,還是他的面子大。”

析秋見她高興,也顯得很高興,道:“他們同意暫時給我們供貨嗎?”大家都是同行,同行間競爭價格也好還是服務也好,爲的不就是顧客,長街和西大街隔的不遠,這藥行和普通的鋪子不同,東家不賣西家買,可藥行滿京城數得上的也就那麼幾家,他們完全能自己去賣,爲什麼還要給她們供貨,搶自己客源。

阮靜柳笑着道:“不是暫時,王掌櫃說以後我們若是缺貨,隨時都能去他那裡提!”說着一頓又道:“我先前託了人找了他們,當時他們一口回絕了,這回拿着大都督的名帖和親筆信,你也想不到這王掌櫃多殷勤,恨不得將我供起來纔好!”

析秋失笑,打趣道:“哪裡有你說的這樣神,或許對方認出你是醫女,知道你的名聲,給我們供貨只會賺不回賠才同意的呢。”

“這功勞我可不敢領。”阮靜柳笑着道:“謝禮的事,便由你代勞了!”

析秋也打太極:“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阮靜柳看着她輕輕笑了起來,表情格外的輕快。

兩人又仔細商量了店鋪裝修的事,還仔細畫了裝修圖,又找人定製藥櫃和櫃檯,房裡頭的傢俱也要提前備了,湊着頭商量了許久,直到敏哥兒回來,阮靜柳才起身告辭出府。

“今天先生教了什麼?”析秋親自給敏哥兒洗了臉又擦了手,把他抱到炕上坐着,敏哥兒打開自己的書包,回道:“千字文第一百句,下午先生帶我們觀畫,還讓我們每人寫一篇短評。”

析秋一愣,有些驚奇的看着敏哥兒道:“短評?你們看的什麼畫,先生如何要求的?”

敏哥兒想了想回道:“看的是展子虞的《遊春圖》,先生說顏色搭配,筆鋒技巧以及畫中意境都要寫到,但不限字數隨意抒發。”

這位宋先生真的很有趣,教課全不同別的夫子一板一眼的樣子,就連最不愛讀書的晟哥兒也天天惦記着學館的事,三個人幾乎對宋先生言聽計從沒有不應的事。

“先生還說,等到月底帶我們去春遊,這會兒滿處花開田野山間景色瑰麗。”析秋點了點頭,卻見敏哥兒滿臉希翼又道:“不過先生說,要我們先回來問過父母和太夫人,若是你們同意了,他便帶我們去,若是你們不同意,我們就在後院的梅林,凌波館或是樺樹林裡逛逛便罷了。”

三個孩子年紀都還小,尤其還帶着鑫哥兒,他身份特殊身體又不好,便是她同意太夫人也不會同意的。

她想了想笑道:“其實我們家後院也不錯,只要心情好,在哪裡都能看到美景,敏哥兒說呢。”

就是變相的拒絕了,敏哥兒沉吟了片刻,有些失望的垂了頭。

析秋看他眼底有失落之色,就抱着他安慰道:“不如這樣,若是祖母同意鑫哥兒和晟哥兒去,那母親就不阻止你好不好?”

敏哥兒聽着非但沒有高興,而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祖母必定不會同意的!”第二日,果然太夫人駁了宋先生的話,沒同意三個孩子出府的事。

析秋笑着摸了摸敏哥兒的頭,就笑着道:“快做先生交代的功課,等你父親回來我們便吃飯。”敏哥兒聽着便低頭去寫功課。

析秋坐在一邊陪着他,指着他描出來的“敏”字,道:“筆鋒太軟了些,彷彿是縮着寫的,你放開些試試。”

字如其人,敏哥兒的字雖還未成形,但處處畏首畏尾,析秋看得出他心裡還是自卑自閉的很。

敏哥兒一愣,就低頭重寫了一個詢問似的去看析秋,析秋就搖着頭道:“還是這樣,字大字小並無關係,但這筆鋒卻是要拿捏好,若是軟軟的堆在一起,就缺了力道和鋒芒,可也不能處處犀利盡顯,進退得當纔是。”

敏哥兒聽着,又寫了一個,析秋點頭道:“嗯,這樣看着好一些。”敏哥兒就低頭仔細照着這個字去練。

析秋就坐在一邊給敏哥兒做春裝,三月底就要脫了襖子換春裝了。

蕭四郎從衙門裡回來,臉色沉沉的坐了下來,析秋下炕迎過去親自給他泡了茶,問道:“四爺怎麼了?可是軍營的事不順?”

蕭四郎喝了口茶,擰着的眉頭鬆了送,回道:“黃達回京了。”

析秋聽蕭四郎提過,黃達是遼東總兵,早些日子就聽他說起聖上下了詔書傳他回京,已經兩個多月過去,這會兒也該到京了。

“聖上如何安排他?”析秋在蕭四郎身邊坐了下來,問道。

蕭四郎搖了搖頭回道:“我看聖上的意思,恐怕要將他留在京中,西山大營的左老將軍年事已高,這兩年有些糊塗,軍營越發的不成體統,若非這次提到閱兵,或許還能撐一段時日,眼下看來聖上是鐵了心要整治一番了。”

如果聖上有意將黃達大材小用放去西山,也就是說兩個月前他就有此意了,黃達當初在遼東和蕭四郎還有沈季並肩擊退蒙古兵,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聖上轉眼便將他召回京中留在眼皮子底下,又換了先帝留下來的左老將軍,左老將軍當初在老侯爺平苗疆時,就是隨軍副將,也是三朝元老,兩個人一個壓制,一個告老說換就換難免不讓武將心生惶恐和擔憂!

“錢文忠邀了韓承黃達吃酒,我借了府中有事,便回來了。”蕭四郎淡淡的道。

錢文忠和韓承都是當初聖上登基時從龍之臣,現在邀了吃酒,恐怕也是因爲這件事。

“聖上或許看着眼下國泰民安,將黃達放在遼東有些屈才,而左老將軍年事已高,不如讓他卸甲安享晚年,各有所用罷了,四爺也不用放在心上。”

這是在開解他。

蕭四郎握了析秋的手,笑着點頭道:“我沒事,就是錢文忠和韓承有些鬱卒。”

他們雖和蕭四郎一起受封,但和蕭四郎又有不同,蕭四郎是宣寧侯府的四爺,當初又是從三皇子刀口下救了聖上,無論是功勞還是背景都是他們兩個不能相比的。

也難免他們心理不舒服。

敏哥兒坐在炕上,側耳聽着他們說話,就擰了眉頭,猶覺得聖上做事有些魯莽,可是到底哪裡魯莽他又說不上來。

若是他去做,這樣的良臣將才既是用了就不該存有疑心,若實在不放心,收了兵權在手不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何必這樣弄的人心惶惶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看到析秋擰着眉頭,想了想便歪着頭道:“母親,您看看我這樣寫對不對!”

析秋聽着就轉頭來看他的字,果然一個字比一個字規整,析秋滿意的笑了起來,摸着敏哥兒的頭道:“嗯,寫的真不錯!”

敏哥兒看着她終於鬆開的眉頭,露出淺淺的笑容,他滿臉高興的低頭繼續去寫。

蕭四郎側目看着敏哥兒,目光微微閃了閃。

過了兩日,江氏身邊的邱媽媽來了,笑着道:“……大老爺昨天申時到的府裡,大奶奶說天色晚了,姑奶奶趕回去也不方便,就等着今兒一早來給您報信。”

析秋笑了起來,點頭道:“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便回府裡去。”

邱媽媽滿臉的笑,應道:“那您忙着,奴婢還要去伯公府一趟,三姑奶奶那邊還沒有。”

這麼說來,邱媽媽是先去的佟析硯那邊,然後來的侯府,最後纔去的伯公府?

析秋笑着讓春柳將邱媽媽送出去。

她自己則換了衣裳,和太夫人打了招呼,又讓春柳去學館裡和宋先生請了假,帶着敏哥兒和幾個丫頭一起回了佟府。

馬車上,敏哥兒笑着問道:“外祖父從哪裡回來的?”析秋笑着給敏哥兒整理衣裳,又拿了梳子給他重新梳頭:“從永州回來的,你見到外祖父時記得要喊人,外祖父最喜禮貌周全的孩子。”

敏哥兒盤腿坐在析秋的面前,析秋的手指在他發間緩緩的穿梭着,他笑容甜甜的回道:“孩兒知道了。”說着一頓又道:“母親,今天先生誇我了。”

“哦?”析秋將頭髮盤好壓上了發冠,笑着問道:“誇你什麼了?”

敏哥兒就轉身過來,笑着道:“先生誇我字寫的好,還說進步很大!”析秋眉梢一挑,問道:“是嘛,那你要多多寫多多練纔是。”

“嗯。”敏哥兒點頭笑道:“先生還問我誰指點的字,我就說是您教的。”他還記得當時先生臉上的詫異表情。

她的字也不好看,析秋尷尬的轉了話題:“等過些日子就是祖母的壽辰,敏哥兒想一想要送祖母什麼呢。”

敏哥兒的注意力,果然被她轉移了,滿臉認真的道:“我們三個這兩日已經在商量這件事,不過還沒有最終定下來。”

析秋笑着點頭:“不管你們送什麼,祖母定是喜歡的。”

敏哥兒就笑眯眯的點頭。

到了佟府,邱媽媽在門口迎她,析秋和敏哥兒下了車,邱媽媽就笑着道:“三姑奶奶和三姑爺也是剛剛纔到。”

沒想到佟析言和任雋也會來了,這到是稀奇。

“四姐姐回來了嗎?”析秋問道。

邱媽媽回道:“一早上就回來了,這會兒都在大太太房裡說話,就等着您了。”

析秋沒再說什麼,領着敏哥兒帶着碧槐碧梧就去了正房,讓春柳去看望夏姨娘。

一進門就看到大老爺坐在主位上,幾個月不見他精神看上去還不錯,蓄了文官中流行的鬍子,笑容滿面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佟慎之坐在左邊,下首是任雋,對面則是蔣士林,佟析言和佟析硯則坐在另外一邊,佟敏之和佟全之依次坐在蔣士林的旁邊。

佟析玉和江氏皆不在列。

析秋進去朝大老爺行了禮,喊道:“父親!”

大老爺仔細打量了眼析秋,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又落在析秋身邊小小的敏哥兒身上。

“外祖父好。”敏哥兒很大方的喊了人,朝大老爺深揖行了禮。

“這是敏哥兒吧。”大老爺朝敏哥兒招了招手,笑着問道:“可啓蒙了?”

敏哥兒口齒清晰的答道:“回外祖父的話,開春啓的蒙,承宋先生門下。”

“宋先生?”說的這樣鄭重,大老爺反而沒反應過來,以爲是哪位大家儒生他不曾耳聞會失了禮,不由朝析秋看去,析秋便笑着解釋道:“是常州宋遠征宋先生,正德十四年的舉人,先現在府中開了館,教幾個孩子啓蒙。”

大老爺這才明白過來,敏哥兒這是在給自己的先生造勢有意擡他身價,不由配合的點頭道:“即是承師門下,自要刻苦研讀纔是,不可讓父母,先生失望!”

“謹記外祖父教誨!”敏哥兒恭恭敬敬的回了。

大老爺滿意的點點頭,送了一套文房四寶做見面禮,敏哥兒恭敬的收了。

析秋又轉頭朝佟慎之行了禮,又朝蔣士林和任雋福了福,轉身和佟析言,佟析硯見禮這才帶着敏哥兒在佟析硯身邊坐了下來。

佟全之和佟敏之則雙雙起身,朝析秋行了禮,兩人看到敏哥兒顯得很高興,三個人就揹着衆人擠眉弄眼。

“……海禁的事也罷,閱兵的事也罷,看的出聖上有意大作爲一番。”大老爺摸了鬍子凝眉道。

蔣士林就先接了話,點頭應是:“明日就是內務府裡各司競標的日子,恐怕又要有一番震動。”不但只是瓷器,製造,宣紙,哪怕小到針頭線腦都要重新競選供貨商。

大老爺點頭道:“我一路上行,尤其到了餘杭界震動尤其明顯,那些商家紛紛使出渾身解數,要藉機爭一席之地。”

皇家的生意,誰不想分一杯羹,這不但只是皇家需求量大供貨利潤高,也是口碑和質量的象徵,但凡成了皇商,這除了在外的生意會翻了幾番不提,就是商家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

析秋認真去聽他們說話。

蔣士林點頭,忽然轉頭去問任雋:“聽說連襟的酒樓生意越發的好,還在江南租了千畝良田做了溫棚蔬菜,可遞了標書與宮中,爭上一爭?”

任雋聽着忙一臉不屑的擺手道:“這吃食賣給百姓無所謂,這宮中的事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免得錢沒掙到弄了一身騷!”

大老爺厭惡的皺了皺眉頭。

蔣士林也咳嗽一聲,勉強笑着道:“在理,在理!”

佟析硯沒心思他們聊朝局的事,就歪頭過來問析秋道:“聽說你和張醫女合夥開藥鋪,可有此事?”

“是有這個想法,不過還爲成形。”析秋笑着應道,又看到佟全之和佟敏之正在對敏哥兒招手,敏哥兒就回頭詢問的看着析秋,析秋點了點頭,敏哥兒就高興的跑去佟敏之身邊。

三個人就先後起身和大老爺打了招呼,出去玩兒了。

佟析硯便笑着道:“藥鋪不好做,不過有張醫女坐鎮,想必生意不會差。”說着一頓又道:“我前兩日正想和你說,想在東大街開一間繡坊,也不用太大,只做一些婚娶的衣裳和孩童的來買,我仔細看過,那邊雖有幾家繡坊,可大多如錦繡閣那樣不但只是賣繡品,連首飾用品一應都經營,顧客也大多是女子,我這個只買婚慶,孩童和男子的服飾,競爭小必定不會錯。”

析秋聽着就仔細想了想,覺得她這個想法可行:“這個想法不錯,若是能找到鋪子,也不用太大,想必生意不會差。”想當初佟析言,佟析硯的嫁衣都是請了繡娘做的,有些人家家裡沒有繡娘就會去外面買,可若是買了又怕旁的人去議論,這方面若是店家能送貨上門又能做到給客戶保密,想必市場必定不會小。

“我原想和你一起做的,有你在我也不用操心,坐着拿錢就是,可是你不做我就不想操這個心了。”佟析硯意興闌珊的說着。

析秋失笑:“哪裡有你這樣的道理,竟是想跟着撿現成的。”說着一頓又道:“不過眼下我也確實得不出空來做旁的事,你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人合適罷。”

佟析硯就點了點頭,嘆氣道:“我再想想吧。”

佟析言坐在一邊端着茶,臉上就露出不屑譏誚的樣子來,笑着道:“四妹妹做生意,蔣老夫人會答應?我看還是先回去問問蔣老夫纔是。”

析秋聽着一愣,聽佟析言的意思,難不成佟析硯婆媳關係並不好?

佟析硯聽着就眉頭一擰,回道:“三姐姐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聽說三姐夫前些日子,可是把醉仙樓一位唱曲的姑娘接回府裡,擡了做姨娘了?可是要恭喜姐姐,這後院裡可還住的下?”

“你!”佟析言頓時氣紅了臉,析秋看着她們又要吵起來,就笑着打圓場:“大嫂呢,來了這會兒也沒見到她。”

“在房裡呢,一早上起來有些不舒服,江夫人把她押在牀上不讓她動,這會兒正躺着呢。”佟析硯冷眼瞪了眼佟析言轉頭和析秋說話。

析秋一驚,問道:“可請大夫瞧過,這頭三個月可要擔心纔是。”

“請了,說是這些日子累了,好好養一養就沒事了。”

析秋鬆了口氣,站起來道:“那我去看看她。”佟析硯也陪着起來:“我隨你一起去吧。”

就撇開了佟析言。

佟析言目光也隨着站了起來,笑着和析秋道:“那我也和六妹妹一起去看看大嫂吧,好些日子沒見到大嫂了。”

析秋挑眉,笑着應了,三個人和大老爺以及衆人告了退,便去了江氏院子。

路上,佟析言就語氣怪異的和析秋說話:“前些日子胡家的事鬧的滿城風雨,六妹妹也太大意了,這樣的人家怎麼能接觸,沒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過去的事了。”析秋淡淡的道:“三姐姐身體還好吧?聽說伯公爺病着,也沒有去探望,可好些了?”

很明顯析秋不想去談家裡的事,佟析言撇了撇嘴,可提到伯公爺,她臉上就露出一分真的擔憂來:“沒有,日日吃着藥。”

佟析言對伯公爺是真的有幾分尊敬,有他在伯公府就是完整的,隨便任雋怎麼鬧騰大家都不敢提分家的事,可若是一日伯公爺去了,家裡的爵位由任家大爺繼承了,恐怕她們三房不但要分出去住,就連家裡的財產都落不到多少。

任雋這樣的人,從伯公府搬出去,雖有醉仙樓和幾處鋪子的收入,但那點收入哪夠養活滿院子的庶子庶女和妾室,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

佟析言每每想到此事,便恨不得替伯公爺生病纔是。

佟析言沉默了,析秋也不再主動找她說話。

幾個人到了江氏的院子,還沒進去便聽到江氏房裡隱隱傳來抽泣聲,以及江氏無奈的勸慰聲:“福分也好,受苦也罷,這都是你的命!”

------題外話------

月票,月票~哈哈哈哈,讓我想到火車站噴着口水問我要不要發票到人…難道我也是這種形象麼。

230 受傷122 心境010 來客145 喜事007 成長156 反應099 提親167 驚喜024 躁動028 拿捏078 偶遇151 暗涌062 姨娘234 痛苦162 皇子48 暗示008 分寸220 冒昧083 風波2187 驚魂151 暗涌094 心驚032 二步222 落定215 報喪041 事發235 路口135 庶子090 私奔212 親事042 聚會020 制衡205 抓週174 驚險181 示威180 真相031 回禮216 偶遇初稿122 心境229 各自194 待產080 四爺187 驚魂118 出府172 解開003 處罰112 妯娌091 兒子166 喜事190 分別114 夫妻102 變化012 比較083 風波2210 成長011 蕭氏015 忐忑127 二房120 人事131 迴避034 緣分069 侯府202 前奏018 心情039 冷漠198 封賞241 談話210 成長239 玩笑102 變化071 家事192 往事上待修199 去世058 混亂2062 姨娘231 隱忍012 時間080 四爺207 秀女023 相處043 堵門035 五步019 姐妹144 孃家204 時間065 晚事217 愛情023 防備191 等待222 落定097 局勢109 回門051 終章104 彼此139 孤注225 影響018 心情088 對策013 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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