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女鬼代大明?
公公的呼吸有些急促,老表這是在給他玩拆字的梗呢。
也怪他老魏家這個姓不吉利,拆來拆去都跟女鬼掛鉤,倘若姓李的話,十八子主神器,聽着多得勁?
“宋兄這是什麼意思?”
魏公公將那張紙條又遞還到宋老表手裡,並且下意識的朝老表的胳肢窩瞄了眼,他怕對方胳肢窩裡弄不好夾了半本《論語》,又或者在肚皮下面裹了黃袍。
“大兄弟你知道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但於奇門遁甲及圖讖等術卻是精通得很,這幾個字便是我夜觀天象,爾後熬了一夜方纔破出的天機啊!”
宋老表又將紙條硬塞在公公手裡,這張紙條真是他的心血。蘊含的不止是他個人情感,更有他的個人抱負。
一來一回,動作簡單,但內中卻是公公與老表的心理較量。
“別鬧,”
公公沒有再遞還紙條,將紙條揉成團揣進了兜中,斜了眼精神頭子很足的老表,“宋兄莫跟咱開這玩笑,這幾個字流傳出去,那是要殺頭的咧。”
“這是天機,你不信也得信!”
宋老表態度十分堅決,並且又從懷中摸出一疊紙來。公公透過油燈的光線一看,真是嘖舌。
那疊紙上寫滿了童謠啊。
什麼“關東有個魏公公,一心爲國爲人民。莫看身殘志卻堅,平完建奴平宵小。”
什麼“皇軍兒郎公公帶,皇軍攻城管教贏。只消公公下命令,關門再大也擋不住。”
又什麼“流入鴨綠江,陷於大淩河。若要上九天,須出山海關。”
“魏公公,愛人民,人民也愛魏公公。他一心要把國來富,一心要把軍來強。中原要是沒了鹿,公公就把鼎來扛。”
看起來都是大逆不道,足以拖出去砍上十八回的妄言、謠言、反動透頂!
“宋兄你這些天來閉門不出,就弄這些玩意?”
公公搖了搖頭,這個宋老表,不愧是職業造反派。這明明生活過得很安穩,有吃有喝,跟着他魏公公狐假虎威在瀋陽城橫着走,就這還不滿足,還想着蠱惑他小魏造反,真不知這老表心裡想什麼。
單說老宋搞的這些童謠,水平真是低下的很,正經讀書人哪個能瞧上。但是,公公不得不承認,就是這種低級童謠卻是比進士老爺們寫的榜文更受百姓歡迎,因爲通俗易懂。
好比他魏公公寫的那些詩,就是專門給人民羣衆寫的。只有人民羣衆看得懂,才叫好東西咧。
關東有個魏公公,就這話一聽,老百姓們哪個不曉得咧。
“玩意?”
宋老表生氣了,魏公公的用詞有些傷了他的自尊。
“這不是玩意,這是天機,天道,是滾滾洪流也無法阻止的大道!”
過於激動憤怒的宋老表將菸頭狠狠的掐滅在桌上,“這些天來我跟着你走遍了大半個建州,也看到了你麾下的虎狼之士們,當時我就想我這次出關來對了!你這裡啊,是風雲際會,是天下英雄彙集之地,你這個魏公公,那是三國的曹操,唐末的朱全忠,五代的香孩兒啊!”
公公確信宋老表不是在那信口開河,因爲他的語氣和神情都很真誠。
好像他魏老二真就是大英雄。
“宋兄慎言吶!”
公公有點慌了,這老表打雞血要人造反的心態忒是嚇人。雖說自個是天命之子,但直到目前爲止,公公也沒有取明自代的意思啊。
而且,現實條件也不允許。
“你莫慌,也莫怕,明之國運將終,此天象警示,八千女鬼代大明,這也不是我宋某人閉門造車臆想出來,而是老天爺給的徵兆啊!”
宋獻策神神叨叨的將幾枚王八殼往桌上一扔,“看懂了嗎?這卦象明白無誤的告訴你我,天下將姓魏啊!”
隔行如隔山,公公真的沒本事從幾枚王八殼上看出天下怎麼姓魏了,但考慮宋老表是專業人士,他雖然極度懷疑,但是最好不要當面質疑,免得老表心裡窩火。
所以,他不吭聲。
“世上事得走一算三,對於大兄弟你而言,就不止走一算三這麼簡單,而是走一算百!否則,這血光之災遲早還是要來的。”
宋老表摸出煙盒來給自已點上,“前番我與你說過,朝廷會要你命。因此,你得關門演兵,叫朝廷那邊跟你和親,把這眼面前的急難化解過去。但和完之後呢?難道你就看着朝廷那邊臥薪嚐膽,積蓄力量要你的命?”
不等公公有所表示,宋老表手就擺了起來,“你別說那些沒用的,實話跟你說,你必須聽我的,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宋兄到底要咱如何嗎?”
公公也挺煩的,“你總不能真叫我造反吧?”
“沒叫你現在造反,我是說你得先走幾步,比如跟你的一些前輩麼學一學。”
宋獻策列舉了幾個公公前輩,如李輔國、如俱文珍、如王守澄、如仇士良、如田令孜。
公公曆史還算不錯,這些傢伙無一不是晚唐的大宦官,都是能把皇帝換了坐的大璫,只是這些傢伙好像都沒什麼好下場。
“你不學他們,難道還要學王振、劉瑾不成?什麼叫沒好下場?那是因爲他們身邊沒有我宋獻策!”
宋老表再一次證明了自已的重要性。
“關東大演習不止是你大兄弟你一鳴驚人之時,潑天富貴也將從現在開始啊!”
宋老表就跟個精神病人一樣,拉着公公說了好大一通,強調他必須藉着這次關東大演習滲透朝中,先跟李輔國他們這些前輩學,然後再進行下一步改朝換代。
本質上,是一個緩圖,一個急進。
但歸根結底,還是造反。
公公真是對老表無語了,他道:“你能跟我說句實話嗎?”
宋老表還真說了實話,他道:“老子好不容易享了福,有了權,有了錢,可不想你那麼快完蛋。”
說完白了公公一眼,“不幫你篡了這明朝,難道要老子繼續走南闖北給人算命去?”
魏公公苦笑一聲:“咱是個太監,怎麼能篡江山社稷呢,天下人也不會同意咱一個太監坐龍椅吧。”
“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在於你願不願意。你不要忘了,你身邊有我呢。”
宋獻策冒了個菸圈,打小時候他就是以國師自居的。
造反,他是專業的。
雖然,沒實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