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怎麼做纔是算最成功的?
以前木子在凝香酒樓的時候,覺得凝香和趙大腦袋就是很成功的老闆,他們善良,淳樸,把員工當做真正的朋友來看待,員工們自然也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凝香酒樓的經歷,使木子從心底裡有了這樣一個印象:老闆,其實並不像大家平時想得那樣,不把員工當人看,非要將員工當做極其,壓榨他們的血汗來牟取暴利.
但是,聽了關於趙鼎龍的事情之後,木子開始對老闆這個詞,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趙鼎龍,纔是最會做老闆的人。這種人有着做演員的超級天賦,在一分鐘之內,能變成兩種截然不同的人。
薛惜進廠不久,薛大爺就發現兒子迅速的消瘦起來,總是帶着眼圈,回家也總是焉頭焉腦的,好像疲勞過度的樣子。再三追問之下,才曉得當時那個拍着自己的胸脯,聲稱要把薛惜當親生兒子對待的趙鼎龍,絕不像初次見面的那個遞煙遞煙沏茶的老好人那麼簡單,一方面,他與員工兄弟相稱,顯得豪爽大方赤膽忠心,另一方面,卻像周扒皮那樣,千方百計的讓員工加班加點,超負荷勞動,壓榨他們的血汗來爲他牟取暴利……第一次走出家門的薛惜,自然不曉得這其中的玄機,見老闆對自己如此客氣大方,還以爲是遇到了貴人,讓自己都乾點事情是對自己的磨練,於是就默默的毫無怨言的超負荷勞動着,幾乎把廠裡所有髒活累活全包了,時間一長,哪有那麼多的精力和體力禁得住如此肆無忌憚的消耗,不焉頭焉腦纔怪……
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之後,在感嘆趙鼎龍會做人的同時,薛大爺當即決定要讓兒子薛惜辭職。當他跑到趙鼎龍辦公室說明來意後,趙鼎龍又是端茶又是帶水的滿臉微笑着,說出了他自己制定的廠規:辭職必須提前一個月打招呼,否則扣發一個月工資。
笑面虎……典型的笑面虎!薛大爺恨得咬牙切齒,卻也毫無辦法。看到兒子如此勞累的樣子,決定扣一個月就扣一個月吧,不就幾百塊錢嗎……但是薛惜知道這件事後,卻堅持再幹滿一個月,這樣就可以不用扣工資了。薛大爺拗不過兒子,只好同意。
薛大爺囑咐兒子,能偷懶的時候就儘量偷懶,不要像個傻子一樣任由趙鼎龍指派,有時候多勞並不是就能多得的。等到熬過了這一個月,立刻就辭職。
可是,就在距離一個月的期限還有四五天的時候,薛惜忽然出事了。
那天中午,廠裡的工人都吃完晚飯休息的時候,趙鼎龍忽然喊薛惜,說是廠裡剛進來了一車舊傢俱,要薛惜去幫着卸一下。薛惜當時剛吃完飯,聽到老闆命令就急忙去了。
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當時薛惜走到卡車邊,解開了繩索,然後很突然的,卡車上碼的高高的一個大櫃子,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將車下的薛惜當頭悶在了下邊,那可是老時候的舊櫃子啊,足足有百十公斤重……等到大夥匆匆趕到現場,費勁的將櫃子從薛惜身上挪開的時候,孩子早就沒氣了,頸椎骨徹底斷折,整個腦袋都變形了,當時的鮮血啊,將門口的地面都染紅了一大片……
薛大爺因爲激動過度,加上長時間的飢寒交迫,終於昏睡過去了。木子和歐陽六色費力的將他送回了家,將他安置在土炕上,找了些柴禾點起了火,讓薛大爺這個冷冰冰空蕩蕩的家有了些許的暖意,這時鄰居們漸漸知道了怎麼一回事,紛紛圍攏了過來,年邁的村長也過來了,在讚歎了木子和歐陽六色一番後,捲起了一顆菸捲,緩緩給他們講了關於薛大爺和他兒子的故事。
坐在這破落的家徒四壁的房子裡,聽着如此壓抑陰鬱的故事,歐陽六色覺得,這個冬天有前所未有的寒冷。
“那麼接下來呢?薛惜是在趙鼎龍廠裡出事的,趙鼎龍應該負責任吧?薛大爺去找過他嗎?”木子皺了皺眉頭,問老村長。
“找啦,當然去找啦。可是……可是沒有用啊。趙鼎龍是什麼人啊,怎麼會認這個栽?”老村長狠狠的吐了一口煙,無奈的說道。
“不認栽又能怎麼樣?人的確是在他廠裡出的事啊?是他的安全工作沒抓好,他如果不負責,就去告他!”歐陽六色忍不住有些激動的說道。
“趙鼎龍和薛惜之間沒簽訂什麼勞動合同,即使起訴他,困難也相當大。”木子意味深長的看了歐陽六色一眼,似乎是在勸誡她不要太容易激動。
“對啊,趙鼎龍那人可是滑的很哪,老薛也去鄉里縣裡高過,還給省裡寫過信呢,沒用啊,趙鼎龍有錢有勢,早就把上上下下的關係打通了,就是合上咱全村的力,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啊。”老村長痛心疾首道。
“當時櫃子是從車上掉下來的,而當初裝車的時候,是司機親自參與裝車的吧?那麼,司機也得負一定責任吧?”歐陽六色接着問道。
“別提了,司機是趙鼎龍的外甥,你說還有什麼好講的……”老村長長嘆一聲,“這世道啊……白髮人送黑髮人,本來就夠受的了,兒子死了又白死,簡直把老薛逼瘋了,這也難怪他想不開啊……”
老村長說到這裡,身旁圍攏的鄉親鄰居們也紛紛搖頭嘆息起來。
木子扭頭看着躺在炕上的薛大爺,聽着老村長和村民們的嘆息,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歐陽六色忽然發現,木子捏緊了拳頭,甚至發出了咯咯的聲響。
他這是怎麼了?
歐陽六色悄悄的用力捏了木子的手指一下,擔心的注視着他。
木子甩了甩頭,似乎甩掉了什麼沉重的東西一樣,再次看了薛大爺一眼,毅然站起了身,與老村長和村民們告別。老村長和村民們被這兩個好心的少年徹底感動了,紛紛表示要請他們去自己家吃飯。木子卻逐個委婉的拒絕了,說自己還有些事情,需要回家處理……
“木子,你……沒事吧?”走出薛大爺的小屋,歐陽六色看着大步向前走着的木子,關切的問道。
“沒事。”木子頭也不回的簡單的回答着,繼續大步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我餓了,我要吃東西,要吃大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