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抉擇

析秋跟在蕭四郎身後進了書房,就瞧見韓承如坐鍼氈一般,坐在椅子上。

見蕭四郎進來立刻大步迎了過來:“老四!”目光一轉看到蕭四郎身後的析秋,便抱拳道:“弟妹!”

“韓大人!”析秋側身回了禮。

蕭四郎微微點頭:“都坐了說話吧。”率先在韓承對面坐了下來,析秋則走到他手邊的椅子上落座,天敬端了茶進來奉上。

韓承始終垂着眼眸,端着茶有些嘆氣的樣子。

“你急匆匆的來……”又看看析秋:“可是有什麼事。”蕭四郎端了茶吃了一口。

“唉!”韓承滿臉無奈的擡起頭來:“我來是想找弟妹幫忙的。”說着看向始終含笑面色的析秋,就道:“不知道弟妹可聽說了,我那妻妹剛剛去了佟府。”

析秋微微點了點頭,如實回道:“我也是剛剛從孃家回來,聽大嫂說了洪夫人的事。”

“沒想到弟妹也在!”韓承說着搖了搖頭:“既然弟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韓某也就無臉再說了,其實我妻妹人很好,但可能從小跟在家師身邊習武,說話做事都是與男子打交道較多,爲人難免粗糙了些……”說着站了起來,朝析秋抱拳一揖到底:“定是惹了大嫂閒氣,所以韓某冒昧登門,是想請弟妹幫我解釋解釋。”

解釋什麼呢?析秋並未說話。

“這樣作甚,有話說話!”蕭四郎擰了眉頭:“你那位妻妹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無端端的跑去佟府上鬧一通?”

韓承擺着手坐了下來:“她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去幫問問四小姐的答覆,如今倒好,好心辦壞事了,她一個粗人哪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又看向析秋:“佟府又是有名的書香門第。”意思是說,她說的話要是粗人來聽或許不會生氣,但是文人想的多些,敏感些就難免生氣……

“韓大人。”析秋看了眼蕭四郎,對韓承道:“洪夫人已將原話細細轉述與你聽了?”

韓承一愣,一時沒明白析秋的意思,想了小片刻才恍然明白,就點着頭道:“是,她已細細說與我聽,只說大嫂子走時有些不悅,她心中甚是惶恐!”

果然是這樣,析秋微微點頭道:“恐怕我幫不了您,韓大人不如去找大老爺或者大嫂,四姐的婚事我作爲妹妹,也只能給些意見,大事上自是還要聽父母兄嫂的。”

韓承又是一愣,一把抹了頭上的汗珠,又端着茶牛飲了,下了決心一樣點頭道:“行,那我聽弟妹的,去尋佟侍郎。”說着就再次站了起來。

析秋微微點隨着蕭四郎也起了身,韓承大步朝外走,走到門口忽然停了腳步,回頭問析秋道:“弟妹,韓某有個不情之請。”

析秋一怔,點了點頭:“韓大人請講。”

“能不能勞煩弟妹告訴四小姐,我韓某人對四小姐一片真心,日月可鑑!”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析秋愣在那裡,第一次體會到武將和文官之間真正的區別所在。

若非禮教不允,韓承只怕要直接去找佟析硯說了,想到這裡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蕭四郎側目看着她,問道:“怎麼了?”析秋笑着回道:“沒什麼,只是想說其實他並未弄清楚事情的癥結所在,這樣奔波也無濟於事。”

蕭四郎聞言眉梢一挑,問道:“那依你之見,問題的癥結在何處?”

析秋擰了擰眉頭,笑看着他,問道:“四爺不知道?”顯然不相信蕭四郎會不知道。

不知道,蕭四郎很實誠的點了點頭,一副等着析秋告訴他答案的樣子。

析秋輕笑,低聲回道:“其實,重點不是洪夫人去和大嫂說了什麼……而是,洪夫人這個人。”她頓了頓看向蕭四郎:“前些日子韓大人就說要爲洪夫人重新置辦宅子,送她出府,可是過了這麼多天,他現在是提也不提了,我相信以韓大人爲人不應該食言,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有不能讓她搬的理由!”

蕭四郎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來,就聽析秋接着又道:“您看,她一個小姨子,不管以前和韓夫人,韓大人感情多好,可現在姐姐去世了,她卻依舊踏踏實實住在韓府裡,料理中饋照顧韓大人父子,這說明了什麼問題?”

蕭四郎挑眉:“嗯?”析秋便挽了他胳膊,回道:“說明……他們感情真的很好唄。”說完,鬆開手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而去。

蕭四郎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跟着析秋的腳步出了門,兩人並肩走着,蕭四郎彷彿頓悟了一樣,點出了問題的關鍵點:“所以,大嫂覺得這位洪夫人不簡單,只要有她在一天,四姨嫁過去就不會安生……而這些其實並不重要的因素,卻直接影響了韓承求娶的誠心,或者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更重要?”

“孺子可教!”析秋笑着點頭,這就是男人和女人考慮問題時的角度不同,男人認爲我娶你進門讓你吃飽穿暖因他的地位而受人尊敬,這就是他應該做的,而女人呢,女人其實很簡單,就是你愛我,全心全意愛我……其它的都順位在後。

蕭四郎失笑,擡手輕敲了析秋的腦袋:“那你呢,你最在乎什麼?”

析秋腳步一怔,回頭看向蕭四郎,很自然的岔開了話題:“快回去吧,炙哥兒該睡醒了。”說着朝正房的方向而去。

“嗯?”蕭四郎脣角一勾,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拉將她摟進懷裡,問道:“不說?”臉一點一點朝析秋的面上靠近。

析秋瞧着這架勢,頓時紅了臉,院子裡守着的天敬和天誠識趣的退了出去,門口的丫頭婆子探了探臉又縮了回去,析秋推着他真怕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親了下去,那明天她這個主母可就成了下人的談資了。

“說,說。”析秋識時務的點着頭:“妾身說!”

蕭四郎微微頷首,依舊這樣半摟着她,根本沒有打算將她放開她的意思,析秋動了動看着蕭四郎就回道:“妾身以前最在乎的,應該是活着吧,在有限的空間和條件下,能自由自主的活着……後來呢,妾身嫁給四爺之後,就想着一切靜好,最在乎的就是闔府和睦……再後來……”她面含微笑目光包含深情鎖在蕭四郎的面容之上,意思不言而喻。

蕭四郎顯然很滿意她的答覆,脣角一勾低頭在她臉上啄了一口,又牽着析秋的手道:“我們回去吧,炙哥兒該醒了。”一副析秋耽誤時間的樣子。

析秋哭笑不得。

韓承一路去了佟府,恰好大老爺從衙門回來,韓承在書房和大老爺說了良久,佟析硯氣呼呼的從繡莊回來,一聽韓承在這裡,就擰了眉頭:“走,我去看看!”

“四妹!”江氏擰了眉頭拉着佟析硯在椅子上坐下來:“你去有什麼用,這件事韓大人並不知情,質問他又有何用。”

佟析硯氣難平,回道:“難道就讓你白白受了這頓氣!”

江氏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握着佟析硯的手:“我受氣不受氣的,根本不重要。”她說着一頓又道:“最重要的,是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佟析硯一怔,就看着江氏問道:“大嫂什麼意思?”

江氏就嘆了口氣,拍了拍佟析硯的手語重心長道:“傻丫頭,當然是你對韓大人是什麼樣的想法。他對你確實很用心思,一等兩年試問幾個男子能做到,而他的爲人也算不錯,一言九鼎的將軍,你若嫁給他我倒也放心,想必他一定能和他所說的那樣,疼惜你的。”

佟析硯微微紅了臉,江氏卻是話鋒一轉又道:“他家境也不算複雜,唯獨就是這位姨太太……”

“大嫂。”您不如直接告訴我,您到底怎麼想的。

江氏頓了一頓,看着佟析硯就道:“若按我的意思,只要韓大人能將這位姨太太遠遠的送出去,這門親事就能應,若是不能哪怕有一些勉強,這門親事你就要再思考思考。”有的男人面對大事時果斷英明,但一旦和後宅扯上關係,就變的優柔寡斷,這樣的男人便是身份再高貴,也要三思而行。

“大嫂。”佟析硯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江氏就道:“我想見一見他。”

江氏一怔,想了想點頭道:“好,我去安排!”一頓又道:“但是……”佟析硯點着頭:“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胡亂說話的。”

江氏就起身出了門,她本來是想將周家的事告訴佟析硯,可現在韓承的事迫在眉睫的,她若是將周家也扯進來,問題就變的更加複雜了,不如先不說,佟析硯若是定了韓承就證明她和周大人真的是無緣,若是拒絕了韓承,那麼她們再回頭仔細去考量周家的婚事,即便兩家都不成也無所謂,她是佟家的姑奶奶,便是一生住在家中,她們也養得起,況且,佟析硯也不需要她們養。

佟析硯和韓承在二房的院子裡見的面,那邊來往的人少,如今佟敏之和佟全之都不在府裡,園子裡就留了幾個下人守着,將這邊的二門一關那邊的下人攆了出去到也周全,江氏坐在佟慎之以前院子的房裡,出了門就能看見佟析硯和韓承。

“韓大人。”佟析硯微微行了禮,擡頭直接朝韓承看來,穿着一身靛藍色暗紋直綴,五官剛毅下頜上有青青的鬍渣,負手立着似乎就有他策馬殺敵的威嚴,佟析硯暗暗點頭,以前她對武將一直存有輕視,總覺得那些人字都識不全,也只能戰場殺敵罷了,後來認識了蕭四郎,就漸漸有所改觀,如今佟府裡也即將出一位武將,她對武將的印象越發的好了一些。

韓承也朝她看了過來,佟析硯穿着一件粉白蜀錦撒花褙子,頭上點着幾隻朱釵,亭亭玉立在眼前,雙手橫握與腹前面容微垂,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與他平日接觸的女子皆不相同。

他又想到析秋,剛剛並未敢直視,只餘光看了眼,到覺得不愧是兩姐妹,氣度風韻都是極好的。

“四小姐。”韓承姿態很低,抱拳回禮,目光微垂:“今日能再見四小姐,韓某真是三生有幸。”

佟析硯對他咬文嚼字並不關心,直接問道:“韓大人今日到府中來找我父親,所爲何事?”

韓承回的磊落也不拐彎抹角:“今天上午,家中妻妹曾來府中拜訪大嫂,妻妹並未讀書識字也不多,乃是粗婦,韓某怕她所言有失禮之處,所以親自登門替她賠禮道歉。”

“哦?”佟析硯挑眉:“這麼說,韓大人是知道洪夫人說了什麼了?”

韓大人就點了點頭,佟析硯臉頓時就冷了下來:“你果然是知道的,虧得大嫂剛剛還說你不知道的。”

“這怎麼說?”韓承一愣,滿臉不解的。

佟析硯則面含慍色,問道:“我問你,你我之間可有媒妁之言?”

不過是他上門來提親,並沒有請媒人,他搖了搖頭:“沒有。”佟析硯便又問道:“可有婚書?”

那就更是沒有的事兒了,韓承搖頭。

佟析硯冷哼一聲:“那我父親或是大哥,可曾應承與你,答應婚事?”韓承依舊是搖了搖頭。

“既是如此,你憑什麼讓你什麼妻妹到府上來,說那樣的話?你有什麼資格?”說着逼看着韓承:“你分明就是想要敗壞我名聲。”

韓承額頭上流下汗來,有些不適應佟析硯咄咄逼人的樣子,朝後退了一步露出窘迫:“四小姐誤會了,不管是我妻妹還是韓某本人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韓某對四小姐實乃真情實意。”

佟析硯沒料到他說的這麼直白,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聲勢就弱了一些,可一想到洪夫人又忍不住道:“真情實意,你若真的是真情實意就該請媒人上門,八字都沒有一撇,就上門來催婚,這是哪裡的真情實意?”

韓承有些尷尬,也意識到佟析硯是真的生氣了,不由問道:“那四小姐要怎麼樣才能消了這怒。”

佟析硯凝了凝眉頭,甩袖道:“這怒不會消,還勞煩韓大人以後不要再多費心思了!”說完轉身就要回佟慎之的院子裡,畢竟私下見面已是於理不合,該說的都說了,她也不想多待!

“四小姐。”韓承徹底沒了轍,在他影響中若是朋友鬧了矛盾最多打一架或是將話說清楚就成,從來沒有想過,這有矛盾還要藏着繞着的不說明白,他着急走了幾步:“四小姐,你聽我解釋。”

佟析硯頭也不回的回走。

這時候邱媽媽從裡面走了出來:“韓大人留步。”邱媽媽笑着行了禮。

韓承只得目送佟析硯的身影消失。

“韓大人,借一步說話。”邱媽媽笑盈盈的伸出手:“請!”

韓承拂袖點了點頭,跟着邱媽媽回走了幾步,邱媽媽笑着道:“奴婢是大奶奶身邊的邱媽媽,想要替我們大奶奶問韓大人一件事,若有冒犯還望大人海涵。”

聽說是江氏要傳的話,韓承立刻點了頭:“請說。”

邱媽媽就點了點頭,依舊是半躬着身體面容尊敬,慢慢道:“我們大奶奶說,若韓大人真心想要這門親事,那麼她就只有一個要求,只要韓大人您能做得到,餘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大奶奶去辦!”

韓承眼睛一亮,有些激動的道:“媽媽請說,韓某一定竭盡所能。”

邱媽媽就回道:“其實並非難事。”頓了一頓又道:“聽說韓夫人祖籍太原,韓大人不如將洪夫人送去太原,太原山清水秀魚米之鄉,想必洪夫人在太原也能過的安逸。”

原來還是爲了這件事,韓承面上稍一猶豫:“定要送去太原?”

邱媽媽就點了點頭:“韓大人也不用爲難,畢竟洪夫人是先韓夫人嫡親的妹妹……倒顯得我們有些不盡人情,韓大人,話我已經帶到,大人也不必多說,三日之內我們大奶奶等您的消息。”說完行禮而去。

韓承蹙了眉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關着門的院子,心不在焉的出了佟府。

一路回到家裡,才進來門就有婆子過來:“老爺,姨太太正在收拾東西,說要搬回老宅裡去。”

韓承一愣,婆子又道:“兩個哥兒正在旁邊勸着,可姨太太執意要走,老爺您也去勸勸吧。”

“我去看看。”韓承負手進了門,腳下的步子邁的略快,等將要到門口時聽到裡面兩個兒子的說話聲,他忽然頓住了腳步,腦海中就想到邱媽媽說的話,略有遲疑……

“你進去,看看可有什麼能幫的上的。”說完,又朝房裡深看了眼,轉身便要離開。

媽媽一愣,喊道:“大人。”顯得有些意外。

韓承頭也不回的就要出門而去,忽然身後洪夫人掀了簾子出來:“姐夫!”聲音顯得悽柔,韓承聞言轉目過來看她,就見她眼睛紅紅的還有淚滴掛在眼角,他微微點頭道:“老宅已經破舊,你若要搬不如我送你回太原吧。”

洪夫人一怔,眼淚再忍不住落了下來,目光緊緊鎖在韓承的臉上,步步走近,韓承側開目光不忍再見。

“如姐夫所願,小妹還是回太原吧。”說着朝韓承蹲身行了禮:“小妹祝姐夫和新夫人能舉案齊眉白首到老。”

韓承眉頭緊緊鎖了起來,嘆了口氣道:“謝謝!”一頓又道:“等回了太原,你若有事就讓人帶信給我,不要委屈了自己。”

洪夫人點頭應是,見韓承要走,忽然又道:“姐夫,四小姐沒有生我的氣吧?”說着一頓又自嘲的道:“想想也是,她出身書香門第,琴棋書畫才學淵博,怎麼會和我這鄙婦一般見識呢……”嘲諷的搖了搖頭。

“何必這樣說。”韓承擰了眉頭:“她沒有生氣,和你們彼此身份並無相關,你不要胡思亂想了。”

洪夫人點了點頭,此時院子裡丫頭婆子皆已經退下,她走近幾步又道:“我此一去恐此生不再回京城,妹妹懇請姐夫,無論朝中事務多麼繁忙,還請姐夫不要忽略兩個哥兒,他們年幼喪母,如今我又要離去,這府裡除了姐夫您以外,再沒有人知冷知熱了……”一頓看向韓承:“旁的丫頭婆子照顧,主僕有別又非至親總是要差上一層,所以姐夫一定要多多對他們看顧,免得兩個好好的孩子被人帶上了歪路。”不是至親便不會用心,自是暗指繼母也逃不過這一層。

韓承沒有說話,微微點頭。

洪夫人看着他並沒有什麼反應,目光一動垂面低聲泣了起來,這時候屋子裡就有兩個少年跑了出來,一個扶住韓夫人,拿憤恨的目光瞪着韓承,一個跪在了韓承面前:“父親,兒子和弟弟從小喪母,這麼幾年都是姨母撫養我們,陪我們讀書寫字,爲我們縫補漿洗,便是府中大小事務也打理的井井有條。”說着一頓目光堅毅的看着韓承:“家裡離不開姨母,便是我和弟弟也離不開姨母!”

韓承看看自己的大兒子,又看看用眼睛瞪着他,滿目疏離憤懣的小兒子,眉頭略蹙,跪在地上的大兒子又道:“所以,父親若是要爲了娶新夫人進門而將姨母送走的話,那不如將我和弟弟一起送走吧,想必新夫人也不會喜歡我們,我們三個爲她讓位,今後父親與新夫人再生個弟弟,我兄弟二人也絕不會肖想家中祖產。”說完,砰砰給韓承磕了頭。

“胡說什麼。”洪夫人一下子過去,半跪在地上抱住了他:“他是你父親,你怎麼能這麼說話。”說完又氣不過拍了他一下:“快和父親道歉。”

兩個孩子皆是滿臉的倔強,洪夫人一臉不安惶恐的對韓承道:“姐夫,童言無忌,他們還小,您千萬不要生氣!”

韓承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了拳頭,目光深邃的看着兩個兒子,忽然想到夫人在時的情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不如別人家吟詩作對作風韻雅緻,卻也能比試拳腳歡聲笑語……又想到那一天在督都府院中驚鴻一瞥,他從未那樣的女子,清麗的如出水的芙蓉,既有女子的嬌羞卻又沒有病弱自憐,他看着就覺得酒意即刻醒了三分,卻又在那一刻醉的更深,自此再難忘懷。

本以爲是冒犯,是肖想是不恥,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佟四小姐,她和蔣士林的事他也略知一二,他忽然很高興她和蔣士林和離了,這樣他所想的一切就不再是肖想,他第一次體會道欣喜若狂,比打了勝仗還要讓他高興。

苦熬了兩年終於等她孝滿……卻沒有想到卻釀成今天這種局面。

不自覺的臉上就暈出一股怒意。

洪夫人一驚,立刻抱住兩個孩子:“姐夫,您別生氣,我走,我立刻就走!”說完又回頭對兩個孩子道:“你們好好在家中,等新夫人進門她就是你們的母親,你們一定要好好孝敬她,知道嗎!”

“不要!”兩個孩子異口同聲,不留半分餘地:“要走我們一起走,這個家誰愛住誰就去住,我們只有一個娘,她已經去世了!”

“好好。”韓承氣的不行,擡頭欲打卻又滯留在半空中,就看見洪夫人攔在兩人面前,梨花帶雨:“姐夫,他們只是孩子啊。”

“哼!”韓承拂袖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裡。

院子裡,三個人皆是一愣,隨後兩個孩子抱住洪夫人,激動道:“姨母,父親是不是不要您走了?”

洪夫人就朝門口看去,目光幽暗難辨。

三日後。

炙哥兒從門外跑進來,一身的汗:“娘,我好熱啊。”衝進了門。

析秋放了手裡的書:“這麼熱的天別出去了,娘帶你去洗澡,就會舒服些了。”炙哥兒卻是直轉了個方向,朝房中正擺着的冰塊跑過去,一下子撲在上頭熊抱在懷裡,還拿臉蹭了蹭,舒服的嘆了口氣:“好舒服啊!”

周氏看着一驚:“哥兒,太冷了!”要去拉他,炙哥兒擺着手:“不冷,不冷,正正好!”還伸出小舌頭舔了一口,嘖嘖嘆道:“真好吃,就是不甜。”

“這上面哪能趴着。”析秋走過來拉着他起來:“你若是熱了娘帶你去洗澡。”

炙哥兒站起來,拽着自己的衣裳,指着冰塊對析秋道:“娘,我們在冰塊裡放點糖吧!”析秋一愣,問道:“爲什麼要放點糖?”

炙哥兒就笑嘻嘻的道:“剛剛吃了一口覺得不甜,但是很舒服,要是放點糖,肯定又好吃又舒服。”扯着析秋的袖子:“娘,您試試吧。”

析秋看着他熱的紅撲撲的小臉,想了想點頭道:“那你去洗澡,娘來想辦法,好不好?”

炙哥兒眼睛一亮,點頭道:“好!”拉着周氏的手,就去了淨室。

析秋轉頭吩咐春柳:“去冰窖起塊冰來。”春柳應是,碧梧一聽有的吃立刻跟着春柳後面出去,不一會兒春柳端着塊冰回來,碧梧湊過來問道:“夫人,難道真的要在上頭淋些糖嗎?”

析秋輕笑,敲了碧梧的腦袋,挑眉問道:“想吃嗎?”碧梧點頭不迭:“想!”嚥了口水。

“那拿個榔頭包着布,將這些都敲碎了。”析秋笑着道,碧梧也不問爲什麼,轉身就去找了個木榔頭來包着布認認真真的敲冰,析秋又吩咐春柳去廚房端些綠豆沙來……

炙哥兒急急忙忙的洗了澡,穿着肚兜就跑了過來:“娘,我的冰呢。”說着就瞧見桌子上淋着綠豆沙的冰沙,頓時笑眯了眼睛,什麼也不說就拿了勺子大口吃起來,邊吃邊笑着道:“真好吃!”

析秋失笑,吩咐春柳給敏哥兒和季先生送一些去,又做了一些讓幾個丫頭們分了,碧梧端着碗和炙哥兒兩個人就吃了兩大盤子。

下午炙哥兒出奇的好的很,碧梧卻開始跑肚子,拉的腿腳發軟扶着門框還在問:“哥兒,給奴婢留點。”

碧槐瞪着她,直接把她拖回房裡歇着。

炙哥兒嘿嘿笑着,又吃了半碗,析秋不敢讓他多吃,就奪了下來,炙哥兒知道自己理虧也不鬧騰,深深看了眼半碗的冰沙,滿臉平靜的出了門,析秋讓春柳收起來別讓炙哥兒瞧見了……

炙哥兒卻是貼在門口跟着春柳後面出去,等春柳前腳離開,後面就偷偷潛了進廚房,將剩下的半碗吃了,又倒了點水在裡面。

“夫人。”春柳端着半碗水:“可能被哥兒吃了。”怕炙哥兒吃多了會生病。

析秋找來炙哥兒,指着半碗水問道:“是你吃的?”炙哥兒搖着頭,煞有其事的道:“娘,這麼熱的天,冰塊不吃就化成水了,哪裡是我吃的。”

析秋看着兒子忽閃忽閃的丹鳳眼,一陣無語,若不是他吃的,這些冰化成了水,難道豆沙也化成水了?

正要說話,外頭岑媽媽進來,掀了簾子道:“夫人,周夫人來了。”

析秋一愣,她怎麼會來了,不是身子不好麼。

想了想讓周氏和問玉帶着炙哥兒出去玩,她自己則迎出了門,周夫人已經進了院子:“四夫人。”析秋扶住她:“您怎麼來了,有事讓媽媽傳個話便是。”

“我今天難得精神好,就想出來走動走動。”笑盈盈的和析秋進了門,又道:“我本想去佟府的,可是又有些心虛,就想先到您這邊來看看。”

析秋一怔,看着她問道:“您這是?”

周夫人就笑着回道:“去提親!”說着接過春柳奉來的茶,又接着道:“我也不想再等了,這件事定下來我也能安心了。”

析秋微微蹙了蹙眉頭,在她身邊坐下,問道:“那……周大人同意?”

“他當然同意。”周夫人很肯定的回道:“他傷了一次四小姐的心,現在有機會讓他將功補過,是他修來的福氣!”

析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周夫人看着她問道:“四夫人是不是有什麼顧忌?”一頓露出緊張的樣子:“您是不是覺得他們不合適?還是佟大人不同意?”

“沒有,沒有!”析秋笑着搖頭。

周夫人鬆了口氣,又坐了會兒便站起來道:“時間不早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我早去早回吧。”說完,又很樂觀的道:“四夫人等我的好消息。”

析秋鬆她出去,周夫人一路去了佟府,江氏迎的她,知道周夫人身體不好就喊了滑竿擡了進去,周夫人笑着道:“真是打擾您了。”

“夫人太客氣了。”說着請了她入座,心中已經知道周夫人此行的目的,目光又落在她懷中抱着的匣子上,若有所思。

“大奶奶。”周夫人開門見山:“想必四夫人也和您說過,我今天來是給我兒提親的。”說着一頓又道:“博涵數年前犯混退了四小姐的親事,兩人歷盡波折又各自落了單,我心想這也許是上天留給他們的機會,也是他們的緣分,就腆着臉再次登門了。”

果然是這件事。

江氏心裡想到了韓承,三天了,沒有消息傳回來,韓府的事情她也略有耳聞,洪夫人並未搬走,依舊料理着韓府的中饋,到是韓大人這幾天請了假夜夜喝的酩酊大醉……

不管這中間有什麼隱情,她給的三日之期已經過了。

江氏暗暗嘆了口氣,看向周夫人:“什麼腆着臉不腆着臉的,您說的太嚴重了。”一頓又道:“正如您說的,這也是他們的緣分,若真能成真是極好的事情。”說着端着茶喝了一口,歇了片刻看向周夫人道:“不過,我畢竟是做嫂子的,這件事若能成我張羅裡外是應該的,可是若要我給您答覆,我確實不敢斷言,公爹的意思,四妹妹畢竟傷過一次,若是再嫁這親事定要她自己來定,我們只能給些意見。”

周夫人含笑點頭:“大奶奶言之有理!”看向江氏:“不知,我能否見一見四小姐?”

江氏目光頓了頓,想了想點頭道:“那夫人稍等,我去請四妹妹過來。”周夫人點了點頭,江氏親自去了佟析硯那邊。

過了一刻,佟析硯獨自進來,面色有些奇怪,朝周夫人行了禮,喊道:“周夫人。”

“四小姐。”說着起身扶着佟析硯的手:“我們之間就不要客氣了,今天是我冒昧打擾,失禮了。”

佟析硯已經知道周夫人的來意,被她扶着的手就有些僵硬,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周夫人會再次和向她提親……她也終於明白,上次爲什麼周夫人突然請六妹妹上門,恐怕就爲了這件事吧?

六妹妹當時沒有告訴她,是不是因爲當時韓承求親未果,她不想讓她難以抉擇,所以就忍了此話?

佟析硯想到析秋心中微暖,看向周夫人回道:“夫人請坐!”

周夫人卻是點了點頭,和佟析硯並肩坐了下來,打量着佟析硯滿心的滿意,暗暗點頭面上道:“想必大奶奶已經將我來意和四小姐言明。”佟析硯臉微紅,側開臉點了點頭。

周夫人鬆了口氣,轉身將自己剛剛抱進來的紅木匣子端放在炕几上,又從荷包裡拿了鑰匙打開,佟析硯面露疑惑看過來,就見匣子打開裡面整整齊齊鋪了許多的東西,有印章,有銀票,還有地契以及幾本賬本。

她不解,朝周夫人看去。

周夫人就面露鄭重道:“四小姐,這裡是我們全部的家當,所有的莊子,店鋪和府裡的銀子還有這幾年進出帳的賬本,悉數在此。”一頓又從裡面拿了封紅色封面的硬紙面的摺子出來:“這是博涵的任職文書,這是他是私章……”

佟析硯越發的迷惑,問道:“夫人這是?”

周夫人就微笑着道:“我今天將這些帶來,沒有別的意思,文書和博涵的私章一直是他收着的,今天知道我要來就讓我將這些帶來。”說着合上匣子鎖上,將鑰匙握在手裡,又伸手過來握住佟析硯的手……

佟析硯一怔,手僵硬的朝後縮了縮,似乎已經意識到她要做什麼了。

果然,周夫人就將鑰匙放在她的手裡:“從今日開始,這個家就交給你打理,我敢保證,只要四小姐同意再給博涵一次機會,他定能傾盡所愛對四小姐,絕不會讓你受半分的委屈,相信我!”

佟析硯握着鑰匙,就彷彿握了一塊炙熱的烈碳:“這……這使不得,周夫人!”說着就要將鑰匙放下來。

“我知道,四小姐定是對博涵還有怨怒,當年是他犯了混做出錯誤的決定從而誤了終生,又害了四小姐,所以……”她站了起來,滿臉堅決的就蹲了身子要給佟析硯跪下,佟析硯一驚跳了起來忙彎腰去扶周夫人:“夫人,您身子不好,快坐下說話!”

周夫人反手握住佟析硯的手,接了話道:“所以,求四小姐給他一次機會,人生漫漫誰能無過,他是錯了但現在已經醒悟了,請四小姐再給他一次機會。”說着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佟析硯看着她也紅了眼睛。

周夫人伸手去幫她擦了眼角的淚珠:“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婚姻不順,如今母親又是早逝,這等大事卻無人爲你做主……博涵也是,我已是將死之人,等我一走這世上就剩他一人……你們都是苦命的孩子,或許互相慰藉卻能比和旁人相偎更炙熱呢,人常說,受過傷才懂得珍惜……何不給彼此一個機會呢,四小姐!”

佟析硯已經哭成了淚人,周夫人就嘆了口將她摟在懷中:“我多想做你的母親代替佟夫人給你寵愛,可惜我沒有這個福分,不過若是能在有生之年聽你喊我一聲母親,我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周夫人!”佟析硯想到她的身體,心痛如絞。

周夫人放開她,拿了帕子輕輕柔柔給她擦着眼淚,又給她將耳邊的碎髮捋在耳後,柔聲道:“相信我,好孩子,你和博涵將會是最合適的人。”

佟析硯擡眼看着她,周夫人朝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滿是母親對孩兒的慈愛和包容還有無盡的耐心。

“周夫人……”她呢喃道,周夫人又將鑰匙交給了她,捏着她的手,輕輕一笑:“博涵在外院,你要不要隔着屏風見他一面,也瞧瞧滿不滿意?”

佟析硯臉一紅。

周夫人就攜了她的手一路出了門,大老爺已經下衙回來了,佟析硯帶着周夫人去了書房,站在院子裡,就瞧見換了便服的大老爺高坐在堂上,底下有一年輕男子跪着堂中,身形筆直,聲音鏗鏘:“晚輩並不敢保證能帶給四小姐錦繡未來,也不敢許她此生不渝,但晚輩卻能保證,但凡有我周博涵在一日,必傾覆全力護她終生,但凡有我周博涵在一日,絕不會讓她再掉一滴淚!”

大老爺沒有說話,目光就越過周博涵,遠遠的落在佟析硯的身上。

------題外話------

其實自由戀愛不一定肯定幸福,不一定白頭到老,而盲婚啞嫁不一定就會不幸,婚姻和戀愛不同,它是複雜的,不是你們相愛就能將婚姻經營好,婚姻代表着一個家庭,這裡麪包括雙方的父母和家門親戚妯娌,許多許多因素會影響婚姻的堅固。

但愛情呢,愛情在婚姻中扮演什麼角色呢,在我看來,愛情是在婚姻中最不穩定最不安定的因素……有人說有情飲水暖,但是我想說那是屁話!

我設定周博涵這個角色,我從來沒有貶義的詞來形容過他,就是想到今天……他不完美,甚至現在還不愛佟析硯,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後他會如何表現。

他們相同的經歷,兜兜轉轉過了這麼多年,卻依舊戲劇化的在一起了。

{只有三百字,說不完,鬱悶!}

236 應對069 侯府025 周全040 生產063 着手011 蕭氏038 暗示041 關護110 試探059 失禮229 各自015 忐忑129 新年029 鬥法002 暗逼184 怪病123 分家110 試探211 陪房062 姨娘006 表哥036 失蹤025 生產050 反擊072 傷藥179 消息044 黎明024 躁動061 身份127 二房116 花房215 報喪195 陣痛111 折騰017 肯定048 親家164 是愛141 流言150 身死047 姨娘051 終章216 偶遇初稿051 終章025 生產020 逼婚180 真相106 大婚上128 炮灰205 抓週063 着手211 陪房087 婚事136 來客050 反擊167 驚喜153 聚會123 分家020 逼婚150 身死082 風波1194 待產139 孤注162 皇子127 二房083 風波2027 狀況028 風雲021 碰撞174 驚險098 反撲157 畫圓005 心思007 前後026 羨慕015 忐忑102 變化050 反擊150 身死097 局勢004 送行051 做客046 回家132 四郎202 前奏059 失禮090 私奔002 暗逼027 狀況067 進退044 處置209 對面043 堵門076 暫住045 大行134 嫡母050 反擊019 姐妹025 生產198 封賞161 情分
236 應對069 侯府025 周全040 生產063 着手011 蕭氏038 暗示041 關護110 試探059 失禮229 各自015 忐忑129 新年029 鬥法002 暗逼184 怪病123 分家110 試探211 陪房062 姨娘006 表哥036 失蹤025 生產050 反擊072 傷藥179 消息044 黎明024 躁動061 身份127 二房116 花房215 報喪195 陣痛111 折騰017 肯定048 親家164 是愛141 流言150 身死047 姨娘051 終章216 偶遇初稿051 終章025 生產020 逼婚180 真相106 大婚上128 炮灰205 抓週063 着手211 陪房087 婚事136 來客050 反擊167 驚喜153 聚會123 分家020 逼婚150 身死082 風波1194 待產139 孤注162 皇子127 二房083 風波2027 狀況028 風雲021 碰撞174 驚險098 反撲157 畫圓005 心思007 前後026 羨慕015 忐忑102 變化050 反擊150 身死097 局勢004 送行051 做客046 回家132 四郎202 前奏059 失禮090 私奔002 暗逼027 狀況067 進退044 處置209 對面043 堵門076 暫住045 大行134 嫡母050 反擊019 姐妹025 生產198 封賞161 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