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人劉老太爺是打小就隨五峰船主在汪洋大海浪的,知道海事真有大利,所以人家的投資是正兒八經的投資,是爲國爲民的投資,當然,也是帶有強烈個人感情因素的投資。
魏公公這邊算什麼?
純屬忽悠。
他不過就是拿不出真金白銀,想空手套白狼而矣。
要想人家入股,肯定得描繪出美好的藍圖,至少得有一份計劃書才行。時間緊張,魏公公來不及做計劃書了,於是發揮他的口才,在那洋洋灑灑講了一大通。
可人兵仗局二位公公對此並不相信,相較御馬監督公劉吉祥的開明,這二人明顯保守許多。
“這茫茫大海的,哪有什麼利益可圖?你說的又嚇人,動不動就是數百萬兩,千萬兩巨資入賬的,咱家聽來聽去都不靠譜,這事咱們兵仗局可不能摻和。”
陸太監說的很委婉了,隔行如隔山,他對於出海弄錢的事真是心裡沒底。這要是掙着了好說,這要是虧了的話,他兵仗局上上下下可就得喝西北風了。
王公公卻直接的多,他問了一句道:“這海事真要如你所說,你怎麼去了這麼久,連個幾十萬兩都拿不出來呢。”
“二位公公,咱不是沒錢,二位若去內庫那邊打聽一下,便知咱這兩年可給皇爺孝敬了不少…就這次咱回京來,給甲字庫都遞解了大幾十萬兩呢。”
魏良臣說完,又苦笑一聲,“其實原本這筆錢便是用來購買軍械的,但皇爺那邊急用錢,咱這做奴婢的也只能先緊着皇爺了。畢竟沒有皇爺,也沒有咱的今天啊。”
“噢,還有這事?”
王、陸二人半信半疑,他們最擔心的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可要是這海事真的有巨利,那說不動心肯定是假的。
陸太監偷偷朝邊上一個內侍打了個眼色,那內侍會意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卻是去甲字庫那邊打聽真假的。
魏良臣看在眼裡,也不點破,在那又道:“咱能有今日,靠的便是替皇爺辦海事。如果這海事無大利,皇爺會許咱在南邊辦差麼?”
這話在情在理。
陸太監知道這話不假,因爲這小子沒辦海事前不過是內官監丞,這南下不過兩年就成了江南鎮守中官,而且聽說皇爺很寵信他,替他擔了許多事。自家皇爺又是對金銀之物格外看中的天子,由此看來,這海事怕真是有大利可圖,要不然皇爺哪會容他在南邊亂來,又哪會如此破格用他。
王公公卻屬於那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任你魏良臣說的天花亂墜,不給銀子就想從他這裡把東西拿走,那是萬萬不幹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這皇軍歸了鄭國泰,你魏公公在這皇軍之中還能說上話麼?你自個都做不了主,還指着我們兵仗局下水,說句難聽點的,你小子八成是和鄭家父子串通好,想騙我兵仗局的東西!
“不好說,不好說啊。”王大拿搖了搖頭,給陸太監打了個眼色。
陸太監忙起身道:“魏公公說的這個法子聽着倒是不錯,但我兵仗局就這麼點家底子,實是不敢造次,你看這樣如何,不若容我和王公公商量一再給個回覆?”
“好,二位請便。”
魏良臣自是不會不準。
王公公和陸太監微一點頭,又到隔間去了。這一次去的時間卻是長,想來是在等那打探消息的小夥者回來。
魏良臣耐心等侯,看着廳外一幫夥者在那收拾。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王、陸二人方回來,二人臉上神情明顯比剛纔好看的多。
陸太監笑着說道:“我和王公公商量過了,你說這入股的事卻是個好法子,只不過…”
“陸公公有話但講。”魏良臣道。
“只不過你要的東西太多,有許多我們要外調,這外調的東西不付錢是不行的,所以,你這一點錢都不給實叫我們爲難的很。”
陸太監提出了難處,真分文不給讓他們自個墊資入股,這買賣沒法做的。哪怕國丈真鬧到貴妃娘娘那邊,他和王大拿便是叫皇爺罵了罰了,這東西同樣也不可能白給。
魏良臣考慮了下,點頭道:“咱手頭雖緊,但湊一湊倒是能擠出些來。”
王大拿目光一動:“你能付多少?”
魏良臣仔細算了算手頭的錢,給出了一個數目:“五萬兩。”
“少了少了。”
王大拿不同意,他和陸太監算過,要想把這小子要的東西全部弄全,至少要拿七萬兩出去外調。別看那幫人不敢跟他們兵仗局搶生意,但兵仗局真要不給他們錢就拿東西也是不可能的。那幫子人後面哪個不站着幾個大人物呢,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啊。
兵仗局掌印畢竟不是司禮監掌印,在二十四衙門只排中間。
魏良臣一臉爲難,後咬了咬牙道他回去後和鄭家父子商量下,看能不能湊足十萬兩。這是極限了,再多的話,依國丈那個性子肯定會鬧進宮中。
這也是提醒王、陸二人見好就收,別真弄的雞飛蛋打。
二人哪裡不知道魏良臣的意思,他們之所以同意這件事,一是內庫那邊傳回的消息這小子在江南的確弄來了不少錢;二就是他們想從中分杯羹;三就是他們也真怕鄭承憲父子鬧將起來,皇爺怪罪下來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看在國丈的面子上,十萬兩就十萬兩吧,不夠的我們給墊上。不過咱兵仗局既是入了股,這每年就要有分紅。”陸太監一幅親兄弟明算賬的樣子。
“那當然。”魏良臣向來辦事公道。
王公公關心的問道:“股本如何分紅法。”
“十萬兩折十一,一年一萬兩。便是七萬兩一年,如何?”
魏良臣也很大方,直接按他們的報價折錢,這讓王大拿和陸太監都是竊喜。
“看在都是爲皇爺辦差的份上,咱家倒是能應了,只是你魏公公可做得了主?”王大拿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公公以爲呢?”魏良臣輕笑一聲,“皇軍是天子親軍,咱們這些做內臣的要不上心,皇爺怕就要不放心了。
“這個麼…”
王大拿也是果斷,當下笑道:“那好,咱家全認你公公了,不過還有一事你魏公公可得答應。”
“王公公請說。”
只要雙方能合作,事情就好講。然而魏良臣沒想到,王大拿竟然要求皇軍裡面要有他們兵仗局的位子。
什麼意思呢,就是兵仗局要派外差,這外差就派在大明皇軍任職。
“也不用做多大的官,領多少兵,具體魏公公看着辦就是。我們也不派多少人,就十個。”
陸太監道,這是他的意思,因爲不放些人在皇軍,他不放心。
原以爲這事不好商量,魏良臣多半會拒絕,誰願意身邊有人監視呢。不曾想魏良臣卻對此事表示了歡迎,拍着胸口保證這十個兵仗局的外差都將在大明皇軍任監軍太監一職。
爲了更好的讓這十個人和皇軍將士打成一片,魏良臣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在中隊一級設立監軍太監職務,以便更好的體現太監領導皇軍這一不可動搖的宗旨。
只要有才能,放在哪裡都能發光的。
不以有色眼光歧視任何一個報效國家之人,是魏良臣對自己做人的要求,也是準則。
他的爽快倒讓王大拿和陸太監有些失神,懷疑他們是不是上了當。可話都出口了,也不好反悔,再加上鄭家父子的威脅太大,便只能硬着頭皮結成這戰略合作關係了。
爲了將來有個憑據,王大拿命人取來文房筆墨,鄭重其事的書寫了三份契約,魏良臣份份簽字畫押蓋章,盡顯誠意。
具體十個外差人選,兵仗局這邊肯定要特色,人選會和皇軍所要物資一同交給魏良臣。魏良臣也保證最遲明天就將十萬兩交到兵仗局這邊。
雙方雖然在某些事情上有不小的分歧,但總體還是圓滿的。魏良臣請王、陸二人放心,他現在就回去做國丈父子的思想工作。
出了兵仗局後,隨從來問是否回國丈府,他卻搖搖頭,說道:“去寶鈔司。”
隨從愣神不知道公公去寶鈔司做什麼。
這衙門雖是內廷二十四監四司之一,但真的沒有什麼名氣,地位也極低,也沒有什麼油水可言。
魏良臣卻不這樣看,寶鈔司沒有油水不要緊,可他們有草紙啊。
經過兵仗局入股的啓發,魏良臣覺得自己應該擴大眼界,活躍思維,不能將眼光侷限於兵仗局和御馬監,而是應該放至整個內廷,用宏觀角度來看待問題。
內廷,是二十四衙門的集合體,自己既能和兵仗局、御馬監合作,便應當和其餘衙門也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
試想,這要二十四衙門個個都是他魏公公的債權人,是大明皇軍的股東,甚至是皇軍的組成一部分,以後還會有人在皇爺面前說他壞話麼。
而從他皇軍中歷練出來的監軍太監們,將來無疑都是內廷的中堅力量啊。
這叫什麼?
這就叫閹黨,真正的閹黨,沒有吊的閹黨咧!
想到就做,一刻不耽擱。
寶鈔司這邊,允許他們以擦屁股紙入股,莫要小看這草紙,這同樣是大大的戰略物資啊。
幾萬人一天得用多少草紙啊,養成軍隊文明衛生習慣,也是強軍的一種手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