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
魏公公很驚喜,這位可是熟人啊!
如果他老人家沒記錯的話,面前這位就是那個賭錢作弊把拎根棍子就敢闖東宮、打小爺的正主張差坑的連大餅都啃不起的那個死胖子。
絕對沒錯,就是他!
化成灰咱家也認得你!
魏公公眼珠睜的很大,這死胖子當初可是叫東廠弄走的,被抓走時還深意滿滿的看了他魏公公一眼。
弄得魏公公以爲戲劇片段來了,嚇的趕緊翻了翻自己的隨身包袱,結果什麼寶貝也沒有,鬱悶了半天。
此後,他一直有想過這個問題,那就是胖子爲什麼要那麼看自己一眼。
是他過於出衆,無論站在哪裡都鶴立雞羣,使人不得不高看一眼?
還是他過於拉風,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好像漆黑中的螢火蟲一樣鮮明,一樣出衆?
這個問題困惑了他很久,一直沒有答案。
現在,答案就在他面前了。
這胖子若不給個完美解釋,魏公公定不輕饒他。
“魏…魏公公?”
胖子的記憶也沒錯,只是過往印象和眼前這個人物形象實在不搭,使得他一時半會有些發懵。
也是,這才幾個月光景,一個無知的鄉野少年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宮中紅人,這反差實在是太大。
“是咱家。”
魏公公輕一點頭,目帶詢問的看着對方。
他不着急,鄭國泰派這胖子過來找他,便是有事。既有事,他只管聽來就是,犯不着主動相詢。
“沒想魏公公竟然是故人,真是…真是…”
胖子歡喜的直搓手,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
模樣看着,一點也不做僞。
故你奶奶個雞腿!
魏公公暗罵一聲,兩人之間只能用路人形容,進京路上,加起來說不到三句話。
“要是早知魏公公是故人的話,先幾天我就和國舅說這事了,何必等到今天…”
胖子真是把自己代入到魏公公故人角色中了,在那時而唏噓,時而感慨,時而套近乎,時而諂媚一笑。
請繼續你的表演。
魏公公皮笑肉不笑。
“所謂百年修得同船渡,我與公公雖不同船,卻是同車,由此可見…”胖子發揮的不錯,滔滔不絕。
魏公公聽不下去了,還百年修得同船渡,嘖嘖,你是白蛇,咱家是許仙不成?
把手一揮,不耐煩道:“故人不故人的先放在一邊,咱家好像記得,你當日是叫東廠抓去了的,卻不知怎的就替國舅爺辦差了?”
“這…”
胖子察言觀色,知道這位故人魏公公似不待見他,也不臊,憨笑一聲,道:“不瞞魏公公,東廠那事是誤會,他們抓錯了人,審個明白之後便放了我。”
“是麼?”
魏公公心道我信你纔有鬼了。
見魏公公不信,胖子忙道:“在下身家清白,從不作奸犯科,堪稱一等良民…國舅爺正是看中在下這點,才賞的飯吃,公公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國舅爺…”
話還沒說完呢,魏公公就叫人了:“來人啊。”
胖子一愣:叫人做什麼?
“公公有何吩咐?”小田應聲而入。
魏公公道:“你去國舅府邸,替咱家問問國舅爺,爲何派一個叫東廠抓過的人來找咱家…”
“別!…”
胖子臉色大變,急忙打斷魏公公,爾後訕笑一聲,道:“區區小事,公公何必驚動國舅爺。”
“你之小事,咱家之大事。”魏公公哼哼兩聲,“咱家可是皇爺近侍,若和作奸犯科之人相識,傳出去咱家如何在宮中立足?”
“在下說的都是事實,公公緣何不信的?”胖子賠着笑。
“咱家不與你說這些廢話,咱家且問你,你到底是何人!你若不說,且去讓國舅爺另派人來此地。”
魏公公把臉一繃,這胖子來路不明,且上過東廠的抓捕名單,不將此人底細弄明白,便是鄭國泰的人,他也不能與之交道。
胖子見狀,知道這魏公公不是說笑,倘若真要被打發回去,於他前途而言可是大大不妙。
須知,他可是好不容易纔搭上鄭家這條線的,也是頭次替國舅爺辦事,真要是辦不成事,那國舅爺還能用他?
猶豫萬分,終是老實說道:“在下亓二道,乃京中一山人。”
“原來是一投機分子。”魏公公冷笑一聲。
投機分子?
亓二道對這個說法一臉莫解,魏公公也不與他解說,又問他:“咱家聽說你們這幫山人都是大有本事的人,緣何你卻叫東廠捉了?”
亓二道聽後有些尷尬,訕笑一聲:“好叫公公知道,東廠之所以拿我,只因臨清稅事。”
“臨清稅事?”
魏公公想起來了,臨清稅關是運河上的一道肥卡子,僅次於南邊的揚州,而臨清稅關是由天津稅使馬堂兼任的,不由疑惑此事莫非和馬堂有關。
“且說說這臨清稅事如何叫東廠拿了你,撿實話說,莫要欺咱家,否則,咱家自有辦法查個明白。”
魏公公這話可不是嚇唬胖子,如今田爾耕可是入了北鎮做指揮籤事,請他幫忙調查一下胖子的底細是舉手之勞。
況,那日胖子被捉時就有錦衣衛的人在場,也不須費什麼勁,只消叫田爾耕調檔問話就行。
亓二道也有些不確信對方有沒有能力查出自己的底細,因爲據國舅爺說,這位小魏公公如今深得天子信重,與京中不少皇親國戚關係極近,所以這小子真想查自己並不困難。
遲疑再三,終是實情吐露他這山人不同於京中其他山人。別的山人都是投機於外朝官員門下,以求一朝發達,他這山人卻是專走宮中太監門路,遊走於大璫之間賺取利益。
“……因馬公公屢與高公公爲難,故高公公纔派我南下臨清,蒐集馬公公在臨清不法事…不想,馬公公卻快了一步,使動東廠拿了我。再後來,高公公因關門軍變叫天子給拿了,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亓二道說的倒是實情,因爲這些事現在隨着高淮倒臺,在京中有權勢的太監那裡已經不算秘密。
“馬公公叫人拿了你,你怎的卻毫髮無損的?”魏公公對此很是好奇,進了東廠還能活蹦亂跳出來,這胖子能耐啊。
亓二道臉一紅,低聲道:“幹咱們這行的,誰開的價高咱就替誰辦事。”
魏公公恍然大悟:“所以,你賣了高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