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心裡一酸,鄭重地點了頭,卻又擔心自己的事給別人知道了,會笑話自己,便板着臉問:“你如何知道我會夢見你唯姨?”
順帶狠狠瞪了嚴儲一眼。
可憐的嚴儲既冤枉又害怕,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顆塵埃,讓皇帝陛下看不到自己。
又又莫名地睜着眼睛道:“難道您從來沒夢見過麼?”
他同情地拍拍重華的肩膀,小大人似地道:“好了,好了,我若是夢見,就讓她和您說說話,陪陪您,抱一抱您。”
重華的臉更黑,打腫臉充胖子:“誰說我沒夢見她?她天天都到我的夢裡來。”
嚴儲更加瑟縮,悄悄藏到了夏花姑姑的身後。
饒是如此,重華還是不肯放過他,把他拎出來:“去,圍着清心殿跑二十圈!”
“謝主隆恩!”嚴儲哭喪着臉跑出去,覺得自己真心太冤枉。
鍾彤史不肯到皇帝陛下的夢中來,也不肯爲皇帝陛下掛燈籠,這不是他的錯啊。
他唯一的錯,就是揣測聖意,自作主張,再加不小心知道了皇帝陛下的秘密,還不幸在皇帝陛下誇海口裝胖子的時候,剛好站在一旁。
又又並不知道這些官司,他羨慕地看着重華:“阿爹真厲害,那你一定記得讓唯姨到我夢裡來。”
重華傲慢地點點頭:“準了。”回頭就拍了自己一巴掌,這是白癡了吧,居然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這一夜,風雨交加,鍾唯唯輾轉反側,一夜未睡,長久地站在窗前看向宮城所在的方向,心情十分惆悵。
重華則飽含希望和思念入睡,卻什麼都沒有夢見,唯獨看到了一株正在盛開、滿樹白花、孤零零的流蘇樹。
唯一睡得香甜的人是又又,即便是在睡夢裡,他也彎着脣角,設置還笑出了聲。
重華嫉妒得眼睛噴火,認爲鍾唯唯一定是回來了,但是看到又又在,就去了又又的夢裡。
因此天不亮,嫉恨交加的皇帝陛下就把又又無情地推醒:“醒來,去上課!”
“哦。”又又一咕嚕坐起,頭頂豎着一撮呆毛,茫然地下牀,走了沒幾步,清醒過來,轉頭看向重華:“阿爹怎麼不起牀?”
重華懶洋洋地靠在枕頭上,不懷好意地道:“因爲今天阿爹我旬休。”
做皇帝的人有旬休麼?
又又表示懷疑,趴着窗子看看天色,果斷爬上牀去:“天還早,先生沒來,我再困會兒。”
重華就問他:“剛纔夢見你唯姨啦?”
提起這個,又又就笑了,甜滋滋的點頭:“嗯!我夢見唯姨了,唯姨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還帶着我一起盪鞦韆,划船,給我講故事,抱着我睡……”
重華的臉再次陰沉下來,看吧,他就知道,帶着這小子睡覺沒好事。
他無情地再次趕又又走:“先生沒來,那就去蹲馬步!我有你這麼大的時候,每天這個時候都用冷水洗澡……”
又又大吃一驚,漲紅了臉:“阿爹,阿爹,我身體不好……”
重華陰冷着臉道:“洗着洗着,身體就好了,都是鍛煉出來的,我對你太縱容了。”
又又癟了癟嘴,眼淚汪汪,想哭又不敢哭,悄悄瞅了重華幾眼,小聲地抽泣起來:“唯姨,唯姨……阿爹欺負我……”
重華再次頭痛:“不蹲馬步了,也不洗冷水澡了,回你自己的屋子裡去。”
青姑姑上來把又又抱走,重華趕緊爬上牀,蓋上被子。
天色還早,可以抓緊補一覺,也許還能夢見鍾唯唯。
然而他失眠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滿心都在怨恨鍾唯唯的無情。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打起精神去忙碌,忙得讓自己沒有空閒去想那些事。
一口氣忙到中午,終於想起自己早上那樣對待又又是不對的,便去看又又。
卻發現一直守在一旁的李安仁居然不在,宮人要去找,他擺擺手:“不必了。”
信步出去,剛好看到李安仁站在廊下,和一個人低聲說着什麼,仔細一瞧,那人有點眼熟,分明就是從前經常替鍾唯唯跑腿的方健,便出聲道:“李安仁。”
李安仁和方健都是被嚇了一跳,隨即垂手退到一旁:“陛下。”
“你們在說什麼?”重華走過去,掃一眼方健,憑着直覺,認爲這二人就是在說和鍾唯唯有關的事情。
李安仁老老實實地道:“是九君那邊的縣令廖如山,奉了您的旨意入京,遞了請見摺子,卻一直沒能得到您的傳召,自進京到現在,已經等了六七天了。”
既然遞了請見摺子,卻一直不得傳召,那自然是摺子被人扣了,有人刻意不讓有關鍾唯唯的人和事冒頭。
重華心裡有了數,不動聲色看向方健:“你是來替廖如山走人情,通關係的?”
方健給他磕頭行禮:“回陛下的話,卑職在茶館裡偶然遇到廖縣令,聽他和身旁人提起此事,十分愁苦擔憂,便大着膽子借職位之便,來尋李總管。”
“唔,你做得不錯。”重華圍着方健繞了兩圈,突地道:“難道不是鍾唯唯讓你來辦這件事的?”
方健悚然一驚,莫非皇帝陛下知道了?畢竟十三衛那麼厲害!
只是這一遲疑,就被重華看出了端倪,心裡萬分的不是滋味,鍾唯唯和誰都那麼有情有義的,怎麼對他就是這樣狠心無情呢?
語氣自然好不起來:“老老實實的說,自有你的好處,否則,哼……”
方健瞬間轉了幾個念頭,若是皇帝陛下知道鍾唯唯進了京,還躲起來不見他,早就殺過去抓人了,哪裡用得着在這裡一副生無可戀的鰥夫模樣?
便畢恭畢敬地給重華磕頭:“陛下火眼金睛,的確是鍾彤史讓卑職來辦這件事的沒錯。”
重華心口一跳:“她……”
“早在廖如山入京之前,鍾彤史就曾使人知會過卑職,說此事關係重大,讓卑職盯着些,務必讓廖如山順利見到陛下。”
方健侃侃而談,臉上看不出半點端倪。
重華愣了片刻,面無表情地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