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徐子睿一起到姐樓(J樓)自習,我的眼前還時不時浮現顧小西知道真相後黯然的臉。
本來以爲她會瞬間崩潰,我們三人還各自備了一卷衛生紙,準備安慰她。女生失戀,總免不了幾頓大哭,即使背叛你的那個人是個陳世美,是個衰人。 但顧小西是個例外,她匪夷所思的平靜,讓我們震驚的同時,又十分擔心。
可能,她早就料到了結局,只是留戀那種戀愛的感覺,不想拆穿而已。
我以爲顧小西至少會去與錢光對峙,然後甩他一個大嘴巴子才能解氣。但顧小西什麼也沒做,只是拉黑了錢光,刪除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做了最爲平靜的切割。
我撐着額頭,一陣唏噓。
大冰山不知道端詳了我多久,似乎是看不過眼了,才曲指輕輕釦了扣我的桌面。
我醒過神來,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與我一尺之隔的大冰山,對上他疑惑的眸子,仍有些發愣。
徐子睿的眉微微皺了起來。
再和大冰山見面,我們都心照不宣的跳過了那晚的熊抱事件。我猜想一向高冷的大冰山可能有點接受不了我的生猛。那晚真的是鬼使神差,我就直接這麼衝過去了。
太不矜持了。之前我還忐忑,怕大冰山因此看低我。但後來事實證明,我完全想多了。
大冰山再見我的時候,竟然會主動牽我的手了。而且動作之流暢之自然,讓我瞠目結舌。
當時,我發了好一會愣,直到大冰山斂着眉疑惑地瞧我,才終於靈魂歸位。
我盯着他握着我的手,看了好一會兒,才呵呵一笑,另一隻隨即手攀附過去,兩隻手臂一起摟住他的胳膊。
這一系列的動作,我下意識做的,而且做起來十分自然。
這是個依戀感十足的親暱動作,似乎讓大冰山十分受用。我看着他眉宇一掀,嘴角輕揚,隨即大手緊緊包住了我的小手。
我心中雀躍。
大冰山真的變了很多,自從上次被我熊抱之後,整個人似乎都更加柔和,嘴角常常溢出笑意,對我也親暱許多。
看我依舊發呆,大冰山終於合上筆記本電腦,有些無奈地問我:“又云遊四海到哪去了?”
他突然放大的俊臉一靠近,引得我呼吸一窒,連忙回神,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我在想顧小西的事。你說爲什麼會有錢光這樣的渣男存在呢?”
這件事我跟徐子睿說過,不過他一向對其他人的事情不甚在意,也不愛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給予置評,所以大部分只是我說,他聽。
徐子睿抿脣想了想:“這樣的人少。”
隨即,他又轉過目光,看了看我一頁未翻的計算機C語言教材,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訓我:“自己的事情還兼顧不暇。”
我和徐子睿在自習室學習了兩個小時了,他不僅做完了一套英語真題,新寫的程序也已經寫了一半。而且,我這兩個小時不是尿遁溜號,就是發呆想顧小西的事情。跟大冰山這個大學霸在一起,我實在是不專心。
這些年,要不是徐子睿時時監督我,我怕早就淪爲學渣了。
大二,我們開始學計算機C語言,老師講的我基本都聽不懂,大冰山考了我幾次,發現我幾乎對C語言一竅不通,他擔心我考試掛科,於是霸道地將我拖進了自習室。讓我先看書,把基礎知識學會了,再教我其他的。
見徐子睿神色不對,我立馬用胳膊遮住書,討好似的對他一笑:“我這就看。”
徐子睿無奈地看我一眼,終於轉過頭,打開電腦,繼續寫程序。
我盯着徐子睿的側臉,又發了好一會呆。大冰山認真學習的樣子真的很帥,完美側臉讓我忍不住一陣小鹿亂撞。我心裡美美地想,大冰山要是出生在歐洲,保不齊就成了羅丹手中的雕塑,達芬奇筆下的名畫,又或者杜莎夫人蠟像館裡的蠟像。
心中忍不住暗歎,美色當前,我流口水還來不及呢,還怎麼專心學習?
其實,有時候真的不是我不想學習。是跟大冰山一起,我總會走神。要不就盯着他發呆,要不就夢會周公。可他本尊,不僅能聚精會神高效率完成學習任務,就連偶爾瞥過來的幾束目光,都能擾我心神,讓我的心跳加速。
“看夠了沒有?”直到徐子睿好聽的嗓音敲擊我的耳膜,我才驀然回神。對上徐子睿的眼睛,就看到他一臉咬牙切齒的神情,這是將怒未怒的前奏啊。
我腆着臉嘻嘻一笑:“沒有。”
“……”
大冰山的耳根紅了。我好心情地腆着臉繼續對他傻笑。
徐子睿本來要發作,見我這麼沒臉沒皮,還一直盯着他的俊臉發花癡,終於拿我沒轍了,推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過了我的書:“你自己看不了,我來講……計算機語言是2進制的……”
哈哈,果然百試不爽。
我最近發現了,和徐子睿一起學習的時候,他就怕我對他發花癡。我一在他面前作癡漢狀,他再冷口冷麪,都會繳械投降。
我嘻嘻一笑,雙手抱住他的胳膊,身體偎依過去:“嗯,我聽着呢。”
大冰山卻是抽出胳膊,稍微推開我,皺眉板臉訓我:“認真聽。”
我心裡一緊,徐子睿好像不喜歡我在自習室跟他這麼膩歪。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就在認真聽你講啊。”
大冰山無語地看了我一眼,警告我的手不要再不老實,我吐了吐舌頭,想起這是公共場合,太親暱貌似有礙公序良俗,於是正襟危坐地聽大大冰山講起課來。
我每次自己看計算機書,總感覺腦細胞紛紛鍾死傷數千,書上的i++跟小蝌蚪似的,在我面前旋轉、跳躍、還眨着眼,它們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它們,彼此陌生至極。多看一眼,我眼睛就發花,腦袋發暈,接下來就想睡覺。
可旁邊杵着大冰山呢,我多想瞌睡,也不能睡,於是我只能用“追魂奪命掐”對付自己的大腿。
有時候控制不好力度,死命一掐,會疼得我噝噝抽氣。
有一次驚動了大冰山,他少見的對我疾言厲色:“不懂不會問?”
於是,就開始了他給我的補習大業。
以前我一直納悶,大冰山怎麼能那麼厲害,輕輕鬆鬆就能把他們排列組合,寫成一個個實用性那麼強的小程序來呢。
百思不得其解後,我最後只能歸結爲他的高智商。
現在這些東西被徐子睿深入淺出的講解,我瞬間覺得它們親切了很多。最基本的東西懂了,後面的內容理解起來也就不那麼晦澀了。
像是廢材被武學高手打通了任通二脈,接下來,做什麼都容易了。
看着我終於進步了一點,徐子睿合上書,嘴角總算是溢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跟徐子睿走出教室,他自然而然牽起我的手。
我心中一美,把剛纔他嫌我膩歪的不安立馬忘到了腦後。
和徐子睿在沁苑吃完飯,徐子睿去S樓上課,我自己回寢室。經過沁苑顧小西湖旁邊的時候,我卻不經意瞄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定睛一看,果然沒看錯,真是顧小西。
她一個人在小西湖旁邊幹嘛?莫非是想不開?
一想到這個可怕的可能性,我當即虎軀一震。果然,是平靜之下必有暗涌。
這丫頭平時咋咋呼呼的,攤上失戀這樣大的事情,居然平靜得彷彿這件事壓根沒發生過一般,既沒歇斯底里,又沒嚎啕大哭。這太反常了。俗話說事物反常即爲妖……顧小西你別做傻事啊。
我比油地躥了過去。人還沒跑近,我就見假山後面悠悠轉出另外三人來。我生生剎住了步子。原來,小西湖邊不僅有顧小西,還有錢光,甲乙二女。
三個女人一臉肅容,錢光臉上的表情則是精彩紛呈。
顧小西和甲乙二女,擺出三英戰呂布的陣型,這是要暴打負心漢錢光麼?
顧小西,好樣的。
我躡手躡腳隱在假山後面,準備看一出好戲。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經管女甲是個火爆女,一上前,掄圓了胳膊,“啪”得一聲脆響,就賞了錢光一個大嘴巴子。
真棒,夠血性。
錢光估計是自知理虧,捂着臉不發一言。倒是這響亮的一記,震得顧小西有點發蒙。
“嗚嗚!”被打的錢光還在那蔫頭耷腦呢,打人的經管女甲倒捂臉大嚎起來,隨後還甩出一記憤懣的悠長尾音:“我恨你——”
然後,扭頭就跑掉了。
面對這麼戲劇性的一幕,顧小西竟跟局外人一樣,除了最初的震驚,之後她就像置身事外般,呆呆地望着湖面,始終不發一言。
倒是錢光的高中同學,正牌女友說話了:“你有什麼要跟我解釋的嗎?”
這個江南女孩,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淚流滿面,只是異乎尋常的平靜。
鍾寰以前說,往往外表強悍的女生,多數外強中乾。反而那些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生,卻是外柔內剛,十分堅強。
我以前還嗤之以鼻,現在看來,確實有幾分道理。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此刻的錢光,
似乎是豁出去了。受了甲女一耳光後,接下來竟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嘴臉。
正牌女友深吸了一口氣,似是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好,我們分手。”
說完,她脊背挺得筆直,緩緩轉過身,離開了小西湖。
輪到顧小西了,可這女人,卻還是隻顧發呆。
從我這角度看去,顧小西獨立小西湖的身影顯得十分單薄。像是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似的。最近,因爲錢光的事,顧小西瘦了很多。我心中漸漸泛起一陣心疼,牙齒咬得咯嘣響,恨不得立即上前抽死那渣男。
在我窺得脖子都快要酸了的時候,錢光終於開腔了:“顧小西,你原諒我好不好?是她們先招惹我的,我對她們都只是敷衍,對你纔是真心的。”
我呸!你對人真心,那找人家老媽要什麼錢!你是看人家顧小西家境好,做取捨,選長期飯票吧你。
顧小西渾身一震,驀地擡起頭看他。
雖然離得遠,我還是看到了顧小西眼中的淚水。
我心裡暗暗着急。顧小西,你表立場啊。這個衰人,難道你要原諒他?!
我的拳頭都要揮舞起來了。
“老婆,你原諒我好不好?”
猶如吐了一隻蒼蠅,我噁心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錢光這渣男竟對顧小西撒起嬌來了。以前就常聽顧小西說這廝好撒嬌,今天真見識了,我還是吐了一地。問君臉皮有幾多厚,恰似萬里長城無盡頭啊。
再瞅,那小子又跟被窮搖奶奶附體似的,雙手抓住顧小西的肩,跟咆哮帝一樣,開始使勁搖晃顧小西。
眼看着顧小西的髮型都要被這窮搖奶奶附身的咆哮馬二號搖散了,我實在忍不住了,搓了搓手,決定衝出去。
“放手!你抓得我好疼。”顧小西被錢光搖得頭暈,開口讓他放開她,我侯住:“我們分手吧。”
顧小西總算講重點了。我幾乎熱淚盈眶。
“我不放,我不要分手!你不原諒我,我就不放!”小火苗開始“蹭蹭蹭”直竄,眼見顧小西被那小子搖得面部扭曲,神情痛苦,我捋起袖子,“比油”地一聲,從假山後面躥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便一招佛山無影腳對着錢光的小腿招呼過去。
賤人,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
“呃……”錢光哀號一聲,倒地不起。我提起褲角,又是兩腳,我今天不替天行道,我對不起廣大的女同胞了我。
顧小西看到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的我,先是錯愕,半秒後反應過來,不忿情緒瞬間被我引爆。
顧小西掙脫開錢光抓住她衣袖的手,鼓足力氣,一個大嘴巴子送了過去:“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
被我踢了兩腳剛緩過神來的錢光,剛回過頭來,又結結實實捱了顧小西極盡全力的一巴掌。
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錢光睜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顧小西。
我扶住顧小西,耀武揚威的朝他仰了仰下巴:老孃,打的就是你。
錢光一手捂住捱了兩巴掌的左臉,一手指向我們,手指因錯愕和憤怒而微微直顫:“你們……”
“姓錢的,人賤必定有天收。”
我睨了錢光一眼,拉着顧小西轉身離開,甩給渣男一個慈禧太后般的霸氣背影。
拉着顧小西回到寢室,顧小西撫着胸口,猶自驚魂不定:“谷微,今天是我第一次打人。”
我顛了顛腿,也有些心有餘悸:“其實,我也是。”
隨後,顧小西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扇過錢光巴掌的右手:“真解氣。”
我拍拍顧小西的肩膀:“發泄出來就好。”
顧小西之前平靜的太過詭異,我們一直擔心她憋出內傷。有些東西需要發泄,發泄出來後,傷口才能慢慢痊癒。
顧小西如釋重負的長吐一口氣,隨後忽然想到什麼,又擔心地問我道:“你說錢光不會去學校告我們吧?”
“不會,男生都愛面子,他肯定怕他那檔子齷蹉事曝光。”
顧小西點點頭,放下心來。
我活動活動筋骨,扁人的感覺真愜意。
鍾寰和泥巴看着我倆嘀嘀咕咕,神色詭異,湊過來問:“做了什麼壞事,鬼鬼祟祟的?”
我樂呵呵地將暴打錢光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這兩妮子聽了,差點笑岔了氣。
“今天真的要謝謝谷微,今天要不是她, 我不會那麼勇敢。”顧小西說道。
“小意思。”我豪氣一笑。
渣男,人人得而誅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