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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如果不是天璣堂鬧得這麼兇,秘書室倒可以省事不少,也就沒有現在難以抉擇的麻煩了。伊臣現在手上擁有天璣堂所有部門的賬目,這方面的問題,在各種手段的監管之下,已經進步了許多。

目前,天璣堂日常貨品的退貨率確實降低了,像是酒店的衛生紙,客房裡的棉被,汽車的輪胎,走廊的地毯……之類的東西,質量已經比過去大有提高,說明監管的手段還是有效的。

只是,硬件的水平提高了,軟件還是在原地踏步。那羣幹活的傢伙都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做事的,他們既不服管教,又整天來秘書室找茬,干擾了大家的正常工作,真是拖了不少後腿。

算了,跟這羣傢伙說不清理,暫時也只能維持現狀,重要的是,培訓到底要怎麼籌劃?

如果真的要從天樞堂裡選拔人才的話,要不要制定一份調查問卷,將結果按照分數從高到低排列,以分數高的人爲優先選擇?

想着想着,問題又兜回了原地。

伊臣頭痛地嘆着氣,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鬧。

他頭皮一炸,知道是天璣堂的那羣傢伙又來了,只能連忙站起來迎出去。

今天大部分下屬都去出外勤了,留守的只有簡琳一個人。但簡琳雖然辦事幹練,畢竟不擅長拳腳功夫,此時正艱難的把一個流裡流氣的染髮青年堵在門口,不讓他進來騷擾。

看見這副場面,伊臣喜憂參半,喜的是幸虧今天只來了這個一個傢伙,不然真的會出事;憂的是,光這一個傢伙也挺難纏,因爲他不是別人,正是周凱。

“葉伊臣!——”看見伊臣走過來,周凱立刻大吼一聲,推開簡琳就暴跳如雷地衝過來。

他皺巴巴的西裝前襟裡露出品位低俗的花襯衫,湊巧的是,這件襯衫,正是在一個月前的會議上被伊臣嘲笑的那一件。

伊臣剛想開口說什麼,卻一眼看見又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是魏東。

說來也奇怪,這兩個傢伙在天璣堂裡雖然抱持着完全相反的立場,彼此之間的關係倒是不錯。魏東看起來大大咧咧,倒是一個打哈哈的高手,伊臣也跟他聊過幾次,原本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在天璣堂的事情上幫忙,但魏東總是不置可否,似乎並不想蹚這趟渾水。

也許站在他的立場上,自己的家族和周凱的家族沾親帶故的,有些話不太方便說吧。

見周凱暴跳如雷的樣子,伊臣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他給簡琳使了個眼色,簡琳立刻心領神會,安靜地退到自己的位置上,讓伊臣自己解決這件事。

轉眼間,周凱就衝到了伊臣面前,而魏東也悠閒地雙手插袋跟在後面,似乎是來看好戲的。

“周主管,請問有什麼事可以幫你嗎?”伊臣微笑主動發問。

“你還有臉問?!”見伊臣從容不迫的的樣子,周凱越發怒不可遏。

他從褲袋裡掏出一堆東西,狠狠扔在手邊的一張辦公桌上:“葉伊臣,你他媽真有種啊,居然敢叫人把這種東西吊在我家大門口,害我在兄弟們面前臉都丟盡了!”

伊臣低頭一看,心中啞然失笑,果真如此,是三個已經拆封的保險套。

旁邊的魏東看見這堆東西,發出“噗嗤”一聲輕笑,大概是回想起了衆人圍觀保險套時候的可笑場面。

“周主管,這事是不是我乾的,暫且不論,”伊臣笑笑,“不過,我記得這類商品的生產是屬於你的管轄範圍,而且我不止一次對你說過‘請認真質檢,否則會受到公司處罰’這樣的話吧?”

“公司處罰就是把套子吊在別人家大門口?你***還真陰毒啊!”周凱的額頭上“吧嘰”一聲冒出青筋,“而且這些套子***到底哪裡質量不過關了?該不會對你來說尺寸太大了吧哈哈哈哈……!”

伊臣沒說話,拿起桌上的馬克杯,往其中一隻套子裡灌水。

還沒有灌滿,保險套就“啪”的一聲破掉了,辦公桌上頓時水花四濺。

“周主管,經過公司的監測,你這批貨的橡膠厚度只達到了標準的百分之八十五,屬於不合格產品。那麼,如果使用這件商品的客人在百分之十五的機率中意外懷孕,你要怎麼承擔起責任?是全額支付醫療費用,還是獨自把嬰兒們撫養長大?”伊臣冷聲問。

“我……我……”周凱的表情呆滯了,腦海中浮現出好多嬰兒滿地爬的畫面—傘15啥瘢挪幌不緞19櫻

“還有這個,”伊臣說着,突然拿起另一個保險套,猛力堵住周凱的鼻子,“這是什麼口味的?”

一股*的怪味兒撲鼻而來,周凱的臉色瞬間蒼白,但還是硬着頭皮說:“是草……草莓味!”

伊臣又笑笑:“我真是對你無話可說,這不是草莓味,是榴蓮味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一旁的魏東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靠在牆角大笑起來,“啊哈哈哈哈!我說這麼這麼臭呢,周凱你最喜歡吃榴蓮了,八成是在訂貨的時候嘴一滑,把草莓味說成榴蓮味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榴蓮味的保險套……啊哈哈哈哈哈……好棒的創意!——”

“你他媽給我閉嘴!”周凱氣得跳腳。

“嘴滑可以改正,我可以原諒你,”伊臣笑笑,“不過,那百分之八十五的厚度,缺少的百分之十五成本資金去了哪裡呢?我記得在我親自溝通過之後,原料廠家已經不敢偷工減料和吃回扣了啊。”

“玩女人花光了唄。”魏東竊笑道。

“叫你閉嘴!”周凱氣得滿臉通紅。

“我閉嘴也沒用啦,葉先生早就已經什麼都知道了,”魏東說着看了伊臣一眼,“對吧,葉先生?”

伊臣笑笑,伸手在衣袋裡摸了一會兒,摸出一個筆記本。

他翻開筆記本,慢條斯理地說:“周主管,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你在這一個月裡總共回家過夜三次,其餘天數都是在情人旅館和色/情俱樂部裡度過的。經過統計,你一個月分別和十五個女人進入過四家旅館和六傢俱樂部,每次白天在旅館消耗的時間都在三小時以上……嗯,持久力倒是不錯,精力旺盛是男人的資本。但是,憑你的收入足夠應付這麼多女人嗎?”

“怎麼不夠!你他媽別看不起人!”周凱跳腳,但氣勢已經比一開始弱了很多。

“真的嗎?”伊臣似笑非笑,“不過,我好像記得你上個月在小鋼珠店和地下賭場的手氣……都不太好?輸了很多錢吧?”

一瞬間,周凱的臉色死灰。

伊臣沒有繼續逼問,而是微笑地看着他,看他還能祭出什麼法寶來垂死掙扎。

關於這個傢伙,他早就摸透了他的命門,簡單的指責他是沒有用的,必須得把他幹得事情一件一件說清楚才行。

就這樣,寬敞的辦公室裡倏然陷入寂靜,周凱緊握雙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而魏東好整以暇的靠在一旁,滿臉看好戲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周凱深吸一口氣,正當填滿能量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伊臣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提醒鬧鐘。

伊臣立刻擡手示意周凱閉嘴:”抱歉,下次再說吧,我有急事得離開一下。”

周凱大怒,臉頓時憋得青紫:“你……!”

伊臣笑笑:“不用再找藉口辯解了,你做過的事自己心裡清楚。希望你記住我們今天的談話,如果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你會繼續受到公司的處罰。”

“你——!”

“還有,如果我回來的時候發現秘書室有被暴力襲擊的痕跡,你同樣會受到處罰。好了,回見。”伊臣說着拍了拍周凱的肩膀,往辦公室門外走去。

“混蛋!你到底要去哪裡?!”周凱轉身瞪着他的背影狂吼。

“去接孩子。”伊臣頭也不回的說。

一瞬間,周凱和魏東石化了。

黑色的車子飛馳在馬路上。

伊臣在一個紅燈路口前停下,順便看了一眼手錶。他要去接的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卓麟——那個智商超羣卻跟社會嚴重脫節的怪胎。

自從擔任了秘書的職務以後,接送卓麟也變成了伊臣每天的工作。或者說,在他出現以後,就沒有任何人比他更能降服那個怪胎了。

卓麟的確很聰明,雖然他情商奇低又時常神遊天外,卻相當能看穿伊臣的真面目。在旁觀了幾次伊臣和衛霆飛的談話之後,他深知伊臣有多不好對付,對他的態度也不再像最初的時候那麼肆無忌憚。

但是,這種拘謹並沒有很人性化的在卓麟身上表現出來。

伊臣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卓麟就好像一臺電腦,會對周遭接收到的資料進行存儲並加以分析。在他大腦的分析之下,秘書先生已經被歸類爲不好對付的角色,因此對他的態度就發生了相應的轉變。

這就是卓麟的思考模式。

其實,衛霆飛收養的不是人類,而是青年男性外表的人工智能吧?

有的時候,伊臣總忍不住會這樣想。

紅燈還沒有跳轉,手機響了起來,是電話。

伊臣順手接起。

耳邊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低沉聲音:“伊臣~”

伊臣一驚:“……霆飛?!”

“哈,總覺得很久沒有聽你用這麼誘人的聲音喊我了。”電話那頭衛霆飛的心情似乎很好,周圍一片嘈雜,似乎信號不佳的樣子。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已經下飛機了嗎?”伊臣問。

“差不多吧,急着想見你,所以拼命趕時間,”衛霆飛說着,微微放低了聲音,“我很快就會回家了。”

——回家兩個字,輕輕戳中了伊臣的心。

在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時候,他的脣角已經微翹起來,綻放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得早~

☆、第83章

“……什麼時候的班機?要我過來接你嗎?”定了定神,伊臣儘量平靜地問。

“怎麼?聽起來語氣好像不太熱情,不想我回來嗎?”衛霆飛笑問。

“太熱情的話,怕你得意忘形。”伊臣故意裝作冷淡地說。

“哈哈哈哈,別這麼可愛嘛。聽着你的聲音,我都能想象到你一本正經的樣子,都快把持不住了~”

“嚴肅點!”

“已經很嚴肅了,更加不像樣的時候你又不是沒見過。”

伊臣嘆了口氣,他真是完全受不了這傢伙在他面前輕浮的樣子。這時紅燈轉綠,他切換到車載電話,然後啓動了車子。

“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的班機?”他認真地問,“不跟你開玩笑,我得事先安排一下行程。”

“那你可沒機會安排了,”衛霆飛笑笑,“班機是前天的,然後下了飛機轉水路,現在是在船上。”

“船上?”伊臣大感意外,同時聽到電話那邊隱約傳來汽笛的聲音——真的是船?

“你怎麼會在船上?”他問。

“舊城區那邊的港口以後會啓用嘛,先過去踩個點。晚上八點到達,不過你不用過來接,幫我做點其他事情吧。”

“什麼事情?”

“……我想吃你蒸的螃蟹。”衛霆飛壓低聲音,似乎在舔脣角。

伊臣啞然失笑,這傢伙還真夠沒出息的。

“但是,這個季節可沒有螃蟹啊。”他有些爲難。

“跟阿倫說一聲就行,他有辦法,”衛霆飛說着,語氣突然一變,變得十分可憐,“你不知道,我這陣子一直忙着死去活來,國外又沒什麼好吃的,很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你做的飯了。在這樣下去,我都快瘦成猴子了,我……”

“好了,三分鐘不提點你,又得意忘形。我會做的,你不用這麼油嘴滑舌,”伊臣故作嚴肅的說,又微微放柔了聲音,“……總之,這點小事我會幫你辦好的。那時間不早了,我正在去接卓麟的路上,然後就直接回去做飯,你自己回來吧。對了,不準到處亂跑,直接回家。”

“嗬,都還沒結婚,就把我管得這麼緊了?”衛霆飛嬉笑。

“你又來!”

“好啦,知道你是怕我太累,不想要我一回國就去管幫會裡的事,我聽你的話就是了。”

“你明明就什麼都明白,幹嘛還裝糊塗!”

“故意逗你生氣嘛。”

“衛霆飛!”

“別用這麼動人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我這邊周圍還有兄弟在呢,小心真的把持不住,在兄弟們面前難堪。”

伊臣哭笑不得,他真是被這傢伙的無恥打敗了。看來在國外的這一個月,他還憋得挺難受!

“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有人叫我,”這時,衛霆飛終於收斂了幾分調笑,“那回頭見了。”

“回頭見。”

“伊臣……”

“又怎麼了?”伊臣剛要掛電話,聽見了衛霆飛的聲音,只能又迴應了他,這傢伙還真是沒完沒了啊。

“伊臣……”衛霆飛又喊了一聲,似乎湊近了一些。

“到底怎麼了?有話快說,我很忙的。”伊臣皺眉。

“……伊臣,我好想你……”那低沉的嗓音彷彿絲緞一般,溫柔地掃過伊臣的全身。身體深處泛起甜美的電流,他的手不禁一顫,不小心把電話給掛斷了。

這傢伙真是……

以安全速度開着車,伊臣只覺得臉頰微微發燙。這個混蛋傢伙,臉皮到底能厚道什麼程度!但是,自己的反應也太不像話,被隨便調戲一下就慌張失態,這可不是一個稱職的秘書該有的反應啊。

他在心裡苦笑。

這時,突然有一道黑影從車前竄了過去!

伊臣大驚,連忙一個急剎車,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子往前滑行了好幾米才停下來的。他驚訝的探出車窗回頭一看,有幾個黑西裝正對一個年輕人窮追不捨,年輕人在前面狂奔着,奔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路口的拐角。

伊臣愣了一下,那個背影是……卓麟?是卓麟嗎?

除了卓麟以外,其他人跑得太快,他根本沒看清他們的模樣。他閉上眼睛迅速思考了幾秒鐘,在頭腦中勾勒出附近的路況之後,用力踩下油門一個急轉彎。

輪胎再次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子左轉上了另一條路。

伊臣抄的是近路,幾分鐘以後,當卓麟跑到下一個路口的時候他早就在那裡等了。看見那個揹着雙肩包的青年一路狂奔的樣子,他一邊腳踩油門做好準備,一邊打開車門大喊:“——快上來!”

卓麟的動作快如閃電,幾乎在伊臣話音落下的同時就跳上車。

車子畫出一道蛇行衝上馬路,卓麟看了一眼後視鏡,突然按住伊臣的頭:“趴下!”

砰,砰砰——!

幾聲巨響,數顆子彈射穿了車後窗,打在駕駛席的靠背和擋風玻璃上。

伊臣咬牙弓着身體加快車速,從後視鏡裡看到一輛灰色的車子正在對他們緊追不捨——怎麼甩掉它?走哪條路最合適?

他在腦海中迅速思考,而這時卓麟突然從懷裡摸出一支微型手槍,趁對方攻擊停滯的瞬間把槍伸出窗外。

轟——!

槍聲伴隨着一聲巨響,像是輪胎爆炸的聲音。

伊臣又看了一眼後視鏡,看到追逐他們的那輛車正在向右傾斜並且減速,很快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裡。

卓麟長吁了一口氣,向後倒進了座椅裡。

看來,他們暫時安全了。

伊臣稍稍減速,笑了笑:“你的槍法不錯啊,不過怎麼會把危險的武器隨身帶?”

不僅是槍法,卓麟的運動神經也非常發達。他比伊臣想象中跑得更快,跳上車的動作也是靈活敏捷毫不遲疑。與平時那個神遊天外、行動遲緩的怪胎相比,好像是換了一個人。

卓麟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問伊臣:“我不瞭解幫會裡的情況,告訴我,搬救兵要找誰?”

伊臣一愣:“什麼救兵?”

“有人出賣我堂哥,他回國的行程消息泄露了,敵方今晚會在舊城區的港口埋伏,下手幹掉他。”

“你怎麼知道?”伊臣的表情微微僵硬。

“線報,別多問。”卓麟說着飛快的從雙肩包裡摸出一塊平板電腦,又從懷裡摸出一片記憶卡插了進去。

屏幕上立刻顯示出一處港口的平面圖,上面不均勻的分佈着很多黃色和紅色的圓點。

“紅點就是敵方的位置?”伊臣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你懂?”卓麟反問。

“黃點聚集在碼頭和港口的幾家倉庫裡,那邊有人把守,敵人到不了那麼核心的地方;而紅點圍繞着港口周圍,呈現出包圍狀態,我想那些就是埋伏了。”

“對,”卓麟點頭,重複了一遍:“搬救兵要找誰?”

“你……覺得目前的情況下去搬救兵合適嗎?”伊臣反問,“知不知道出賣衛霆飛的人是誰?消息又是出賣了給誰?”

卓麟靜靜地看着伊臣的側臉,凝固的表情像是頭腦在飛速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又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暫時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去幫會裡求助。”

“誒?”伊臣一愣,卓麟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卓麟繼續說:“目前,你的兩個問題我都無法回答,單純進行推測的話,如果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內奸是我們身邊的人,那貿然把我手裡的消息散佈出去可能會打草驚蛇。而我們身邊沒有像我堂哥那樣周全的保鏢配置,結果很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被對方滅口。”

“而第二個問題有兩種答案,出賣給了敵對幫會或者是警方。如果是前者,搬救兵過去會引發港口槍戰,這種事情鬧大了對我們沒好處;如果是後者,還搬救兵就完全是自投羅網了。所以,總結所有因素,在確認出賣我堂哥的人是誰之前,不應該把這個情報告訴任何人。”

伊臣聽着卓麟邏輯清晰的快速分析,呆滯了一會兒,幽幽地說:“你……真聰明,我就是這樣想的……”

內心的想法,被洞察的一清二楚。

然而,卓麟寧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沒什麼,簡單的推理而已。”

伊臣不說話了,他知道對卓麟的智商來說,所謂的簡單推理絕對不是普通人認知上的“簡單”。能夠根據對方的幾句話在瞬間推理出對方的全部想法,這種技能……太可怕了。

而且,他的運動神經和反射神經也相當發達,膽子又大——或許,對這個嚴重缺乏生活常識的怪胎來說,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伊臣突然覺得,他們根本不需要什麼救兵了。

“——決定戰力的不是人的數量而是質量,只要我們兩個就夠了——”這時,卓麟輕輕的說,轉頭看了伊臣一眼,“你是在這樣想吧?”

“這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這下子,伊臣不但驚訝於卓麟的高智商,而且覺得有點後背發涼。頻頻被人讀心,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也是簡單的推理,”卓麟微微翹起嘴角,似乎在笑,“堂哥那邊的事情很緊急,但是你完全沒有返回公司作部署的意思,反而正在往港口那邊趕,這說明你已經決定不搬救兵了。而你不是那種有勇無謀的莽夫,必定是認爲光憑我們兩個就可以解除危機纔會這麼做,再加上你喜歡追求效率而討厭人海戰術的性格,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你的想法——以上。”

“……你太可怕了。”伊臣終於忍不住說出了真心話。

“不,只是你們的邏輯思維能力比較差而已,”卓麟脣角的弧度更深,“不過,單槍匹馬去解救老大,對你來說很有好處。畢竟你現在在幫會裡的地位還不太穩固,如果能持續立下功勞的話,底下的人就不敢再亂嚼舌根,說你是老大的情……”

“卓麟。”伊臣靜靜的打斷他,“……雖然你的確很聰明,但是……不準用這麼沒大沒小的態度跟大人說話!”

他說着,狠狠揉了一把卓麟的頭毛。

卓麟努了努嘴,撫平亂髮不敢再亂說了。

☆、第84章

天色漸漸暗下。

車子一路向舊城區飛馳而去,伊臣在途中記下了敵方和自己人所在的每一個位置,和卓麟商量應該如何解決這場危機。

最後兩人一致認爲,在時間緊迫人手有限的情況下,把情報泄露的消息告訴衛霆飛,確保他的人身安全就可以了。不管敵方的身份是什麼,他們的目的是衛霆飛,只要沒能幹掉這個老大,就等於是行動失敗。

路上伊臣也曾打過衛霆飛的手機,沒想到那混蛋居然關機了。

說情話的時候電話打得那麼起勁,有正事的時候卻聯繫不上,這麼靠不住的男人真是讓伊臣火冒三丈。

但事到如今生氣也無濟於事,伊臣對自己和卓麟有信心,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誰泄露了衛霆飛的行蹤?老大的情報和一般幫會兄弟的情報,機密度是完全不一樣的,衛霆飛來往國內一向是利用特殊的交通渠道,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曉,能夠事先佈下陷阱更是難度頗高的事情。

衛霆飛今晚會坐船抵達港口,這種事不必說是一般兄弟,就連高高在上的堂主也未必知道。

所以,會不會是衛霆飛身邊的人出了問題?他來往國內外都不是孤身一人,跟着他的每一個兄弟都可靠嗎?伊臣皺眉思索着,按照他的瞭解,常年跟在衛霆飛身邊的兄弟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他的心腹小弟,比如阿金那樣的。那些人大都從小跟衛霆飛一起長大,所在家族也與衛家頗有淵源,身家十分清白。

而另一部分,則是由玉衡堂兄弟組成的保鏢集團。他們個個身手敏捷,精通各種槍械和搏擊術,每時每刻都嚴密地保護着衛霆飛的安全。只不過,玉衡堂的性質與一般堂口不一樣,這些兄弟對衛家人的忠誠心是比不上阿金那些人的,他們只是被衛家以高額的金錢僱傭,彼此之間更像是一種契約關係。

玉衡堂做主的人是喬笙,沒人知道這個堂口成員內部的關係如何,那些保鏢,會有多大程度聽從喬笙的命令呢?

“……卓麟,你說,喬笙這個人值得信任嗎?”車子駛下高速公路,伊臣看着遠處破敗的舊城區逐漸進入視線,不禁脫口而出。

“你的問題沒有邏輯性。”卓麟一臉不解。

“但是以前你對他的行徑表示過懷疑。”

“身爲技藝高超的殺手,卻委身於一個小小的亞洲幫會?這不是懷疑,只是我無法從分析中得出合理的結論,所以感到不解而已。”

“衛霆飛身邊只有那些小兄弟和玉衡堂的保鏢,你不覺得玉衡堂可疑?”

“玉衡堂的實力確實很強,但是你不要忘了一點。他們不是一般的強,憑那些保鏢或者喬笙的身手,要幹掉一個人根本不必設埋伏。”

伊臣想了想,也對。

他還記得那時謝榮被殺的場面,那件事至今在警方那裡還是一件懸案。玉衡堂的辦事方法是集合暴力,準確,隱蔽於一體的。如果真的要幹掉衛霆飛,他們有無數機會可以悄無聲息地奪走他的性命,然後精心僞裝現場,將自己的嫌疑洗得一乾二淨。

所以,喬笙沒有任何嫌疑嗎?

而這時,卓麟又加了一句:“記住,不要小看玉衡堂對契約的忠誠心,以金錢作爲交易,完美的實踐契約內容,對他們來說是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伊臣也不是不明白這一點,玉衡堂的兄弟是十分守信的生意人,他早就已經體會過了。不然的話,當初喬笙就不會在跟他還不熟的情況下,協助他一同端掉了興義會的老窩。

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但如果玉衡堂沒有嫌疑,那還有誰可能辦到這種事呢?”

卓麟沉默了一會兒:“我也不明白,推斷不到任何合理的可能性。”

“連你也找不到嫌疑犯?”

“……找不到。”

卓麟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微妙的僵硬,但這個時候伊臣的心思全都被衛霆飛填滿了,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伊臣不知道,任何疑難問題在卓麟面前都可以推斷出一定的結論,只是這些結論並非都適合說出來。

是誰泄露了衛霆飛的行蹤?其實卓麟心裡已經有了可能性最高的人選。

但是,他看了看伊臣,看着他臉上難以掩飾的緊張神色,最終還是沒有把實話說出來。

不久以後,車子就駛入了舊城區。

在興義會覆滅以後,舊城區就變成了天玄會的地盤。路上隨處能看見衣着流裡流氣的男人靠在電線杆旁,或者站在巷子裡抽菸。這些人都是天玄會的眼線,時刻監視有沒有其他幫會的人混進來。

所以,表面看起來舊城區和過去沒什麼兩樣,但上次一戰以後,這裡的格局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天玄會成爲了這塊風水寶地的新主人。

天已經黑了,路上行人稀少,並且越是靠近港口,周圍的景色就越是荒涼。

港口附近幾乎沒有人居住,在如今處於被天玄會封鎖的情況下,就跟荒涼的郊外沒什麼兩樣。

車子慢慢減速,停在距離港口不遠的一間廢棄平房後面。

這是伊臣和卓麟預定好的計劃,他們要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徒步潛入港口,找到衛霆飛,將消息告訴他。

“找到我堂哥就行,不要跟任何人起衝突。”卓麟的注意力在車子停下之後,一下子都轉移到港口那邊去了。他心不在焉的扔下這些話,然後就敏捷的跳下車,狂奔離去。

“但是……卓麟!”伊臣想叫住他,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卓麟修長的背影在夜幕中一晃,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獨自一人留下來的伊臣有些無言。

好吧,也許卓麟認爲自己已經把意思表達清楚了,但他真的明白到底是誰比較容易跟別人起衝突嗎!上次在學校裡被集體追殺的到底是誰啊!

伊臣扶着額頭,也跟着下了車。

在那個時候,伊臣的想法還很簡單,只要成功把消息親口告訴衛霆飛,敵人的陰謀就不能得逞。然而,後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明白了,一切並沒有這麼簡單。

夜晚的港口,寂靜無聲。

沒有任何徵兆能看出,今晚這裡即將發生一場惡戰。

伊臣靠在牆角,仔細檢查了身上的防彈衣,又摸了摸腋下的槍。

汽車後備箱裡的東西一應俱全,讓他和卓麟瞬間就能做好踏上戰場的準備。這輛車是當初衛霆飛送給伊臣代步用的,他在往裡面塞武器的時候,只是爲了讓伊臣在緊急時刻防身,恐怕從來沒有想過,它們有一天會被自己的秘書和堂弟用來救他的命。

閉了一下眼睛,伊臣在腦海中勾勒出港口人員的分佈情況,然後邁開腳步,出發了。

因爲港口還沒有啓用,又遠離住宅區,人煙稀少,天玄會在這裡配備的人手也並不多。但正是由於這份疏忽大意,給了那些身份不明的敵人可趁之機,港口外圍有很多適合藏身又無人看守的地方,埋伏在那裡的話,根本不會被發現。

集裝箱堆放處就是其中之一,夜幕下,那些龐然大物露天堆放在一起,在月光中投下巨大的陰影。早年港口關閉之後,這些無用的集裝箱就被廢棄了,多年來早就腐爛生鏽,根本不能再用。

這些集裝箱胡亂堆放着,將空地分割成錯綜複雜的迷宮。伊臣按照記憶繞過幾個集裝箱,果然看見一名身穿工裝服的男子埋伏在那裡,似乎正在待命,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那名男子持槍的姿勢很熟練,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工人。而伊臣知道看守港口的兄弟都是玉衡堂的打手,根本不會做這種喬裝打扮。

這個工人,看來就是敵方的埋伏了。

伊臣並無意與敵方發生正面衝突,他只要順利見到衛霆飛就行。於是,趁男子不注意的機會,他從後面接近過去,手臂卡住對方的脖子用力一扭!

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也許男子是因爲行動時間未到或者距離戰場中心較遠,因此放鬆了警惕。如果正面對峙的話,伊臣不認爲自己有百分之百的勝算。

吐出一口氣,他把昏迷過去的男子踢到牆角捆好,然後脫掉對方的制服穿在自己身上。

幾個小時之內,這個人應該是不會醒的。不過,沒想到自己疏於鍛鍊卻還能一擊即中,伊臣忍不住微微一笑。他還曾經打算偷襲失敗的話,就乾脆把人一槍打死。

那,要試一下嗎?

在這裡直接把人幹掉,會不會更安全?萬一他提前醒來的話,說不定會去通報自己的老大。

伊臣沉靜地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個人,猶豫着,稍稍放低了消音器的槍口對準他。

其實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屬於陽光下的世界,也不再需要遵守普通人的法則。從他手裡經過的黑錢都足夠把他送上絞刑架了,就算殺一個人也只不過是再增加一條罪名。

舉槍的動作凝滯了幾秒鐘,他還是慢慢放下了手。

在這裡讓自己的雙手染血,這沒有意義。幹掉這個人雖然可以永遠堵住他的嘴,但如果敵方夠精明,發現一個同伴不見了,同樣會引來懷疑。

於是,伊臣想了想,從自己的襯衫上撕下布條把對方的嘴塞緊,然後把他拖到隱蔽的角落,自己繼續出發。他不會忘記自己行動的初衷,那個傢伙,暫且留他一條命吧。

☆、第85章

那名男子的裝備比伊臣原本的西裝更適合行動,也能在夜色中隱藏自己的行蹤。

深夜的港口靜的可怕,那樣的寂靜就像一根繃緊的弦,鑲嵌在伊臣的頭腦裡。等到看見目的地的時候,他的背後已經浸滿了冷汗。

眼前就是港口的碼頭了,清冷的空氣裡瀰漫着薄霧,悽迷的月色下,夜幕中隱約可見一艘巨輪停泊在港口。數十名身穿工裝服的男子正在忙碌,天玄會的工作效率確實很高,不久之前興義會覆滅的時候這裡還是一片廢墟,想不到現在已經恢復到可以正常使用的程度了。

距離碼頭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倉庫,按照卓麟的情報,因爲港口還沒有完全修繕結束,這座倉庫暫時作爲工人們的歇腳地。同時,它也是負責看守的天玄會兄弟們的歇腳地,衛霆飛回來以後,應該會在裡面呆上一會兒,然後再動身回市區。

此時,在建築物上方,半掩的氣窗裡透出昏暗的燈光,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計劃裡,伊臣負責去見衛霆飛告知他消息,而卓麟事先會爲他掃平前進路線上的障礙。現在看來,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在剛纔偶遇那名僞裝成工人的男子以後,他就再沒遇到任何阻礙。

勝利近在眼前,只要進入這間倉庫,就能見到衛霆飛了。

伊臣暗暗握緊了拳。

但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喂,你!”

伊臣全身一震,他慢慢轉過身,看見一名全副武裝的男子正在向他走來。

“——你!怎麼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待命?報上你的姓名和編號!”男子聲若洪鐘,一臉的凶神惡煞。

“我……”伊臣感到自己的血液在緩緩凍結。

這裡怎麼會有人?

是卓麟疏忽了,還是……?他人在哪裡?有沒有事?

自己該怎麼脫身?撒謊、逃跑、跟對方糾纏一會兒、抑或是……直接攻擊?

頭腦在快速思考着最完美的解決方法,而這個時候對方已經在一步一步的走過來,臉上滿是狐疑和警戒。伊臣後退半步,右手不動聲色地按住了後腰的另一支槍。

而後,他故作鎮靜地說:“對不起,我是新來的。這裡太大了,天又黑,一不小心就……迷路了。你是玉衡堂的兄弟吧?能不能麻煩給我指個路?”

對方怔了一會兒,尷尬地高聲說:“對!……我,我是玉衡堂的人!你要去哪兒?”

伊臣心裡一沉,看來他的套話奏效了,這個人在說謊,他根本就不是玉衡堂的。衛霆飛曾經跟他講解過天玄會每一個堂口的特點,其中玉衡堂的特點就是隱秘。除了青龍館那種幫會兄弟雲集,大家各自清楚底細的地方,在一般情況下,尤其是在工作中,玉衡堂的人是絕不可能隨便泄露自己身份的。

他們是保鏢,是打手,是天玄會隱藏在黑暗中的利齒。這樣一個性質特殊的堂口,絕不會在工作中囂張高調,這是玉衡堂最基本的原則。

所以看來,沒有別的辦法了,要最快速有效的處理這件事,就只有……

伊臣握緊了後腰的槍。

就在這時,耳邊掠過一道冷風,伴隨着一記輕不可聞的槍聲。

男子的動作驟然僵硬,胸口濺出一絲血花。

而後,他的身體慢慢向一側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地面上,緩緩滲出了一灘血跡。

伊臣愣住了。

幾乎在同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伊臣一愣,他擡起頭,看見某個集裝箱的頂部有黑影一閃而過。他只覺得夜色中有冷風掠過,髮梢輕輕被吹起,過了一會兒,就看見一個修長高挑的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

漆黑的髮絲掩蓋住一雙銀色的銳利眼眸,穿着黑色緊身衣的喬笙出現在了伊臣的視線裡。他肩上扛着一把微型狙擊槍,冒着青煙的槍口在月色下閃爍着寒冷的光芒。

“這話該我問你吧?”伊臣詫異地看着他,“喬笙……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說呢?”喬笙反問,“你是第二次差點被我殺死了,溫室花朵般的秘書先生。”

“夜色中的確很難分辨,”伊臣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工作制服,“謝謝你。”

“我不是要聽你道謝的,”喬笙露出一絲煩躁的表情,“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伊臣剛一開口,想起自己的來意,便不打算立刻說實話,“我……我有一點急事要見衛先生。”

“說笑吧你,你以爲這裡是公司,能讓你隨便跑來跑去,想見誰就見誰?”喬笙越發煩躁,隨手打開了耳麥,“……喂,這裡混進來一隻小白兔,你們……”

話音未落,伊臣就衝上去把喬笙的耳麥掐住了。

喬笙一愣,銀色的眼瞳瞬間凍結:“……你夠了吧?”

伊臣靜靜地看着他:“我不會走的,我要見衛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就在這時,夜空中突然掠過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隨着一聲銳利的呼嘯。

瞬間,槍聲大作,夜幕中只看見數道黑影向倉庫聚集過去,轉眼就把整棟建築物牢牢包圍了。天上隱約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聲,然而倉庫裡卻依然是一片靜悄悄,裡面的人彷彿什麼都不知道。

伊臣臉色蒼白,拔腿就往倉庫衝過去。然而喬笙眼疾手快的攔在他面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別動。”

“喬笙!你別把事情搞砸了!”伊臣咬牙低喊。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喬笙冷冷一笑,“你得到情報說霆飛哥今晚的行蹤不知被誰泄露了,所以你要通知他,讓他做好準備,對吧?”

伊臣愣了一下。

“但是,你以爲知道情報的就只有你一個人嗎?”喬笙繼續說,“霆飛哥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他的計劃裡不需要你,你別以爲自己事事都能插一腳。所以識相的話就快滾,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不會走的,”沉默了一下,伊臣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詞,沒有親眼見到衛霆飛我是不會走的。我不像他那麼信任你們,除了我自己,我不放心讓任何人保護他從這裡脫身!”

“哦?你的意思是,幫會裡的每一個人你都不相信?”喬笙微微眯起眼睛,“或者說,你對我的不信任程度,比其他人都要高?”

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倉庫門被一羣荷槍實彈的男子從外面強行打開了。

伊臣咬着牙,心裡又氣又急:“我說‘是’又如何?如果你真心是在以保鏢的身份保護老大的安全,就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還悠閒地跟我閒聊!”

“因爲我的任務,正是防止你們這些小白兔亂入到戰場中來,”喬笙冷冷一笑,“比如說你,還有……卓麟。”

“卓麟果然在你手裡?”伊臣一驚,“你把他怎麼了?!”

“我可沒權力把他怎樣,霆飛哥會好好‘教訓’他的,”喬笙又笑,銀色的眼眸中滲入一絲寒意,“至於你,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要跟我爭鋒相對,趕快滾。真的把我惹火的話,你會後悔的!”

“聽你的話乖乖滾走,我纔會後悔!”伊臣冷笑,“我不明白我爲什麼要避開你,只要你真的不會對衛霆飛不利,我對你就沒什麼可忌憚的。”

“真的嗎?可是……我知道你的秘密哦。”喬笙輕輕眯起眼。

伊臣愣了一下,他看見喬笙薄軟的嘴脣緩緩蠕動,輕聲吐出了三個字:

“——天、權、帳。”

一瞬間,血色從伊臣的臉上退去。

“你……怎麼會知道天權帳?”他顫聲問,感到自己的身體微微僵硬了。

“害怕了嗎?”喬笙笑笑,“我可以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不僅是我,幫會裡也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了。現在你的處境,只會比霆飛哥更危險。”

“這是在背後說其他兄弟的壞話嗎?沒想到你居然像一個長舌婦,”伊臣定了定神,冷聲道,“喬笙,難道八卦別人的秘密纔是你真正的興趣?”

“我不會親口說出去的,”喬笙聳肩,“但是惹毛我的人,必定都會付出代價。好了,你可以……”

話音未落,他突然露出一絲吃驚的眼神,視線越過伊臣的肩膀向後看去。

伊臣還來不及回頭,就被一塊手帕捂住了嘴。

濃烈的藥水味撲鼻而來,他微微睜大眼睛,想屏住呼吸卻已經來不及了。

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一隻手接住了他,把他慢慢放倒在地上。

遠處,凌亂的槍聲此起彼伏,但是伊臣耳中卻只回蕩着嗡嗡的耳鳴聲。手帕上的藥水是麻醉劑,他在昏迷的前一瞬間用力咬破了舌頭,纔沒有讓自己立刻失去意識。

脣角,流出一絲鮮血。

他躺在地上半閉着眼睛,朦朧的視線中,看見一隻穿着漆黑色皮鞋的腳從自己身邊經過,向喬笙走去:“嗨,秘書先生真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你快應付不住了吧,啾?”

那人的聲音十分耳熟,語氣中帶着一絲調侃。

“是joe,”喬笙的聲音聽起來很惱火,像是馬上會一槍崩了這個不速之客,“另外,這種事情下不爲例,我收錢辦事也是有限度的!”

“你的眼神真可怕,啾!”穿漆黑皮鞋的不速之客大笑起來,爽朗的聲音完全不像覺得喬笙可怕,“那麼,接下來就把他送走吧,必須儘快恢復原本的計劃。”

“要幹這些事的人不是我,是你。然後,是joe!”喬笙咬牙。

兩人交談的聲音就像一把大錘敲擊着伊臣的耳膜,讓他的頭又暈又痛。他拼着最後一點力氣抓住了黑色皮鞋的褲腳,發出微弱的呻吟:“……不,我……不能……”

“你居然還醒着?”黑色皮鞋一愣,隨後早有準備的伸出手,舉起一隻噴霧瓶對準了伊臣的臉,“幸虧我早有準備,那麼,這次只能失禮了,你醒來以後可不要打我……”

冰冷的氣體噴在臉上,大腦的功能瞬間像是被切斷了。

伊臣看見一縷眼熟的黑髮在眼前一晃而過,然後,視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86章

頭痛欲裂,腦袋裡像是有無數的大錘在敲打。

伊臣輾轉掙扎着,費勁地想要睜開眼,可不管他怎麼使勁,眼皮就像被粘在了一起似的,一動也不能動。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有濃重的霧氣在籠罩着。

朦朧間,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是一個女人嬌媚的聲音。

“——老大,你認爲有可能嗎?”

“你懷疑伊臣是因爲天權帳,所以纔不肯跟霆飛結婚?”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反問。

天權帳,結婚。

這兩個詞語刺激着伊臣的耳膜,他勉強清醒了一點,分辨出這是衛夫人和衛老大的聲音。但眼前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身體也動彈不得,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一動不動的躺着。

這時,衛夫人又說話了:“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是我們對不起他。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那件事的來龍去脈,會恨透我們也是沒辦法的事。”

衛老大嘆了口氣:“我想伊臣不是那樣的孩子,只是,紙包不住火。我這裡已經有了風聲,說是有人在調查伊臣的身世。雖然時間過了這麼久,那些事情我們也盡力隱瞞了,但難保不會被人找到蛛絲馬跡。”

屋子裡靜默了一會兒,良久,衛夫人開口了:“霆飛,你覺得呢?”

“……我?”屋子的一角,傳來衛霆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我的想法一向如此,有誰想要動伊臣的腦筋,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具體的計劃呢?”

“還是跟港口那件事一樣,將計就計吧。既然有人對天權帳感興趣,我們就利用這個機會……”

伊臣費力地聽着,但是腦袋裡嗡嗡的聲音越來越響。他掙扎着,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但意識還是離他漸漸遠去,很快,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徹底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過了多久。

眼前白茫茫的感覺終於消失了,但頭依然痛的像是要裂開。伊臣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見視野裡的光線溫暖而昏暗。空氣裡,帶着一點清涼的感覺,遠處似乎傳來小溪流水的聲音。

他在室內,時間……應該是下午。而失去意識之前,他是在夜晚的港口,所以說,他已經昏睡了十幾個小時?

伊臣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躺在榻榻米上,身上蓋着柔軟的棉被。

衣服已經被換掉了,寬鬆骯髒的工人制服和武器早就已經被卸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舒適的白色浴衣,腰裡繫着帶子,寬大的領口微微敞開着。

這是……在什麼地方?

在港口的時候,他應該是中了麻醉劑,此時藥物效力似乎還沒有完全消失,嘴裡帶着苦澀的味道。伊臣慢慢移動着視線,首先看到手邊有一杯誘人的清水,然後是不遠處房間一側的日式廊檐。

廊檐外面是一座露天庭院,庭院盡頭有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包圍着一處小池塘,池塘周圍,精巧的石燈籠點綴在灰色的岩石之間。

清澈的泉水流緩緩進空竹裡,翠綠色的竹筒不時敲打在岩石上,發出悅耳的聲音。

真美的庭院……

伊臣出神的看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發現在房間的一角,衛霆飛正坐在那裡。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衣,盤腿坐在圓桌旁邊看報紙,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這個男人不笑的時候天然散發出一種野性的戾氣,短而粗硬的頭髮就像鋼刷般的挺立着。他隱藏在浴衣下的身體強健而壯碩,遠遠看去的確有幾分大佬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

伊臣定定的看着他。

意識還不是很清醒,他一時都沒法用流暢的語言開口跟衛霆飛說話。

“看夠了沒?”這時,衛霆飛聲音低沉的問,同時放下了報紙擡起頭。

伊臣的身體顫了一下,因爲他看見衛霆飛的眼睛裡沒有一點笑意。獨處的時候衛霆飛總是很喜歡開玩笑,伊臣很少看到他這種面無表情的樣子。

這樣的衛霆飛,讓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了。

“這是……什麼地方?”他問。

“我家,我的房間,”衛霆飛冷聲道,“……也難怪你不認識,這裡已經被我完全改造過了。”

“你是說……”伊臣一驚,低頭環視周圍,“難道這裡是……”

“沒錯,這裡就是我們倆小時候一起寫功課的地方。”

“爲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舊城區的港口怎麼樣了?公司裡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做,你爲什麼不早點叫醒我?”伊臣顧不得懷念故地,一手支撐起身體,一手輕顫着伸向衛霆飛,“快……快把我拉起來,我得趕快去……”

“你哪裡都別想去,”衛霆飛冷冷的打斷他,“我有很多事情要問你,在你老老實實回答之前,你別想踏出這個房間一步。”

伊臣愣住了,他感覺到了衛霆飛壓抑的怒氣。

“你,爲什麼不聽喬笙的話?”衛霆飛問。

“……我爲什麼要聽他的話?”想了一下,伊臣反問,“你在港口的事情被人捅出去了,幫會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更何況除了你的家人和我自己的手下,我在幫會裡不知道任何人的底細,憑什麼相信別人?”

“就算這樣,你也不應該跟在卓麟那個混小子後面給我搗亂!”衛霆飛咬牙。

“去港口見你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不要怪卓麟!”伊臣連忙說。

“你少幫他說好話,”衛霆飛咬牙,又說,“而且,你們倆無論如何也不該單槍匹馬的跑到港口來,知道那樣有多危險嗎!”

“一想到你身邊的心腹兄弟可能有問題,我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危險。”伊臣悶聲說。

衛霆飛一怔。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伊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既然我已經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裡,憑你的聰明才智應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伊臣愣了一下,突然會想起剛纔朦朧之間聽到的談話。

衛霆飛是這麼說的:“——還是跟港口那件事一樣,將計就計吧。”

他脫口而出:“難道你已經知道港口有人埋伏?”

衛霆飛輕嘆一口氣:“你應該知道,雖然底下的人問題很多,但我有自己的眼線。我不會讓他們爲所欲爲,不然我早就死了幾百次了。喬笙那小子雖然平時陰陽怪氣的,但他沒有騙你,我知道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蹤,但無法確認對方的身份,也不知道情報被泄露給了誰,所以故意裝作不知情,暗中佈下這個局,逼着對方露出馬腳。”

“也就是說,當時你在倉庫已經做好了應戰準備?”伊臣驚訝地問。

“沒錯,我只是按兵不動,暗地裡早就挖了一個陷阱等着對方來鑽。”

“那……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嗎?”

“沒有,幸虧喬笙把你攔住了,”衛霆飛說着把報紙扔了過去,“你自己看吧。”

伊臣掃了一眼,看見頭版印着一張深夜舊城區港口的照片,照片裡只見港口的火光閃成一片,標題是幫派內鬥聚衆火併,警方出動大量警力平息局面云云。

事情最後居然鬧得這麼大,連警察都出動了?

“那泄露消息的人抓住了嗎?”他擡頭問。

“沒有,對方的舉動有些奇怪,對上之後直接就大開殺戒把事情鬧大了。我的核心計劃是安然完成舊城區的權力交接,鬧得太大驚動警察沒什麼好處,所以,在他們趕到之前我就及時把主力部隊撤走了,最後他們並不知道火併的究竟是那個幫派。”

“那這件事交給我調查吧,”伊臣連忙說,“你這麼忙,不要爲這些雜事費心了。”

“你沒聽懂我剛纔說的話嗎?”衛霆飛看了他一眼,“我的問題還沒問完,在這之前你什麼事都別想幹。”

“你到底要問什麼?”伊臣有點煩了,“港口的事情順利解決,你毫髮無傷,一切不是都很好嗎?或許獨闖港口的確是我辦事不夠周全,沒有像上次對戰興義會那樣做好萬全的準備。我願意承認錯誤吸取教訓,你爲什麼非要把我關在這裡?”

“……好吧,我的第一個問題你已經回答了,”衛霆飛嘆了口氣,“我是想問你,在你心裡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伊臣,頭腦發熱的去那種危險的地方,能從戰場安然脫身是你走運,而你反省的不是自己罔顧安危的行爲,而是責怪自己工作不力,我很……難過。”

“有什麼可難過的?”伊臣不解。

“我很愛你,也很珍惜你。我很喜歡你辦事的冷靜和周全,但我並不想看到你爲了我而失去理智,甚至豁出性命的場面。”

“我沒失去理智,”伊臣冷聲道,“而且,有一個願意爲你豁出性命的兄弟,不好嗎?”

“錯了,在成爲我的兄弟之前,你首先是我的情人。”

“你才錯了,我早就說過,我對你的愛並沒有你對我的這麼深,只有你的表現出色到讓我滿意的時候,我纔會是你的情人!”

“伊臣,”衛霆飛嘆息着,起身走到伊臣身邊坐下,摸了摸他的頭,“你太固執了,這種固執會把你壓垮。我希望你能在我身邊開開心心的生活,那些會讓你痛苦或者衝動的事情,我不想讓你多插手。”

“你的意思是說,我並不能幫到你的所有忙?”伊臣冷聲問。

衛霆飛沉默了一下,半晌點了點頭。

“是的,伊臣,我……不是事事都需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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