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寶寶在簡遲淮的懷裡開始哭,並且身子傾向褚桐,想要她抱,褚桐忙伸手,簡遲淮卻往後退了步,“我們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她終究不是我們的女兒,既然遲早要走這一步,晚還不如早。”
“不要,這段時間,我其實一直都在掙扎,要真把她送走,我受不了。”
“沒什麼好受不了的,就像起初我們都不能接受孩子被換一樣,只要過去這個坎,都會好的。”
褚桐面色發白,輕搖下頭,“你把她送走,給誰?還給傅時添嗎?”她上前步,一把拉住簡遲淮的手臂,“昨晚,你還和她玩呢,說長大了帶她和玥玥去玩,怎麼今天就要送走了?”
簡遲淮晦暗的面色隱在黑夜中,他眸光盯着褚桐,瞧見她臉上的迫切和擔憂,她什麼話都沒再說,抱着簡寶寶轉身又往屋裡走。
簡寶寶好似受了驚嚇,趴在簡遲淮的肩頭小聲啜泣。
回到屋內,月嫂正好下來,“簡先生,玥玥睡了,我抱寶貝去洗澡吧?”
簡遲淮將簡寶寶交到月嫂手裡,然後起身上了樓。
回到臥室,褚桐聽到洗手間內傳來淅瀝的水聲,她坐在牀沿,等到簡遲淮從裡面出來,她快步迎上前,“你今天的舉動很反常,我們之間,不需要有隱瞞,有什麼事你和我說吧。”
簡遲淮擦拭着頭髮,徑自來到牀邊,他掀開被子躺到牀上,“我困了,睡吧。”
“老公——”褚桐跟過去,彎腰一看,男人已經閉上雙眼。
他頭髮還是溼的,褚桐朝他肩頭輕推,“你至少把頭髮吹乾,這樣睡覺會生病的。”
簡遲淮閉目不語,褚桐沒法子,眼看着枕頭上溼了大片,她不由焦心,簡遲淮從來不會這樣的。她起身回到洗手間,拿了吹風機走出來,她坐向牀沿,打開低檔,輕柔的暖風吹拂到他頭上。褚桐手指替他順着髮絲,動作專心致志,指間的溼漉逐漸乾透。簡遲淮似乎真睡着了一般,眼簾緊闔,一動不動。
褚桐將吹風機收起來,她俯下身,雙手撐在牀上,彎腰在他臉頰上親吻下。
第二天,是星期天,褚桐醒來時,在房間內並沒看到簡遲淮的身影。
下了樓,客廳內熱鬧的很,月嫂開了巧虎的電視,兩個孩子在一起玩,雖然平時也有爭搶的時候,但年齡相仿,也玩得起來。
簡遲淮坐在沙發上,似有出神,玥玥過來抱住他的腿,男人收回神,看了下。簡寶寶也過來了,還未走近,簡遲淮便面色微凜道,“把她抱開吧,別讓她過來。”
月嫂聽了,有些吃驚,恰好褚桐從二樓下來,正好將這一幕收入眼中。
月嫂抱起簡寶寶到另一邊去,簡遲淮撐着額頭,手掌輕輕落到自己女兒的頭上。
褚桐走到沙發旁,彎腰將玥玥抱到腿上,簡遲淮朝她看了眼,“待會,我回家吃飯。”
“今天還要去嗎?”
“嗯。”
“那我和你一起吧?”
簡遲淮搖下頭,“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帶好孩子。”
褚桐握住他的手,“老公……”
“送走簡寶寶的事,我並不是說說而已,如果你實在受不了,我可以暫緩幾天,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褚桐聽到這,心再度一緊,都快被逼瘋了,“你到底怎麼想的?”
“沒有別的想法,我不想給別人養孩子。”
“我對她的感情,我……我真的割捨不掉。”
簡遲淮也強硬了口氣,“即便她留在這,我也不會再將她當我的親生女兒,我不想見,明白嗎?”
“我不同意把她送走。”
簡遲淮站起身來,“這麼費盡心思把她留在身邊,又是爲什麼?你不需要出面,所以你永遠不知道,要把她留着,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會的簡遲淮,言語間已經沒有了耐心,甚至是強硬的。
褚桐杏眸圓睜,她抱緊手裡的玥玥,擡起視線朝她看去,“是你說過,所有的事,我不用擔心,我只需躲在你的身後,現在,你卻已經覺得我一無是處了是嗎?”
簡遲淮沒有作答,他朝她睇了眼,轉身離開。
他中飯、晚飯都沒回來吃,回到半島豪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褚桐都睡下了。
感覺到身側的動靜,褚桐模模糊糊醒來,問了句,“怎麼這麼晚?”
“我爸出去了,我陪我媽說了會話。”
“噢。”褚桐應聲,然後再度沉入夢鄉。
週日的午後,陽光溫暖和煦,階梯教室內人頭攢動,簡遲淮的課,一般學生都不敢缺席。
龐蘇坐在第一排,身側的兩個女生拿着手裡的券,“沒看錯吧,這個自助餐券好幾百一張呢,你真送我們?”
“我也是別人送的,我不喜歡到外面吃,用不着,與其浪費,還不如送人。”
“那真是太謝謝了。”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門外進來,教室內瞬時鴉雀無聲,龐蘇嘴角輕挽,進來的簡遲淮卻是誰都沒看眼,他將書本放到講臺上,“這堂課,你們自習吧。”
臺下就差一片歡呼聲了,簡遲淮搬了張椅子放到教室門口,然後背對着滿堂的學生,坐了下來。
“不對啊,怎麼會自習呢?”
“是啊,除了測試,我們基本每堂課都會上的……”
一道道不同的聲音傳
一道道不同的聲音傳到龐蘇的耳朵裡,她擡頭朝簡遲淮看眼,男人坐在教室門口,搭着一條長腿,手裡也沒拿任何能消遣的東西。他臉上擺着濃濃的心事,明媚的陽光落到他肩頭,卻並未削弱他身上那種陰鷙和生人勿近的嚴肅感。
教室內,男生們開始各玩各的,還有人打遊戲、看電影。
漸漸的,說話聲越來越大,見簡遲淮不管,便肆無忌憚起來。
龐蘇盯着簡遲淮的背影看,她不知道他怎麼了,但她知道,他一定有事。不然的話,簡遲淮不會輕易將他的這一面顯露出來,他向來是那樣不動聲色,甚至給人一種他沒有情緒的錯覺。
如今的簡遲淮,側臉上有一種明顯的悲哀,揮之不去。
龐蘇就這麼盯着他看了一堂課。
下課鈴聲響的時候,簡遲淮也沒說什麼,學生們自顧收拾起東西離開了。坐在龐蘇身側的女生說道,“走吧?”
“可以走嗎?”
“當然,下課了。”
“好,”龐蘇假意收拾,“你們先走吧,我反正接下來也沒課了。”
“那好。”
轉眼間,偌大的階梯教室內就走剩下龐蘇一人。
簡遲淮還在那坐着,龐蘇拿了包起身,她腳步聲壓得很低,來到簡遲淮身後的時候,男人並沒察覺。龐蘇居高盯着他的身影看,簡遲淮上半身倚着,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龐蘇並不打擾,直到簡遲淮腿動了下,他想到什麼似的轉身看了眼,猛地發現龐蘇在後面站着。龐蘇也被他忽然的動作嚇了跳,她往後退了一大步,差點跌倒。
簡遲淮起身,視線朝教室內掃了圈,“你怎麼還沒走?”
“你有心事嗎?”
“怎麼了?”
龐蘇抱緊手裡的課本,“一眼就看出來了,只是看着這樣的簡教授,我覺得不習慣了。”
“我沒事。”他心裡裝着再大的事,都不可能和龐蘇去說。
龐蘇也很識相,“沒事最好,我只是覺得,人都有情緒,也有最難捱的一段日子。你可以和你最親近的人說說,比如,褚桐。”
“謝謝你的關心。”
龐蘇輕聳下肩頭,“這也不算關心,只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勸你。”
簡遲淮不語,龐蘇朝他看了眼,“今天的課既然結束了,那我也走了,再見。”
男人點下頭,並側開身讓她過去。
離開學校,簡遲淮並未立馬回半島豪門,而是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去了一個果園。
到蔣齡淑那的時候,都快傍晚了,簡遲淮下車,將車上的兩箱葡萄往下搬,家裡就蔣齡淑和簡儷緹在,看到兒子進門,她詫異地迎上前,“拿了什麼東西?”
“你不說我上次帶來的葡萄好吃嗎?這是現摘的。”
“可你不是說,要去很遠才能買到嗎?”
“也不遠,”簡遲淮將箱子放到餐桌上,“儷緹呢?”
“睡了一下午了,還沒起呢。”
簡遲淮目光落到蔣齡淑的臉上,“媽,藥按時吃了嗎?”
“吃了,”蔣齡淑上前,“我讓傭人準備晚飯,在這吃了回去吧?”
“不了,我走了。”
蔣齡淑也沒多留他,簡遲淮轉身離開,到了門口,頓住腳步說道,“葡萄也趁着新鮮吃,以後還想吃,我再去買。”
“好。”
回到半島豪門,吃過晚飯,褚桐忙着給兩個小傢伙洗澡穿衣服,進到房間的時候,見簡遲淮已經睡下了。
他有潔癖,所以睡前都會洗澡洗頭,褚桐走到牀邊一看,心裡蹭地升起把火,“你怎麼又這樣睡了?”
眼看着枕頭溼了一大片,褚桐和昨日那般,取了個枕頭出來,然後插上吹風機。
儘管,兩人在昨天是有不悅的,但褚桐早就將它拋之腦後,她指尖在他濃密的髮絲中輕梳,簡遲淮睜了下眼睛,褚桐不由輕笑,“捨得睜開眼睛了啊。”
男人一語不發,褚桐動作輕柔,“看你睡在被子裡面,像個孩子一樣,我真是不習慣了。”
頭上的暖氣吹拂着,很是舒服,褚桐反覆着這些動作,簡遲淮這纔開口,“別吹了,手不嫌酸嗎?”
“不嫌,你頭髮短,要吹乾很容易。”
簡遲淮擡起眼簾朝她看着,褚桐被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由揶揄,“幹嘛,是不是我太好看了?”
她手腕一直在上下晃動,“簡遲淮,你別告訴我你沒事,你到底怎麼了?”
男人稍微起身,忽然將頭枕在褚桐的腿上,她輕笑下,“我覺得,你就跟我大兒子似的。”
她手上動作依舊,簡遲淮朝她越發靠近些,將臉埋在她的腹間,聲音變得沉悶而沙啞,“褚桐。”
“嗯?”她手指順着他的髮絲往裡穿進去。
“我媽,馬上要死了。”
褚桐手猛地一抖,然後動作頓住,吹風機裡的熱氣都吹到她的手背上,燙得她猛然一個激靈醒神。“你,你說什麼?”
簡遲淮不再說話了,褚桐接受不了這樣的窒悶和壓抑,“你,你別嚇唬我,媽身體硬朗着呢,到我們這的時候,能輕輕鬆鬆將寶貝抱起來。”
簡遲淮沒有讓她看到自己的臉,褚桐胸口猶如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她將吹風機放到牀頭櫃上,手揉了揉男人的頭頂,“吹好了,這樣
好了,這樣纔好看呢。”
見他還是不說話,褚桐定定看着他的頭頂發呆,半晌後,她彎腰,雙手緊緊抱住簡遲淮的頭,再次開口時,嗓音明顯是顫抖不齊的,“簡遲淮,你別嚇我,真的,別嚇我。”
簡遲淮伸出一隻手,緊緊摟住褚桐的腰。
她淚水決堤而出,“那天你帶媽去醫院,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察出不對勁了,這兩天也是,你幹嘛瞞着我啊?”
簡遲淮鬆開手,然後慢慢坐起身,褚桐看到男人的眼中泛着微紅,她雙手掐着簡遲淮的手臂,“你說的那句話,什麼意思?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是,”簡遲淮無奈至極,“褚桐,很多事,我能力挽狂瀾,怎麼就是這件事不行呢?”
“也許,也許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現在醫學那麼發達,很多絕症都能治。我們給媽重新找家醫院,或者,讓專家會診,想各種各樣辦法!”
簡遲淮擡起手掌,輕輕在額頭上撐了下,“我也希望是誤診。”
“改天,我們再帶媽去別的醫院,對了,醫生說她到底是什麼病?”
“腦子裡長了個瘤,是惡性的,而且長得地方不好,不能開刀。”
褚桐心裡亂成一團麻,但還是極力鎮定下來,“不會有事的,肯定還能治,一個醫生的話說明不了什麼,沒事,會沒事的。”
簡遲淮伸手握住褚桐的肩膀,“沒用了,我心裡都清楚,這一個月以來,病情發展的最快最惡劣,如果能早一個月發現的話,她還能治,只要一個月的時間,可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