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輕咳一起,雷大弓、唐小鳥、狗道人立即便都有了防範。
狗道人竟然一口氣格下了二十一刀十六劍。
雷大弓抄起地上的刀和劍。
彎弓、搭劍、上刀,把刀刀劍劍,全向馬爾、寇樑射了回去。
這個人的弓,射的竟不是箭。
──而是一切可以或不可以射的事物,是在他手下弦上射來,都成了要命的“箭”!
這時候,你才知道馬爾、寇樑爲什麼會叫做“凶神”和“惡煞”。
他們厲嘯着、狂嚎着,一面打,一面逃,一面突圍,一面下殺手。
那三名殺手果然不止三個。
還有許多“朝天山莊”的弟子和食客。
這些人,不是擋不住,就是讓凶神亞煞從他們屍身上跨了過去,有的人見了這麼凶神惡煞的樣子,連攔也不敢攔,慌忙讓出一條路來。
可是有一個人不讓路。
一個很瘦小、嬌小、弱小的女子。
有一張異常悽豔的小臉。
她嬌弱的站在那兒,予人感覺十分清強。
馬爾、寇樑知道她就是喬裝二轉子(二轉子本來就白哲、瘦小、有點女人樣兒)的女子。
他們不想傷她。
更不想殺她。
所以只大喝一聲:
“讓開!”
一個出腳打算把她勾跌,一個出手想把她推走。
他們都不知道當年“孤寒盟”盟主蔡戈漢、“鐵釘教”教主任老雞、“奪魂旗”旗主蘇素樹是怎麼死的。
他們都死得很慘。
慘法各自不同。
──武林中人,死得慘,也司空見慣,但像他們死得那麼慘,慘得連江湖上殺人不眨眼的武林同道也不敢看、看了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死法,確也罕見。
他們卻都死在同一人手裡。
就是這個女子。
唐小鳥。
──像一隻依人小鳥的唐小鳥。
可是,千萬別忘了她姓唐。
她就是對同門的唐家子弟,下手也同樣殘毒,才犯了門裡衆怒,被唐門元老逐了出來,成了大將軍麾下的殺手。
原本,她給唐門趕了出來,唐門其他與她有私仇的子弟,決不會讓她活着,只不過,唐小鳥一出來,又拜了一人爲師,她拜了師後,就算唐門高手,也不想再惹她了──她不好惹,可是他們更不願招惹她的師父。
她的師父姓燕,名趙。
──燕趙名列“四大凶徒”之一,外號“大劈棺”。
所以唐小鳥就成了“小劈棺”。
“小劈棺”唐小鳥現在卻沒躲開那一推一絆。
她在等着。
──只要敵人的手(或腳)一沾上了她,他們就會死得比蔡戈漢任老雞蘇素樹更難受更難堪更難過更難看。
──我就讓你們這些臭男子知道:世上有些女子是碰不得的。
我唐小鳥就是一個。
──我是沾不得的女子。
她想。
忽然,飛跌出去的是馬爾和寇樑。
馬爾和寇樑跟敵人拼博的時候很兇暴,其實心底卻很膽怯。
其實這也是常理,膽小的人總要裝得兇悍一些,別人纔不知道他膽怯。
他們給震飛出去之際,扎手紮腳的在狂吼、咆哮、彷彿這樣做,就能掩飾他們的失魂落魄,敵人就不敢前來搶攻。
敵人果然沒有搶攻。
待他們落地定睛時,才發現身上並沒有傷,也才發現自己彷彿飛上了天原來只不過是給揮退三步,也才發現敵人不是敵人──而是冷血。
冷血並沒有依約離開。
其實,他也根本沒有答應離去。
他只不過是贊同了馬爾寇樑的意見:
他讓他們去探個虛實。
──然而,他仍尾隨在後,護着他們。
其實,以冷血的性子,又怎會由得朋友爲他冒險犯難,而他自己卻置身事外、袖手旁觀呢!
有些事,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做的,所以他們不會升官發財,不能左右逢源,沒有富貴榮華,無法前程似錦、可是,沒有了這種人,就沒有了大時代,創造不出大時勢,成就不了大人物。
冷血震開了馬爾和寇樑。
他看了那女子一眼,忽然想起了小刀被姦污的一幕。
這種感覺很奇怪。
──自從那次之後,這種邪念時常纏擾着他。
冷血也不瞭解自己爲何有這種邪想。
但他一向在野外、森林裡長大;他也不認爲有這種原始的慾望有什麼可恥。
他只不過奇怪自己爲何會在這時候、看見這女子時會想到這一幕。
那女子倒是嫣然一笑,充滿挑釁的挑逗:“你終於還是出來了。我們等的就是你。”
冷血道:“你是誰?”
這時候,“朝天山莊”的徒衆都包圍了上來。
唐小鳥風姿綽約的笑了。
這時,馬爾和寇樑又回到冷血身邊了,到現在,他們兩人還不明白這女子有什麼可怕,冷血爲何要甩開他們。
“我是來殺你的。”她說,“或者你倒下,或者你死去,都一樣。”
冷血嘆道:“怎麼今天人人都非要我倒下不可?”
唐小鳥又是一笑。
她臉雖小,下頷尖秀,但顴骨卻很豐潤高廣。
這顯示出她性子很強。
但也使得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更漂亮。
然後她就在如此動人的笑靨中出了手。
她不是向冷血出手。
而是向冷血出手。
而是向馬爾下手。
她並沒有攻擊馬爾。
她只用腳一挑,挑飛了馬爾腰間的水袋,水袋飛上了半空。她的手一招,霍的一聲,不知什麼打入水袋裡,水袋炸開,月華下,萬千水滴四濺開來。
就在這一瞬間,冷血忽然扯下腰間繫着的花色披風,往頭上一遮。
他遮擋着自己,當然還有馬爾、寇樑。
這時,只聽慘呼聲四起。
那些水滴,濺在“朝天山莊”子弟身上,人人都慘叫打滾,身上頓時冒起了焦味和激煙。
馬爾和寇樑現在明白了。
明白了眼前這小女子有多麼可怕。
──當然也明白了剛纔冷血爲何要震飛他們。
這女子竟能在霎間對四濺的水下了毒,成爲極其可怕的淬毒暗器!
可是,在這時候,他們也同時看到,冷血一手撐着已冒出焦辣青煙的披風,另一手已握着劍。
劍已出鞘。
劍尖已抵住唐小鳥的咽喉。
唐小鳥臉色煞白。
白得像月色。
冷血冷沉的道:“你別逼我殺你。我不殺女人的。”
唐小鳥眨了眨眼,眼色裡有驚無恐。
這時候,狗道人已潛近馬爾、寇樑背後,雙掌緩緩推出,了無聲息。
同在這時,冷血忽然生起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
──野獸遇敵時的感覺。
那是什麼感覺?
──那是可怕的感覺。
那感覺跟別的敵手有何不同?
──完全不同,但又太熟悉了。
冷血知道自己一定曾經歷過這種感覺。
──只是,那是在什麼時候呢?
他忽然聽到鼓聲。
鼓聲來自自己的心跳。
──那鼓聲彷彿催促一頭洪荒以來的猛獸上了路。
而且逼了近來。
──究竟那野獸是他自己,還是敵人!?
就在這時候,“椎”的一聲,一椎仿似從盤古混沌初開般、自宇宙無限終極裡,飛打而來。
直取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