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兄爲何不閉眼?
良臣心亂如麻,兩世爲人,他可是頭回見到死不瞑目的。
可磣人了。
小國興不知道他爹已經不在,想上前抱爹,被客印月死死拽住。
客印月有些慌神,原因是侯二死前的動作很是嚇人,並且丈夫的死,很有可能和情郎說的那番話有關。
這令她很是愧疚不安。
尤其,這位未來的老祖奶奶是出了名的信鬼神之人,侯二如此死法,她焉能不怕。
她真的擔心侯二死不瞑目,變成厲鬼換她這妻子算賬呢。
良臣不信鬼神,但也意識到一點,就是儘管他說那番話是出於好心,但叫尚有些意識的侯二聽了,怕就成了要命的最後一刀了。
世上有幾個男人能看着自己尚未死,別的男人就跑進家,在耳邊說要取代他的角色,將他的妻兒打包接收過去呢?
顯然,侯二是被氣死的。
他雖然對妻子並不關心,夫妻之情也淡如水,於妻子唯一的指望就是寄錢,除此之外什麼牽掛也沒有。但叫他安心戴着一頂原諒帽到那邊去,還是無法接受的。
所以,尚有點意識的侯二在聽到那番話後,怒火一下就攻了心,他想爆發一下,結果把自己給爆沒了。
“姦夫”兩個字,恐怕是侯二生前對他魏兄弟的最後評價了,連帶着可能還有沉豬籠之類的咒罵。
可惜,侯二說不出口了。
急火攻心,他終是上了正軌。
當然,效果還是有的。
至少,那對狗男女叫他嚇的不輕。
事實上,侯二本來就會死,也正因爲他的死煽動了蝴蝶效應,造就了一段傳奇。
自始至終,侯二的死和魏良臣一點關係也沒有。
於侯二,良臣也是善良仁慈的,他可是義正辭嚴的拒絕巴巴謀殺親夫建議的。
然而,現在,魏良臣真脫不了干係了。
尤其侯二那一雙怎麼也不肯合上的眼睛,讓兩世爲人的姦夫都爲之深深顫抖。
客印月的手不知不覺就握住了良臣,良臣清晰感受到她渾身都在發抖。
他也在抖。
“沒事的,沒事的,二哥深明大義,會原諒我們的…”
良臣迫使自己鎮定下來,深呼吸一口氣後,朝外面瞄了眼,發現沒有人察覺屋內的不對,於是喃喃自語。
塵歸塵,土歸土。
二哥,你就安心去吧。
放心好了,老婆孩子有我呢。
但有我魏良臣一口吃的,絕對不會餓着他們。等我將來發達了,也一定給國興弄個好出身,給他娶個漂亮媳婦…
巴巴這裡,我也一定照顧得好好的。
我和巴巴是真感情,我們也是清白的,我和她真的沒有什麼,二哥,你相信弟弟我…
你就閉眼吧。
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哆嗦着又去給侯二閤眼。
結果,道兄似乎不滿意他的說辭,堅持不肯閤眼。
一定要將死不瞑目進行到底!
“這…”
良臣頭次遇上這種事,實在是沒經驗,束手無策,無助的看着巴巴。這要是侯家人知道是他把侯二氣死了,那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是大了良臣幾歲,又是未來的老祖奶奶,在發現侯二不肯閉眼後,客印月咬牙站起,鬆開兒子的手,然後就突然上前強行將侯二撲倒在牀,摟着他的脖子就號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將手死死的壓在侯二的眼皮上。
客印月這一哭,無知的小國興也嚇得跟着哭了起來。
外面的侯家人聽到屋內傳來哭聲,立時衝了進來,但見侯巴的老婆孩子都在哭,那個幫他家的少年也在邊上抹眼淚。
“老二走了?!”
侯大兄弟情深,蹲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他老婆則是一邊落淚,一邊上前挽住妯娌客印月的胳膊,也在那哭起來。
“兒哎,我的兒哎!”
不用別人告訴,秦氏也知道二兒子嚥氣了,在侄媳婦的攙扶下顫顫悠悠的邁進屋中,趴在兒子的屍首上哭天搶地。侄媳婦見了怕出個好歹,趕緊給拖到邊上去。
侯二那堂哥嘆了幾聲,便準備找人辦喪。就在他轉身時,耳畔卻傳來一聲怒喝:“侯二哥死不瞑目,我一定要替他將兇手繩之於法才行!”
死不瞑目?
那堂哥聽了這話,愣了下,連忙過去察看,這才發現侯巴的眼睛真的沒有合上。
侯大也看到了,瞬間悲憤莫名:自家親弟弟真的是死都不肯閉眼哪!
客印月很是無奈,侯巴這死鬼不知起了什麼犟性,任她使多大力氣,就是不肯閤眼。
良臣一直偷瞧着,見這樣實在不行,便只能鋌身而出替道兄主持公道。
“公子,你一定要替侯巴做主啊!”侯大老實莊稼漢,直把魏良臣當成了青天包公,跪在他面前哀求道。
良臣連忙扶他起來,道兄死不瞑目,不把罪魁禍首給辦了,他良心不安。
義無返顧的衝出屋,喝喊一聲:“把他們都給我拿了!”
早就等着的衆隨從自是呼啦上前,三兩下就將李四六人按倒在地。
剛纔哭聲傳出時,李四就知道侯巴死了,當時就意識到不妙,可尋思自己和六房人很熟,侯巴又是躺了這麼多天才死,縱然侯家和自己糾纏,使些銀子打點一下也沒多大事。哪曾想那少年出來就叫人把他們綁了。
“公子,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李四臉都白了,那少年的樣子看着像是要吃人。
“公子,就是他們把我弟弟打死的!”侯大指着李四,臉漲得通紅。
“你胡說,明明你弟弟是自己得病死的,關我什麼事!”李四雖被按着,可對侯大卻是不怕,一眼瞪了過去。
“你!…”
侯大到底是老實人,叫這李四一瞪,竟是嚇的爲之一滯。
良臣見了,冷笑一聲,示意侯大莫着急,走到李四身前,定身問他:“你可打過侯巴?”
“…打是打過,只是人可不是我打死的。”李四本想說沒有,可這麼多村民看着,賴也賴不了。他現在咬定沒有打死人就行。
原以爲這少年會咬是他把侯二打死,不想這少年卻問他:“侯巴欠你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