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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伊臣這麼想的時候,迎面突然掠過一道冷風。

他下意識的向左側身,只見一支短箭從他身邊擦過,“啪”的一聲釘在大門旁的牆壁上。

伊臣心驚的回頭看了一眼,短箭是精鋼製成的,在黑暗中正閃爍着森冷的光芒。如果剛纔運氣不好偏錯了方向,他現在肯定已經血濺當場。

他劫後餘生的笑笑,隨手把大門推上一小半,然後往倉庫深處走去。

那裡更加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伊臣不知道沈夜離的所在之處,只能小心的沿着堆砌的貨物慢慢摸索。到了一個轉角,前方是一小片空地,他從懷裡掏出一盒火柴,點燃其中一根之後用力扔向了空中。

黑暗裡傳來輕不可聞的破風聲,火柴發出一聲輕響,被短箭射中掉在了地上。

伊臣的視力很好,這一瞬間已經足夠讓他確認沈夜離的大致方向。他慢慢蹲□,突然向左側的貨物堆滑行過去,同時連開了三槍。

震耳欲聾的槍聲籠罩了整個倉庫,幾乎在槍聲落下的同時,伊臣已經閃身到貨物堆後面。空氣中迴盪着隆隆的回聲,把他的耳朵也震得微微發痛。

他定了定神,又點燃了一根火柴扔出去。

這一次,火柴沒有再被短箭擊中,反而是黑暗深處似乎傳來某個人略帶沉重的呼吸。

伊臣壯着膽子向前移動幾步,呼吸卻突然消失了。

他愣了一下,就在這時耳後突然撲來一陣狂風。他連忙閃躲卻還是晚了一步,一隻有力的手臂猛然死死卡住他的脖子!

手裡的槍飛了出去,頭部的血液一下子衝向大腦。伊臣咬牙向後一個肘擊,聽見對方發出一聲悶哼。

是沈夜離的聲音。

他沒有停頓,返身一個側踢。沈夜離敏捷地閃開,而後再次兇狠的撲了上來。

兩人在黑暗中扭打在一起,混亂中伊臣突然感到腹部一陣刺痛——是沈夜離在用短箭充當匕首!他忍耐着疼痛,屈起膝蓋狠狠頂向沈夜離的腹部,趁他吃痛動作停頓的瞬間,從鞋子裡拔出小刀猛然一揮!

沈夜離向後一退,再次閃開伊臣的攻擊。但是伊臣揮刀的瞬間感到了阻力,他知道沈夜離一定被刺傷了。他捂住腹部,在黑暗中小心的移動,嘗試着往遠離大門的那一側靠近,他記得應急燈的電閘應該就在那裡。

右手胡亂地摸索着,但到處都是箱子和成堆的貨物。不知過了多久,伊臣才終於摸到了冰冷的牆壁和凸起的電閘,立刻抓住開關用力一掰!

暗紅色的燈光亮起,昏暗的光線中,伊臣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癱坐在地上的身影。

沈夜離靠在一隻箱子上,身旁扔着一把十字弓,正在吃力的喘着氣。他的左小腿和右手臂都在汩汩流血。在剛纔的搏鬥中他果然受傷了,而且傷得比伊臣還要重。

“你……真夠瘋狂的,”看見伊臣,沈夜離擡頭虛弱一笑,“這座倉庫裡全都是火藥,稍一不小心就會爆炸。而你,居然敢隨意開槍和點火,你真的不怕死嗎?”

伊臣靜靜地看着他,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他笑笑:“原來如此,難怪你使用了十字弓作爲武器。而且,剛纔一看到我的火柴,你就迫不及待的把它滅掉了。沈副堂主,是你選擇的地方錯了,你把我綁到工廠的倉庫來,導致自己不能放開手腳與我對戰,真是失策。”

“因爲我沒想到,你除了手機之外居然還有辦法與衛霆飛取得聯繫,”沈夜離嘆息,“是我疏忽了。”

“不,是你太盲目自信了。你對自己的實力估計太高,沒能預料到各種可能會發生的意外,纔會把自己送上絕路,”伊臣笑笑。

“也許吧,”沈夜離聳肩,“那麼,是否可以到此爲止?我認輸了。”

伊臣小小的吃了一驚,他居然會這麼爽快的認輸?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見一絲異樣的神色從沈夜離眼中閃過。還沒有等他讀出這眼神中蘊藏的意義,突然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

砰!——

下一秒,微弱的槍聲從耳邊傳來。

伊臣的身體驟然僵硬,他微微睜大眼睛,轉過身。

在那裡,有一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正面朝下的倒在地上。他的背後有一個細小的槍孔,正在流淌着鮮血,而他的右手還握着一把消音槍,保險栓早已打開。

伊臣心中一沉,知道又是喬笙救了他一命。

他沒料到沈夜離的手下居然沒有逃乾淨,如果不是喬笙,他恐怕已經丟了性命。這麼說來的話,喬笙沒有走,還在暗中保護着他?這是衛霆飛的命令嗎?

心裡狐疑的想着,他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卻完全看不到喬笙的身影。

等到他將視線收回,重新落在沈夜離身上的時候,對方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這樣的臉色在告訴伊臣,沈夜離的最後一張王牌也已經失去,他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沈副堂主,我和衛先生幾次三番的給你機會,而你……卻這樣來對待我?”伊臣搖頭,嘆了口氣,“而且,如果我真的死在你手下,你以爲衛先生還會放過你嗎?”

“即使你不死,他也不會放過我,”沈夜離悽然一笑,“我和普通的天玄會成員不一樣,我做了太多挑戰衛家底線的事。除非衛霆飛視而不見,否則他一旦動手,我就必死無疑。”

“說的也是,你倒是十分清楚自己的下場。”伊臣笑笑。

“那麼,你可以讓他過來帶我走了。我想,他一定會很滿意你今天的表現。”沈夜離也笑笑。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很遺憾,我並不打算把你交給衛先生,”伊臣說着,走到牆角把剛纔被打飛的槍撿了起來,然後回到沈夜離面前,“沈副堂主,我喜歡做交易,喜歡以交換條件的方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我決定對你進行一個單方面的交易。”

“什麼是單方面的交易?”沈夜離皺眉。

“就是你無權拒絕,一切由我說了算,”伊臣冷冷一笑,“我決定,對你做一些事情來滿足我的心願。由此讓你得到一個機會,能夠不落入衛先生的手中。”

沈夜離的臉色微微僵硬,他看見了伊臣眼底如同冰雪般的寒冷。

“……不是吧,”他硬是壓抑住恐懼的心理,乾笑幾聲,“難道,你要向我報謝榮的仇,像我剛纔羞辱你那樣的羞辱我?還是乾脆把我殺了?”

“都不是。”伊臣笑笑,突然舉槍瞄準沈夜離的膝蓋,扣下扳機。

隨着一聲槍響,沈夜離發出尖銳的慘叫聲,抱着膝蓋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他全身沾滿了血污和塵土,髮絲散亂在額前,完全沒有了曾經的風度翩翩。

伊臣冷冷地看着他,然後走到倉庫外面,拿來了衛霆飛爲他準備的一桶汽油。

他打開蓋子,圍繞着沈夜離所在的地方慢慢倒下,沈夜離看着他匪夷所思的舉動,臉色越來越蒼白:“你……你在幹什麼!想燒死我?但這裡全都是炸藥,如果你敢點火,還沒有從這裡走出去,就會跟我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他嘶啞的叫囂着,拼命搖動身體想靠近伊臣。然而一條腿受了外傷,另一條腿的膝蓋骨被打碎,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挪動一步。

“沈副堂主,你還不明白嗎?”伊臣無奈地笑笑,“我和喬笙都能這麼肆無忌憚的開槍,箇中緣由你真的不明白?”

“緣由?”沈夜離皺眉。

“爲什麼你能夠這麼確認,這間倉庫裡儲存的全部都是火藥呢?”伊臣又問。

“不是火藥還能是什麼?衛霆飛的每一筆交易信息,寧溪的天樞堂都很清楚,他掌握着幫會裡的資金流動情況。他知道衛霆飛最近的一次交易失敗了,之後就一直沒有找到新買家,所以貨物肯定一直都存放在這裡!”

“所以我說過,你太盲目自信了,”伊臣無奈的搖頭,“你憑什麼能夠肯定,自己絕對能知道那批貨有沒有找到新買家?”

沈夜離一愣。

瞬間,他睜大了眼睛:“難……難道說?!”

伊臣笑笑:“沈副堂主,衛家的人不是傻瓜,寧溪也不是,當你在自作聰明的玩弄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同樣在悄無聲息的玩弄你。你和我一樣,還太年輕了,雖然身居高位,但與真正的位高權重還有很大的距離。對寧溪來說,你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重要,所以當他不需要你的時候,許多你本應有資格知道的事情,他都向你隱瞞了。這一點,連我都已經看出來了,但你似乎一直都沒有察覺,所以……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他頓了一下,又說:“……沈副堂主,我就實話告訴你吧。之前衛家手上確實有一批出不去的貨,但他們早就已經找到了新買家,倉庫裡的武器和彈藥都已經被賣空了。目前,堆放在這裡的並不是你想象中的成品,而只是一些製造槍械所需要的金屬原料,既然如此,我自然可以隨心所欲的開槍,而不用擔……”

“這不可能!——”伊臣話音未落,沈夜離就兇狠的打斷了他。他揚起沒有受傷的左手狠狠一揮,距離他最近的那隻箱子立刻倒在地上摔得粉碎。

從裡面露出來的不是他想象中的子彈,而只是一箱空彈殼。

“哦?已經接受了新的訂單嗎?”看到這些空彈殼,伊臣露出意外的神色,“看來衛先生又談下了新的生意,不過,這件事估計你同樣不知道吧?”

沈夜離咬着牙。

他以爲自己對所有堂口的情況都瞭如指掌,然而現實卻狠狠的甩了他一個耳光。他一直以來的自信和尊嚴,在這一刻,在伊臣的面前,終於被摔得粉碎。

☆、第105章

然而,這當然不是伊臣的最終目的。

仔細的澆完汽油之後,他再次回到沈夜離面前。他隔着地面上的溼痕望着沈夜離,掏出火柴盒,準備點燃第三根火柴。

“沈副堂主,這,就是我單方面與你的交易內容了,”他輕聲說,“我要你爲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沈夜離臉色蒼白,垂死掙扎着:“我、我做了什麼值得你要這樣對待我!要說那些吃裡扒外的事情,寧溪也有份,憑什麼單單對我一個人算賬!”

伊臣笑笑:“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兩個狼狽爲奸,寧溪拿了幫會不少錢,而你卻害苦了幫會的不少兄弟。這一點,我沒弄錯吧?”

沈夜離沒說話,臉色難看了一些。

伊臣又說:“至於你爲什麼對待兄弟如此心狠手辣,我也明白的。早先你一路爬上來的時候吃了不少苦,在幫會裡受了不少白眼,心裡一直挺委屈是吧?所以爬上高位以後,你一心想要發泄以前所受的那些怨氣,根本不把兄弟們當人看。除了那些被你出賣給興義會的人才,那些在你手下賣命的兄弟,也從來沒受過你什麼好臉色,是嗎?”

沈夜離冷笑:“我怎麼對待手下,關你屁事。”

伊臣笑笑:“沈副堂主,你弄錯了一件事,堂主對待手下的態度可不是管不管的問題。我知道你混到今天的地位也不容易,但天玄會把你捧上高位,不是要欣賞你的壞脾氣和小心眼。說實話,衛老大已經夠通情達理了,如果你只是拿了幫會的錢中飽私囊,他念在你多年爲幫會盡心盡力,說不定還能留你一條狗命;但是,你傷害了幫會裡的這麼多兄弟,這筆賬,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伊臣說着,神色漸漸變冷:“沈副堂主,你錯就錯在心裡只有你自己,你一輩子滿腦子只想着自己要過的怎麼舒坦,要怎麼繼續往上爬,兄弟們的死活你從來就不在乎。謝榮當初被你毀掉的那間公司,裡面投入了我們多少的心血,你知道嗎?當整個公司的人都被你逼的走投無路的時候,大家心裡是怎樣的絕望感覺,你明白嗎?對你來說,毀掉天樞堂的一個公司,只是矇騙衛家人的一個局,這就跟踩爛一個螞蟻窩那樣容易。我們底下的人在想什麼,你根本不會在乎。”

“那既然你不在乎,我也不想在乎對你手下留情了。我並不能算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對你,我們一報還一報而已。”

“但是,沈副堂主,我也並非是一個真正冷酷無情的人。我很快就要走了,會在倉庫爆炸前給你留下幾分鐘的獨處時間。如果你覺得自己真的無所不能,就大膽的逃走吧。這樣的話,我就寬容的當做是老天爺在幫你,不會再爲難你,而你也能逃脫天玄會的私刑,獲得自由、甚至可以獲得向我們復仇的機會……怎麼樣,這是一筆很划算的交易吧?”

沈夜離難以置信的看着伊臣,過了許久,脣角才浮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葉伊臣,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個這麼陰險狠毒的人。你居然下得了狠心把我逼到這個地步,不但打傷我的雙腿讓我動彈不得,還要用汽油點火堵住我的出路,最後把我跟這間倉庫一起炸燬……這種情況下,你的言語中還在暗示自己是做了退讓!衛霆飛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是一個天生的狠角色,沒有人比你更加適合站在他身邊了!”

“謝謝誇獎,”伊臣笑笑,“不過,我並不認爲自己陰險狠毒,我只是對待自己和他人都比較嚴苛而已。犯下了錯誤,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沈副堂主,相信你應該能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並非所有人,都能有你這麼冷酷的心腸去糾正錯誤,”沈夜離冷冷一笑,“我很榮幸能夠在最後一刻看清你的真面目,這樣反而讓我再次燃起了鬥志。葉伊臣,我不會讓你失望,我會盡力從這裡逃走的!”

“不勝榮幸。”伊臣笑了笑。

下一秒,燃燒的火柴從他的指尖輕輕滑落。

微弱的火苗落在汽油上,立刻翻騰起洶涌的火舌。沈夜離的身影被吞沒在火焰的另一邊,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伊臣閉了一下眼睛,然後轉身離去。

倉庫的大門爲他敞開着,他慢慢地走到外面,感受到迎面吹來的冰冷夜風。

空地上停着好幾部車子,還有衆多小弟在原地待命。身穿黑色大衣,帶着皮手套衛霆飛站在最前端。看到伊臣,他默默地向他伸出了手。

伊臣疲憊的衝他笑笑,向前走了幾步。正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轟!——

倉庫爆炸了,連同旁邊的工廠一起。

沖天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翻滾的濃煙混合着灰燼升騰而上,似乎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炫目的橘紅色。

伊臣回頭出神的看着那片火海,腳下突然一個踉蹌。

身體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是衛霆飛接住了他,然後溫柔地將他擁入懷中。伊臣倚靠在他的胸口,靜靜地望着那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破滅景象。

因爲知道工廠裡的貨物不多,所以他要衛霆飛在等他出來之後,命人炸燬這座倉庫。

這就是,他向衛霆飛交易而來的另一個條件。

雖然這不是二十年前囚禁他的那座倉庫,沈夜離也不是當年綁架他的那個人,但是眼前的這一切似乎承載了他心中的仇恨和陰影。隨着熾熱的火焰將這一切燃燒殆盡,他心中長久的壓抑,終於一掃而空了。

“這一下子,你讓我損失了不少錢啊。”衛霆飛眺望着燃燒的火海,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鬱結。

“別擔心,我會爲你掙回來的。”伊臣把頭靠在他的懷裡,輕聲說。

“不要當真,我開玩笑的,”衛霆飛抱緊他,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只要你高興就好,難得任性一次,我當然要竭盡全力滿足你。只要你喜歡,想燒哪裡都行。”

伊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然而,一行清淚卻從他的眼角流淌下來,沾溼了衛霆飛的肩膀。

他曾經以爲,自己早就驕傲到忘記了該如何流淚。

原來,並不是。

黑色的轎車行駛在空曠的灣岸公路上,遠方海平線的盡頭,一輪旭日正冉冉升起。

伊臣半躺在車後座上,默默眺望着溫暖的朝陽,身上蓋着衛霆飛的大衣。

腹部傳來溫暖而溼潤的舔舐感,帶着一點輕微的疼痛。在跟沈夜離的搏鬥中,被劃破的那一處傷口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對衛霆飛來說,這種傷勢是家常便飯,用舌頭舔一舔就行了。

所以他不由分說的把伊臣壓在座位上,殷勤地用舌頭爲他“療傷”。

伊臣一開始還能忍耐着,漸漸就呼吸急促起來。腹部的末梢神經也很敏感,衛霆飛不停的這麼舔來舔去,真的很要命。

“夠……夠了……”他抓住衛霆飛後腦的頭髮,微微喘息着,“不要再……啊……”

“別叫得這麼撩人,我都快硬了,”衛霆飛擡頭曖昧的一笑,然後把一大塊紗布貼在伊臣的傷口上,“忍着點,馬上就送你去醫院。”

伊臣默默的瞪了他一眼,衛霆飛療傷的方式真是簡單粗暴。

前方的駕駛席,被一大塊玻璃擋住了,因此後座上的談話不會被開車的阿倫聽見。能夠勤勤懇懇的擔任這份勞心勞累的工作幾十年,還真是難爲他了。

伊臣同情的嘆了口氣,裹緊大衣坐起身,懶洋洋的靠在衛霆飛的肩膀上,半閉着眼。

一夜激戰過後,他現在覺得很累。

“很抱歉,沒能早點找到當年綁架你的人。”衛霆飛輕輕摸着他的頭髮。

“我以爲都過了這麼久,不會再有人記得這些事的,”伊臣笑笑,“我只是一個小嘍囉而已,幫會這麼大,成員這麼多,沒有道理光爲我一個人報仇。”

“幫會不會,但是我會。因爲我對我老子說我一定會跟你結婚,所以他才把這件事告訴我。要是我連這點小事也幫不到你,也沒有資格擁有你。”

伊臣覺得有點尷尬,他不想受到特殊對待,但是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好像很難。

“你從哪裡找到那些當年綁架我的人的?”他問,“都已經過了這麼久。”

“巧合吧,”衛霆飛笑笑,“當年我老子掌權以後,一部分不肯歸順的傢伙就離開了幫會。但就算人走了,也沒讓我們省心,有些人去了海外興風作浪。我在美國的時候湊巧抓住了幾個,順藤摸瓜查到了以前的事,這才知道當年還有人在你身上動過天權帳的腦筋。後來你也都看到了,那些人全部都按照幫規處置,也算是給你報了仇。”

伊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覺得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但既然衛霆飛這麼解釋了,就暫且相信他吧。實話說,他心裡也明白,幫會出了那種事,衛家人是不會就那麼算了的。那些人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不管是二十年還是五十年,他們遲早會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只是,雖然衛家人辦事的方式他管不了這麼寬,但他自己做的事情到底對不對呢?

按照規矩,沈夜離應該交給幫會去處置,那麼,自己處理他的手段是不是太公報私仇了?

☆、第106章

衛霆飛從伊臣臉上看出了心事,寬慰道:“你並不用覺得愧疚,就算沒有你,沈夜離在幫會裡也遲早會完蛋。跟興義會勾結暗算我們兄弟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主,那些兄弟的命是再多錢也換不回來的,所以我不能原諒他。”

伊臣有些猶豫:“但是,我沒有按照幫會的規矩辦事,是不是太任性了?”

“任性的伊臣也很可愛。”衛霆飛笑着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伊臣皺皺眉,在sia資料室的時候,寧溪的話又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你只是一個用身體勾引男人的小白臉而已。

“霆飛。”他輕聲喊。

衛霆飛的身體立刻震動了一下,隨即糾結的扭過頭:“別在這裡這麼叫我,我會把持不住的……”

“你還真坦誠,”伊臣哭笑不得,又說,“霆飛,你這麼縱容我,那你……有沒有覺得,我是一個只會用身體勾引你的小白臉?”

“是誰說的?”衛霆飛眼神一凜。

“別管這麼多啦,快回答我。”伊臣催促。

衛霆飛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一個苦笑:“……有的時候,我還真希望你是這樣的人。”

“爲什麼?”

“因爲那樣的話,我只要用錢權就能滿足你,你也不會倔強的去做各種危險的事。雖然你拿槍的樣子很狂野,也很迷人,但是那樣的你連我都覺得可怕。我不想看到你憤怒到失去理智的模樣,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陪在我身邊……伊臣?伊臣?——”

衛霆飛正在深情款款,突然發現伊臣已經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懶洋洋的咕噥了一句:“算了……別說了……我好睏……”

“怎麼突然變臉了?好好聽我說話!……不,這無所謂,重要的是你別睡啊!馬上就到醫院了,你至少給我忍到包紮完傷口回家再睡!”

“……我不要回家……”伊臣朦朦朧朧的說,“……家裡太吵,我……想去一個只有你的地方……”

說罷,他的身體就軟軟地倒進了衛霆飛的懷裡。

衛霆飛看着他熟睡的模樣,長長地嘆了口氣。

就這樣,這場天玄會內部的地震暫時落幕,有關引發硝煙的導火索,自然就是那天伊臣的生日宴會。值得一提的是,寧溪可能是得到了什麼風聲,在宴會之前就主動與衛老大見了一次面。

那次見面的詳情無人知曉,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之後,衛家人就拿定了主意,聯合寧溪一同去對付沈夜離。伊臣知道寧溪是一頭老狐狸,他不像沈夜離那麼自負衝動,十分懂得審時度勢,也很會保命,說不定他是發現苗頭不對就馬上倒戈,拋下沈夜離去投靠衛家人了。

畢竟從客觀上去分析,衛家人在幫會裡的地位依然十分穩固。對於下面人的動亂,他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而一旦認真起來,寧溪和沈夜離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只能說,衛家人不是傻的,他們對下面的情況掌握的一清二楚,也知道什麼時候出手可以一擊必殺。寧溪的算盤打得挺好,一心想要蟄伏等待機會,卻不料他等到最後,自己的機會還沒來,衛家人倒是突然出手,一舉掐斷了他的命脈。

按照天樞堂和天璇堂的情況,再過幾年恐怕真會發展到衛家人控制不了的地步,寧溪的計劃一定也早就擬好了。衛家突然來這麼一手,將他元氣大傷,他一定挺鬱悶。

換一個角度猜測,說不定衛家正是在等待這個機會,趁這兩個堂主無法無天,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時候,突然化身爲一頭醒獅,一口咬斷了他們的喉管。

果然是數十年來在本地呼風喚雨的hei道家族,力量不容小覷。

在對外方面,天權帳也在其他幫會掀起了一場風波,如今各大幫派當權的大佬都是一身血債的人,連帶着白道上的衆多要人都是沒一個乾淨的。想到天權帳可能掌握着他們的生死命脈,一羣人模狗樣的老東西全都嚇壞了。

但政商兩界,黑白勢力一向盤根錯節,想要脫身洗白哪有這麼容易。爲了這些事情,衆多老傢伙之間又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紛紛互相指責,你撕我打,弄得兩敗俱傷。

他們就像一羣深陷泥沼想要上岸的溺水人,互相爭奪着要抓住救命稻草。而因爲癲狂的求生欲,溺水人之間就互相廝打踩踏了起來,人人都想要扔開對手獨自上岸,又被其他人重新拖下水,你爭我奪,最後反而抱成團一起完蛋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天玄會,卻始終作壁上觀,有趣的是,這場鬧劇從頭到尾連天權帳的影子都沒看見。這東西究竟長什麼樣子,它到底在不在葉伊臣手裡,裡面都記載了一些什麼東西,到了最後,都是一個謎。

一件武器,重要的不是它的殺傷力有多大,而是它在誰手上,如何使用它。在這一點上,衛家確實把天權帳的價值發揮到了極致。

不過,那些事情再怎樣驚心動魄,過去的都已經過去。數月以後,一切又歸爲平靜,幾個根基不穩的幫會在內鬥中灰飛煙滅,剩下的幫會也或多或少有些殘缺。無論對內還是對外,天玄會都算是大獲全勝,而衛家這個名號,從此也越發令地下世界感到敬畏。

這些事情,伊臣都沒有親身經歷,只是從身邊的兄弟口中聽說了一些。以他目前的經驗和地位,還不足以去協助衛家完成這些腥風血雨的大事,他很懂得分寸和進退。

讓他在意的是,在幫會內部,果然像他之前擔心的那樣,他在倉庫裡的所作所爲被人添油加醋,大肆誇張了一番。

衆人紛紛散播謠言,造謠說那位葉少對待叛徒是如何的兇殘狠毒暴力,就像他們親眼看見了似的。而那位被他吊起來折磨的人質,則成爲了幫會裡的一個笑柄,不管他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他沒被閹割,就算他脫了褲子以示清白,也被人曲解成“割下來之後又縫上去的”。

人言,可以顛覆客觀存在的醫學技術限制,那位人質,最終只能丟臉的哭着回鄉下種地去了。

有一段時間,幫會裡的衆多兄弟看到伊臣的時候,都下意識的捂住襠部。連一貫囂張的周凱都大氣不敢出,唯恐自己惹得伊臣不高興的話,一不小心就丟掉了“小弟”。

目睹此景,衛霆飛常在伊臣背後竊笑。

伊臣十分羞怒,只能揍了他一頓出氣。

他是很愛面子的人,如果有下次,可不願意再奮鬥在前線了,他不想被人打上什麼可怕的烙印。

而在這一切的結局中,唯一的壞消息是,沈夜離的屍體沒有找到。那一夜倉庫的大火燒了十幾個小時,留下的灰燼中並沒有人體被焚燒的痕跡,誰也不知道他逃到哪裡去了。

倉庫臨海,很可能他在千鈞一髮之際跳海逃生。他是那麼驕傲的人,不可能會輕易認輸丟掉性命,如果有機會,他應該不會自暴自棄的死去。

而這,也正是衛家人所希望的。

天玄會是講究規矩,也講究人情的地方,沈夜離雖然罪無可恕,但他畢竟爲幫會創造了鉅額的財富,在他手下的實體產業也都經營的風生水起。念在他對幫會多年來的貢獻,衛家人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趕盡殺絕,略微心軟的給他留了一條後路。

如果他死在火場裡,事情就到此爲止。

而如果他沒有死,要是他腦子夠聰明,就該知道天玄會對他的網開一面。今後遠離黑色世界,安安分分的低調做人,不要再肖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伊臣也曾經有過疑惑,擔心沈夜離真的會回來報復。但顯然衛家人很瞭解他的性情,他們知道沈夜離十分驕傲,不會輕易認輸等死;但也正是因爲他的驕傲,讓他被徹底擊敗以後便會一蹶不振,很難東山再起。

這是徹底看透了沈夜離的性情之後,對他的最好懲罰。對他那種人來說,奪取他的一切錢權,打傷他的腿再徹底拋棄他,對他來說是比死還要難受的結局。

他太驕傲了,也太脆弱了,一旦遭受了排山倒海的失敗,不會再有勇氣重新站起來。

這個男人,無法靠意志和時間,去磨滅心中的陰影。

至於另一個罪魁禍首寧溪,據說他在一切的風波平息不久之後,就引咎辭去了天樞堂堂主的職位,理由是含糊的“辦事不力”。伊臣從衛霆飛那裡聽說,寧溪不僅主動退位,還交出了大量的財產,數目比之前何長老手裡的更加可觀,這樣把自己放到了極低的姿態,讓衛老大也十分意外。

不僅意外,寧溪的這一舉動反而令衛家人很難辦事。不論是按照規矩和情理,對於主動認罪的兄弟都應該從輕處罰,加上寧溪長年身居高位,手握幫會的經濟命脈,重要性與沈夜離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對待沈夜離的那一套方法,在寧溪身上是不能用的。

在這一點上,寧溪確實考慮的十分周全,在左右進退周旋的謀略上,他比沈夜離強的太多。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點事,晚上回來寫得比較急,回頭可能會再改改=3=

☆、第107章

伊臣在衛家大宅養了半個月的傷,衛霆飛勒令他不準去公司,只准休息,於是,他只能呆在家裡每天種種花,養養草,和衛霆飛耳鬢廝磨,三天兩頭親熱一陣子,就像新婚蜜月似的。

而在天玄會裡,一切照舊井然有序,缺少了寧溪和沈夜離,對衛家似乎並沒有造成很大的影響。這兩個人的最終處理,全都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辦事不力,逐出幫會”,坊間自然流出了各種謠言,但因爲當事人也已經人間蒸發了,任何猜測也就無從考證。

沈夜離生死未卜,寧溪在交出手中的錢權之後,便不知去向。相比沈夜離而言,伊臣自然更擔心寧溪今後的動向,這隻老狐狸直到最後對他也是一個謎,他看不透這個男人的心。

衛霆飛勸他不必在意,說是自家老子跟寧溪之間有了什麼協議,伊臣擔心的事情今後絕對不會發生。寧溪雖然年紀不大,但混幫派的資歷十分深厚,是屬於衛老大那一輩的兄弟,他們之間的問題,作爲後輩的衛霆飛和葉伊臣是管不着的。

那,也就只能不去管了。

天樞堂和天璇堂,兩個堂主的位置暫時空缺。天樞堂的日常事務暫且由柳隨風代管,他的開陽堂原本就是各種雜事一把抓,對幫會內部的財政狀況相當瞭解,也算是半個金融專家。

而這樣一來,開陽堂的人手就不夠了,衛霆飛只能把天權堂的人撥了一部分過去,爲柳隨風分擔工作壓力。海豪集團也是天權堂的一部分,天權堂調人,直接結果就是導致伊臣的秘書室受到了影響,幾個左膀右臂都被調走了。

找到一個好下屬不容易,失去下屬,是伊臣這次唯一感到有些鬱悶的事,不過也沒有辦法。

至於天璇堂,則是邀請了衛夫人杜詩藍再度出山,她出身娛樂圈,年輕時候便是聞名海內外的一朵交際花。天璇堂那些吃喝玩樂的產業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東西,對各大俱樂部和賭場的情況也相當瞭解,接替沈夜離自然是沒有問題。

就這樣,在這些低調的人事變動中,失去兩個堂主的壓力就被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化掉了。衛家應該是早就有了這些打算,他們從來就沒想過要讓幫會內部的蛀蟲永遠囂張下去,一旦時機成熟,必定是了結他們沒商量。

半個月以後,伊臣跟着衛霆飛,再次去見衛老大和衛夫人。

一切的風波都已經平息,天玄會短期內也不會有什麼危機,所以這次見面的內容無非是兩個,一是伊臣就任天權堂主的時間和細節,二是他跟衛霆飛的結婚問題。

青龍館一戰之後,衛老大身邊的警戒等級再次提升,和衛夫人一起搬離了衛家大宅,到鄉下老家的宅院裡去避一避。那裡遠離人煙,十分僻靜,至今還保留着古老傳統的生活方式,當地人以農耕爲生,就像一個世外桃源。

據說,那裡有着一年四季都十分溫暖的陽光。

江湖大佬們的歸宿無非如此,他們一生漂泊,跌宕起伏,歷經了普通人難以想象的生死危機。當一切風浪平靜,他們也就歸隱田園,遠離着世界的是是非非,瀰漫着硝煙的靈魂歸於塵土,直到生命的終結。

衛夫人依然溫柔嬌嗲卻力量驚人,一下子就能端出三十斤小甜餅送給伊臣吃;而衛老大每天的任務就是澆他那些永遠都澆不完的花,據說偶爾也有人上門踢館,要跟他爭做“hei道武術家第一人”之類的奇怪東西。

“伊臣,我們都老了,”衛夫人一邊哭訴,一邊用手絹擦着眼角,“霆飛今後就靠你啦。”

伊臣乾笑着,心裡在爲怎麼解決面前的三十斤小甜餅而發愁。

不遠處,衛霆飛正手忙腳亂的在田地裡喂**。

他的背上綁着一個包裹,裡面有一個小女嬰正在熟睡,這是衛霆飛的妹妹。衛老大都六十多歲了,沒想到一把年紀依然老當益壯,很是讓人佩服。

“幫會裡的事情一大堆,多幾個孩子長大以後能幫忙也是不錯的,”衛夫人說着,又捂嘴笑起來,“不過,伊臣肯定不喜歡小孩子吧?他們又小又軟弱,除了可愛一無是處,沒法給你的工作帶來幫助呀。”

伊臣一愣,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您把我的心思猜得這麼透,真讓我羞愧。”

衛夫人雖然看起來總是心不在焉的,卻都能把人看的很通透。伊臣既不喜歡小孩子,也不喜歡衛家這種其樂融融的大家族。

溫柔只是他的表象,像他這麼寡情的男人,其實心靈深處是孤高而冷漠的。

正因爲如此,充滿人情味的衛霆飛才能如此的吸引他。

“不用羞愧啦,冷酷的工作狂也很可愛!”衛夫人甜笑着衝伊臣比了一個“贊”的拇指,然後嫺熟的往小甜餅上抹藍莓醬,“霆飛那個小混蛋就跟他爹一樣,有的時候太心軟了。今後他糊塗的時候你要負責打醒他,打成腦殘也沒問題,反正他本來腦子就不太好使!”

伊臣低頭忍着笑。

“也不要太縱容他,該說‘不’的時候就要狠心!……啊,對了,要把這個給你,”話說到一半,衛夫人突然驚醒過來,連忙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從脖子裡取下一個吊墜,“喏,這印章是衛家的傳世寶,只有每一代當家人的配偶才能持有,你要好好保管哦。”

聽到配偶兩字,伊臣的耳朵紅了一下。

“爲什麼是配偶才能持有?交給當家人不行嗎?”他故作鎮靜的問。

“不行啦,因爲衛家的祖先覺得,家族權力不能完全掌握在當家人一個人的手中。而且,如果配偶得到了不亞於當家人的權力和責任,與家族的關係會更加緊密,”衛夫人認真的說,又晃着印章笑笑,“伊臣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呢?接受了這個印章,你就是衛家的人了,百年之後也只能葬在衛家的祖墳裡啦。”

“這麼早就能得到死後的歸宿,也不失爲一件好事,”伊臣笑了笑,一點都沒有猶豫就輕輕接過了印章,“……謝謝媽媽。”

衛夫人一怔,猛然扭過頭捂住臉,好像哭泣似的顫抖着肩膀。

“好高興……好高興……”她哽咽着,“還是伊臣最乖了,霆飛那臭小子只會叫我老孃,害我一直以爲自己已經很老了!”

“心情好的話胃口也會變好,這三十斤小甜餅就留給您自己吃吧。”伊臣連忙說。

“不不,伊臣還在發育,吃多一點比較好!”

“我已經27歲了……”

“可能會二次發育也不一定啊!”

“……”

五分鐘以後,伊臣才終於找到機會把衛夫人的注意力引向衛霆飛,讓他們倆一起去喂**,自己則落荒而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衛夫人比天玄會裡的衆流氓可怕多了。

在花園的一角,衛老大正在獨自澆花。

他背對着的伊臣,左手握着柺杖,高大的背影依然帶着一絲叱吒風雲的霸氣。伊臣算不上跟衛老大打過多少交道,但內心深處總是對他存有一分敬畏。

沒有他,就沒有衛霆飛,也不會有天玄會的今天。

“老大。”站在衛老大身後,他恭敬的低下頭。

“嗯。”衛老大沒有回頭,隨口應了一聲。

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伊臣才似乎聽到衛老大輕輕嘆了一口氣。

“伊臣,委屈你了。”

“哪裡的話,”伊臣笑笑,“從頭到尾都是老大在做主,我什麼忙都沒有幫上,哪裡來的委屈。”

“讓你跟着霆飛,我的本意並不是想要你像他那樣辛苦。沒有當年的你,就沒有如今的他,光是這一點就足夠我們衛家感激你一輩子。”

伊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沒做什麼,老大您太客氣了。”

衛老大嘆息:“我也知道,你肯定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你的心思我勸不了,但假如今後你發現跟着霆飛並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或者有哪一天你對他沒興趣了,你隨時都可以走,衛家不會強迫你。”

伊臣怔了怔,然後又笑笑。

“……我,當初的確沒想過會走到這一步。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有一些普通的願望,希望自己能夠事業有成,不會碌碌無爲一輩子。不過,能夠監督霆飛,幫着他一起讓天玄會興旺發達,我也很高興。霆飛有着我所沒有的優點,我很敬仰他……啊,這些話請你別告訴他,他會得意忘形的。”

衛老大仰頭大笑了幾聲,但那笑聲很快又變成了凝重的嘆息。

“伊臣,我很對不起你。”

“這又是哪裡的話。”伊臣笑笑。

“是真心話,”衛老大嘆了口氣,“我……非常後悔當初你的父親葉梟離開天玄會的時候,我沒有能夠攔住他。”

伊臣一愣:“您……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嗯……預計下週完結_(:3∠)_

☆、第108章

衛老大放下花鏟,直起身捶了捶腰,坐到一旁的藤椅上。

他拿起手邊的紫砂壺,抿了一口已經涼透了的茶,伊臣看見他的眉間帶着淡淡的陰雲,似乎顯得十分疲憊。

“伊臣,”衛老大低聲說,“想必你也已經有所懷疑了,所以我也不想隱瞞你。你所知道的葉梟死於幫會火併,這確實是我放出去的假消息。當時那種情況,讓幫會裡的兄弟們以爲他死了會比較好,否則的話,就連我也無法控制那種混亂的局面了。”

伊臣屏着呼吸,喉頭有些發緊:“那,當時的真相是……?”

“其實,二十多年前,你的父親葉梟的確是被捲入了一場械鬥。但他只是受了重傷而已,並沒有生命危險,然後,在傷勢還沒有痊癒的情況下,他就私自離開了醫院,從此銷聲匿跡。”

“……爲什麼?”

“因爲……”衛老大皺了皺眉,似乎不知道該怎樣措辭比較妥當,“因爲,對那個時候的葉梟來說,他已經不再想混跡於地下世界。或者說,他厭煩了那種生活,他玩膩了,他想要追求更加刺激的東西。”

伊臣有些困惑:“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衛老大無奈一笑:“不僅是你,天玄會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明白葉梟所追求的東西。他……從某些角度來說,是一個無慾無求的人,他不喜歡金錢權力,對待手下的兄弟和喜歡的女人也不太上心。他唯一想要的只有新鮮感和刺激感,假如手裡的東西讓他失去了興趣,他馬上就會拋棄掉,不管那是什麼東西。”

伊臣微微皺眉。

衛老大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關於葉梟的那些事情,你作爲他在世的唯一血親,有着完全知情的權利。所以,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吧,其實,最初的時候,葉梟並不是一個混跡幫派的小流氓,他……是一個臥底。”

“……!”

伊臣猛然瞪大了眼睛。

衛老大看着他,笑了笑:“很難以想象是不是?如果你今後有機會見到他的真人,一定會更加訝異。葉梟,他從頭到尾都不像一個正義之士,該怎麼說呢……他身上有一種很難形容的陰暗氣質,並且那種氣質絕對不是僞裝出來的。因爲他的這種特質,讓他在潛伏進天玄會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被任何人懷疑過。”

伊臣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他什麼都說不出來,耳邊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臟狂跳的聲音。

衛老大繼續說:“不是我自誇,對於一個人的本質我有着很深的直覺,在我手下混的兄弟,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底。他們是爲了什麼而替我賣命的?是酷愛錢權還是生性暴力?是想從天玄會裡得到什麼東西?這些事情我全都能從他們的身上看出來,但是對於葉梟,我卻第一次失了手,在他身上,我沒有看出一絲一毫身爲警界人員所擁有的正氣,他根本就沒有那種東西。”

“剛纔我說過,葉梟是一個喜歡追求新鮮刺激的人,他選擇成爲臥底,也是由於這個原因。以危險的身份在刀尖上舔血,這種生活讓他感到非常興奮,而在體驗這種興奮感的過程裡,他也對地下世界產生了真正的興趣。”

“撇去他這種危險的性格,他確實是一個非常智慧,大膽又有才能的人。在天玄會的那幾年,他一直混的風生水起,擁有一大批狂熱的追隨者,爲他而癡迷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這麼說吧,你也見過幫會裡諸位堂主的風光,但任何一個人,都比不上當年的葉梟。”

“對葉梟來說,成爲臥底能夠得到什麼情報,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潛伏在幫會裡的危險過程,那種驚險的興奮感讓他十分滿足。在幾年的時間裡,他帶着這個身份,一邊享受着幫會裡的風光,一邊作爲合格的臥底收集了許多的情報。”

“那些情報,就是天權帳的雛形。它記錄了天玄會與各界名流暗中進行的各種交易,而這,也是他作爲臥底被交待的任務。”

“不管是混幫派還是當臥底,葉梟都做的十分出色。按照正常的發展,他應該會在完成任務以後就從幫會脫身,消失在地下世界裡,帶着天權帳去向他的上司回報。當時,如果情報泄露出去,天玄會將會陷入滅頂之災。”

“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

衛老大說着,擡頭看了看伊臣:“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伊臣想了一會兒,猶豫着:“因爲……他覺得那樣不夠新鮮刺激?”

衛老大苦笑:“你說的沒錯,葉梟潛伏在天玄會的這幾年裡,每天都過着對別人來說提心吊膽的生活。我不是慈善家,一旦幫會裡被挖出那種人,必定會讓他生不如死,葉梟明明知道這一點,卻反而樂於享受這種危險。並且,在體驗過這種刺激以後,他已經不想再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了。”

“繼續混跡在地下世界做一個真正的犯罪分子,和手握珍貴情報回去升官發財,葉梟選擇了前者。錢權對他完全沒有誘惑力,他只想繼續享受刺激的人生,而天玄會可以滿足這一點。”

“於是,他很大膽的帶着天權帳,主動向我坦白。”

“多少年過去了,那一天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我幾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在葉梟坦白之前,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無論是堂主,長老還是辦事的小弟,都認爲葉梟是一個天生混幫派的料,他的那種狡黠,陰險和狠毒幾乎沒有人可以比擬。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居然是臥底。”

“有關他的真實身份,至今也沒有多少人知道,我隱瞞了下來。而關於如何處置葉梟,我也思考了很久,按照幫會一向的規矩,他只有死路一條,但是我思來想去,還是下不了手。”

“多年來,我一直深陷於幫會內鬥和人才缺乏的雙重困境中,如果留下葉梟,他便可以同時爲我解決這兩個問題。他願意爲我賣命,也有足夠的能力爲我賣命,我知道如果天玄會能夠一直擁有他,必然會強大許多。”

伊臣猶豫着,輕聲說:“但是,他願意爲您賣命,也只是因爲覺得刺激而已吧……”

衛老大點頭:“你說的沒錯,葉梟那種男人,是不可能真心實意的臣服於哪個老大的,在他心底,也算不上對我有多麼敬重。他喜歡天玄會的這種生活,所以願意留下來,他並不是真心要爲幫會獻出生命,這一點我很清楚。”

“葉梟和我,只不過是各取所需,他喜歡享受混幫派的刺激生活,而我也需要他的才能。最終,我還是衡量了各方面的得失,饒了葉梟的一條命,我允許他繼續呆在原本的位置上,讓他自己發揮自己的長處。”

伊臣問:“什麼位置?”

“一個打手集團的小頭目。在沒有玉衡堂之前,衛家一直養着一批打手,做的就是一些打砸搶殺的事情,以及擔任衛家人的保鏢。那些打手是天玄會力量的象徵,經常被捲入幫會內外的火併,十分危險。但那也是一個容易立功的位置,葉梟最初就是僞裝成一個市井小流氓,混入天玄會做了打手。”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葉梟所走的每一步,每一個選擇,都在追求新鮮和刺激,包括他最初潛入天玄會的行爲也是一樣。他的這種性格是十分危險的,這世上沒有誰可以控制或者降服他,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一步,他只想要自己高興就夠了。”

“但是既然天玄會需要他,我也顧不了這麼多。在葉梟呆在幫會的幾年裡,我的眼光確實沒有錯,他爲我做了很多事,他一手創立了玉衡堂,對幫會的保鏢和打手進行系統化的管理。因爲性格的關係,葉梟不喜歡跟別人廝混在一起,因此玉衡堂是脫離幫會各種勢力的獨立存在,明碼標價,收錢辦事。”

“伊臣,從你的位置,可能意識不到玉衡堂的這種管理模式對天玄會有多麼重要。正是因爲葉梟沒有讓玉衡堂介入幫會裡的任何一派勢力,那些勢力纔沒有足夠的戰力去挑起內鬥。否則的話,這麼多年來,天玄會早就陷入一片內鬥的血海了,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壯大。”

“天玄會能有今天,葉梟立下了汗馬功勞,雖然他做的這一切只是爲了自己開心,我還是十分感謝他。但是,他隨心所欲的性格卻怎麼也抵消不了他立下的功勞,在幫會裡,有多少人崇拜葉梟,就有多少人憎恨他。”

“關於這一點,我也是相當的不滿意。天玄會是一個既講規矩又講情義的地方,我們雖然都不是善男信女,但也不能無緣無故的殺人越貨。這一點,葉梟卻從來不在乎,只要他高興,折磨哪個兄弟或者搶走誰的女人,他都無所謂,也不用給任何理由,在這方面,他完全就是一個性情狠戾的暴君,而且誰的勸解也聽不進去。”

“或者說,他天生就不懂得去聽勸,他心裡從來只有他自己。但是這種奇異的人格魅力,也爲他吸引到了相當多的崇拜者,葉梟的男女關係一直都很混亂,伊臣,你的母親只是他接觸過的無數女人的其中之一。”

伊臣長嘆了一口氣。

“那,既然他有過很多女人,爲什麼只有我一個孩子呢?我還有沒有其他兄弟姐妹?”

☆、第109章

衛老大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關於這個問題,稍後再詳細談,這其中有一些複雜的糾葛。”

伊臣怔了怔,他想了一會兒,沒有說什麼,沉默的點了點頭。

看起來,他那位性格乖張,不受世俗規矩約束的父親,在其他地方確實還留下了種。但是剛纔聽衛老大說了這麼多讓他驚訝的往事,有關他的兄弟姐妹的情況,似乎也不那麼讓他在意了。

“後來呢?”他問。

“後來,葉梟成爲玉衡堂首任堂主,而在幫會裡的仇敵也與日俱增。這也是我一開始擔心的事情,葉梟確實很能幹,但他也實在很難與人爲善,結仇是難免的。我曾經勸過他,但是他也不聽,他從來就沒想改變過自己隨心所欲的生活方式。這樣自然是無法在幫會生存下去的,天玄會的兄弟們都不是善茬,葉梟惹毛了他們,他們不會因爲他是堂主就忍氣吞聲。”

“就這樣,葉梟在幫會裡的處境越來越艱難,而他也開始厭煩自己身爲堂主的生活。他本來就不在乎錢權,一切只要自己高興就好,而在堂主的位置上,要承擔太多的責任,言行也有諸多限制,他不喜歡這樣。”

“那場火併究竟是誰挑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葉梟就那樣和兄弟們爆發了一場內鬥。內鬥的結果是兩敗俱傷,而葉梟在住院期間,似乎不想再回到天玄會繼續賣命,就這樣突然從醫院消失,再也沒有了蹤跡。”

伊臣問:“那時候的我在哪裡?”

衛老大嘆了口氣:“葉梟的私生活很混亂,也很隱秘,一開始我也不清楚他的私人情況。直到他走了以後,開陽堂對他留下的財物做了一番徹底的調查,這才知道他還留下了你這麼一個孩子。”

“那時候你出生不久,生母是一個沒什麼名氣的歌星,生下你的時候就難產去世了,跟葉梟也並沒有登記結婚。除了她以外,葉梟還有許多年齡,身份,履歷各不相同的男女情人,暗中積攢下的財產也相當可觀。”

“他的生活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混亂,而且我看的出來,他沒有在任何人身上投入過真心,也不是因爲貪錢而斂財。他一直都沒有變,他所做的一切,無論是好是壞,都只是爲了滿足新鮮感和刺激感,而這些感覺,他在天玄會裡已經享受到足夠了,天玄會已經沒有辦法給他更多。”

“既然如此,他也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所以他拋下了一切,什麼都不要,就像最初來到天玄會的時候一樣,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伊臣想了想,問:“那……他把天權帳也留下了?”

衛老大幹笑一聲:“其實……並沒有。”

伊臣一愣。

衛老大擡眼看着他,神情有些苦澀,又像是無奈:“在我們這一次的計劃裡,天權帳其實……是一個不存在的道具,它壓根就不在我們衛家手裡。當年,葉梟什麼都沒有帶走,但是,除了天權帳。”

伊臣大吃一驚。

衛老大繼續說:“之所以我們如此高調的宣稱天權帳在我們手裡,除了你所知道的諸多原因,另一方面,我也想嘗試着能不能用這個方法,將葉梟引出來。二十多年了,他一直下落不明,但我知道他肯定還活着,一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繼續尋找他喜歡的驚險刺激。”

“不僅如此,他也一直都很清楚天玄會的情況,當然,也知道你的存在。客觀的說,葉梟和天玄會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只是覺得沒意思了,所以就走了,因此,他也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遠離我和這個幫會,有興趣的時候,他還是會來看看這裡的變化。”

伊臣張了張嘴,但還是沒有說什麼。

他不知道該怎麼勸解衛老大,人心是很難挽回的東西,葉梟的心已經不在天玄會了,自然就沒有辦法把他再勸回來。

“這麼多年,您都沒有想到過什麼好辦法嗎?”他輕聲問,“畢竟也是一介堂主,白白放走是一個很大的損失吧?”

衛老大搖了搖頭,十分無奈的苦笑:“我當然試過,那時候葉梟的重要性,完全不亞於如今的寧溪,白白失去他,我當然十分捨不得。這麼多年來,我多方打聽,花了許多的時間和精力,最後得到消息說是葉梟在歐洲。”

“但是,知道他的下落和找他回來,完全是兩碼事。天玄會對他來說早已沒有吸引力了,我手裡剩下的可以吸引他的東西,無非是錢權而已。這兩樣東西,葉梟都無所謂,只要他願意,從別的地方也可以得到。”

“不是我不想要他回來,是他沒興趣回來。”

伊臣咬了咬牙,低聲問:“他……也不在乎我嗎?”

衛老大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意思已經非常清楚了,葉梟對自己的血脈沒有任何留戀。也是,如果真的還有一絲不捨,這麼多年來他有無數機會可以回來的,但是他一直沒有。

伊臣覺得有些難過,但也算不上多痛苦。既然從來沒體會過家人的溫暖,那也無所謂失去了,更何況,這些年衛家人待他不薄,天玄會願意撫養他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沒有任何價值的孤兒,已經足夠他感激了。

原本,他早就可以被拋棄掉。

衛老大與伊臣談過話以後,又把衛霆飛和衛夫人一起叫了過來,商定了伊臣繼任天權堂堂主的儀式細節。至於兩人的婚姻大事,考慮到伊臣身份的特殊性,最終還是決定不要大操大辦,等幫會的事情忙完之後,就讓他們去國外登記,順便來個蜜月旅行就好。

而衛夫人給的那三十斤小甜餅,最終被阿倫開車帶回去了,所以衛霆飛和伊臣無奈只能步行回家,當做是一次悠閒的散步。

“你好像不太高興?我老爹跟你說什麼了?”衛霆飛一手攬着伊臣的腰,摟着他在林間小道上慢慢走着。

伊臣無精打采地靠着衛霆飛,輕聲說:“我只是在想,今後是不是有一天,我會與自己的父親爲敵。”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幫你擋下來的,”衛霆飛低頭親了親他的臉頰,眼尖的發現了他脖子裡的吊墜,“你拿到印章了?”

“是啊,媽媽很信任我。”伊臣衝他做了一個鬼臉。

“連稱呼都改了,你們就聯合起來欺負我吧!”衛霆飛賭氣的別過臉,“這個印章比你想象中的意義更重,本來應該由我親自交給你的!”

“爲什麼?”

“你仔細看看它是什麼形狀。”

伊臣有些困惑的打開弔墜,驚訝的發現印章並不是他想象中精巧的方柱形,而是……鑲嵌在一枚銀色的指環上。

這個印章是戒指形狀的,代表衛家簽名的部分位於戒指正中,周圍還嵌着幾顆碎鑽。

“是訂婚戒指嗎?”伊臣問。

“是啊,這是我們家每一代當家人專用的訂婚戒指!她搶先把印章交給你,讓我怎麼跟你求婚!”衛霆飛忿忿地說,“我決定了,下個月不發零花錢給她!”

伊臣啞然失笑,把印章從脖子裡取下來,塞到衛霆飛手裡:“沒關係,現在求也來得及。”

衛霆飛不爽的哼了一聲,但表情微微鬆懈了下來,露出略感安慰的神情。

路邊就是一處小樹林,伊臣於是就被拉進樹林裡聽了一大堆肉麻的話,還被衛霆飛按在樹上溫存了一番。他答應了衛霆飛的求婚,有關於他百年以後只能葬在衛家祖墳裡的事情,也就這麼定了下來。

這是沒有任何懸念的結果,就算伊臣嘴上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他心裡也明白,除了衛霆飛,不可能再有別人跟他共度餘生了。

天權堂堂主的繼承儀式,是半年以後辦的,那個時候,舊城區的堂口已經修繕完畢。

原本興義會的魅夜所在的地方,連帶着周圍一片佔地廣闊的舊廠區,都被天玄會買下來,建造成一處新據點。那裡連帶着港口,一起成爲了天權堂的地盤,外人休想踏進一步。

按照之前的計劃,衛霆飛的工廠以及伊臣自己的人馬,全都搬遷到了那片區域。工廠裡被何長老硬塞進來的老弱病殘,全都被伊臣打發到適合他們的崗位上,讓他們繼續發揮餘熱。

那些老傢伙,有的去當門衛,有的在衛家各大公司的餐廳裡炒菜做飯,全都沒法再給衛霆飛添亂了。有些知趣的人知道沒了長老和堂主做靠山,再胡攪蠻纏也沒意思,便主動請辭回老家,乖乖去種田養老度過餘生。

至於衛霆飛那個不賺錢的攝影棚,聽說是被伊臣包給了娛樂公司。雙方商定了合約,由娛樂公司介紹生意給攝影棚,合作雙方按比例分紅,天玄會就這樣搖身一變,成爲了娛樂產業的小股東。

回頭再說天權堂,雖說是堂主的繼承儀式,但天玄會已經擺脫了許多古舊的作風,儀式去掉了許多繁文縟節,主題內容無非就是衛老大和衛霆飛說幾句場面話,伊臣再表達一番忠心而已。

儀式的大頭,是說完話以後的大型酒席。因爲天玄會已經很多年沒有任命新的堂主,因此這一回乾脆大肆操辦,開了五百桌的酒席,讓兄弟們好好喝個夠。

那場酒席,足足擺了四十天。

兄弟們熱情的程度與無限的胃容量,讓伊臣歎爲觀止。

值得一提的是,酒席中間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意外,一羣在幫會裡有些閱歷的兄弟前來砸場。他們看不起伊臣溫柔謙和的模樣,不贊成衛霆飛和這個漂亮的小白臉結婚。

糟糕的是,伊臣當時喝了很多酒。

醉意之下,他一口氣摞倒了三十個大漢,又把其餘的人攆出場外,踹下樓梯。

從此以後,幫會裡關於葉伊臣的可怕傳聞就更多了。

而作爲當事人,伊臣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全身痠軟,累得好像跟衛霆飛在牀上徹夜大戰了三百回合。

徹底自我反省之後,他決定今後絕不再喝酒打架。

他纔不想被描繪成一生氣就會變得非常可怕的大佬情人,他只是一個低調做人的小小心腹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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