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怡郡主此言一出,衆人譁然,所以東嶺人今天是來砸場子的嗎?是嫉妒這個鬥茶大會辦得好,感受到危機了吧?
有人嗤笑:“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梓怡郡主充耳不聞,反而將雪白精緻的下頜擡得更高了些。
重華漫不經心地瞟了她一眼,回過頭和其他國家的使臣打招呼,言笑晏晏,彷彿完全忘記了這麼件事、這麼個人。
梓怡郡主也不見羞惱,冷笑着道:“陛下不肯回答我的話,是因爲心虛嗎?”
她的聲音不小,再次引發一波交頭接耳。
鴻臚寺卿皺了眉頭:“梓怡郡主,你太過無禮,我們陛下念及你是女子,不與你一般見識,不要太過分。”
梓怡郡主昂然道:“這是過分和無禮嗎?我爲東嶺不平,理所應當,何來無禮?若要說無禮,那也是酈國無禮在先!”
重華此時方正視她,沉聲道:“你想如何?”
梓怡郡主輕輕撫上臉頰那片櫻花花瓣,微笑着道:“就想問陛下,您是因爲顓臾王得罪了皇后娘娘而刻意爲難我們麼?”
重華道:“是又如何?她是朕的妻,得罪她便是得罪朕。”
梓怡郡主輕笑:“作爲一國君王,也太任性了些!有曾聽過,衝冠一怒爲紅顏,但我以爲那是匹夫之勇,不該發生在英明的帝王身上。英明的帝王,當以天下蒼生、江山社稷爲重。譬如說,此時酈國與東嶺的議和便是大事,豈能因一件小事而耽擱?那不符合酈國百姓的長遠利益。”
鍾唯唯大怒,這女人實在可惡!每一句話都是居心叵測,這是要在衆人面前,把重華塑造成一個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目光短淺、小肚雞腸的帝王嗎?
她輕笑一聲,道:“真不知郡主此言從何說起,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誰說我酈國的君王不爲百姓着想?正是爲了止干戈,休養民生,所以纔有了鬥茶大會。
這幾年來,貴國以國內戰亂未平爲由,要求不開鬥茶大會,兩國平分茶葉貿易份額,我們陛下本着兩國友好、爲天下蒼生負責的態度,答應了這個要求,爽快地把前年一半的茶葉貿易送給了你們。
但你們是怎麼對待好朋友的?我不僅僅是酈國的皇后,更是酈國的大茶師,關係到鬥茶大會的勝負。
你們先是利用我的病,以解藥要挾和親,造謠生事,並且派人於九君城幾次三番試圖暗殺我和其他酈國茶師,失敗後,不惜在解藥中下毒,試圖再次毒殺我。
鬥茶大會上,爲求勝利,更是頻頻暗算酈國茶師、挾持傷害我弟弟逼我退出比賽和認輸、策劃參與叛亂、造謠中傷我酈國聖女、侮辱酈國皇室,可謂是極盡陰謀詭計、侮辱之能事。
輸了之後再三反悔,不講信義,縱容協助叛賊東方平良在我酈國邊境燒殺搶掠,今日又在盛宴之上挑釁冒犯本宮,是可忍孰不可忍。貴國憑什麼以爲,我酈國就應該忍氣吞聲,任由你等胡作非爲?!”
有人憤憤不平地附和道:“就是,如你的意就是英明神武,不如你的意就不英明神武,你以爲你是誰?神仙麼?”
重華擡手往下輕壓,淡淡地道:“不必多言,是非曲直,天下自有公論。東嶺使團的意見,朕已知曉,爾等可以退下了。若是覺得這宴席上的東西不好吃,就回去吧。”
“噗……”有人輕笑出聲,酈國皇帝這是完全不把東嶺人看在眼裡啊。
有人更是說道:“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打,瞎扯淡做什麼?”
衆人皆以爲,梓怡郡主必然惱羞成怒。
誰知她不羞不惱,反而挺起胸膛,輕笑一聲:“陛下真是目中無人,這是覺着酈國必勝了吧?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東嶺目前的確不能與酈國相抗衡,但路見不平自有旁人鏟,東嶺不行,還有其他上國。
您的長兄吳王,真的只是叛亂那麼簡單嗎?他是真宗皇帝的至親骨肉,父亡子承,無子,才能兄終弟及,所謂名不正言不順,說的就是陛下與您的父親!”
“放肆!”御林軍統領宋炎午長刀出鞘,怒目而視。
重華卻是雲淡風輕地再擺一擺手:“所以,東嶺其實不是來議和的,而是來挑釁和替人不平的?每一個叛亂者,都有生拉硬扯來的荒唐理由,吳王說自己是真宗骨血,證據何在呢?”
他越是淡然,梓怡郡主越是感興趣,就想逗着他多說幾句,看他究竟會在什麼時候破功發作。
她興致勃勃地開口:“要說證據嘛……”
“夠了!”何蓑衣上前將她拉到身後,彬彬有禮地行禮道歉:“抱歉,郡主年輕,口無遮攔,其實只是着急議和,並無冒犯之意,還請陛下與皇后娘娘不要與她計較。”
重華神色淡漠,並不表態。
何蓑衣拉上顓臾王:“殿下,是不是這樣呢?”
顓臾王神色複雜地深深行禮:“是這樣,抱歉,本王之前提及早年的事,也不過是希望陛下能早些啓動與東嶺的和談罷了。”
正使與副使之一都表現出了深深的歉意,且今天的盛宴是爲了鬥茶大會,再抓着不放反而會影響正事。
重華大度地道:“知道了。”
何蓑衣把梓怡郡主拉下去,顓臾王再行一禮,也跟着退下。
鍾唯唯拍了兩下手,音樂再次響起,舞伎獻舞,各色珍饈美味流水樣地送上來,其中更有幾道用茶製作的特色菜餚,如茶薰河鱔、茉莉花茶竹筒飯、青山綠水、茶炒蝦仁等,道道精緻美味,令人垂涎。
衆人吃得搖頭擺尾,十分盡興,加上又聽說來這裡做生意可以得到各種優惠,更是激動不已。
鍾唯唯、重華言笑晏晏,熱情招待客人,氣度舉止十分高華,現場氣氛很好,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忘記了剛纔的事。
梓怡郡主託着腮,目不轉睛地盯着重華,見他目光往這邊瞟過來,便舉起酒杯,微笑着向他祝酒。
他之前似乎並沒有認出她來,但經過今天這件事,想必他是怎麼都不會忘記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