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將逝去了, 我的孩子——”斯嘉麗朝着維拉妮卡伸出了手。
那可怖的雙眼裡血色的淚珠不斷落下。
“我即將死去了,徹底的死去了,我知曉的未來在這裡就結束了, 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去把握了, 我親愛的寶貝——”
她溫柔地撫摸着維拉妮卡的臉頰, 目光溫柔而慈愛。
維拉妮卡嗚咽着, 他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斯嘉麗輕輕笑了笑。
“對於你來說我永遠都不會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但我是愛着你的,維拉妮卡。你的名字是我爲你取的, 希望你像故事裡的維拉妮卡皇后一樣堅強美麗,請你不要哭泣, 我親愛的寶貝。”
維拉妮卡癟着嘴, 他強忍着眼淚, 他面前支撐着畸形的斯嘉麗的莖杆終於像是流失掉了所有的養分,迅速枯敗, 而斯嘉麗——這惡魔世界曾經最美麗的皇后,終於化成一片片血紅的花瓣,飄落了一地。
“不——!”蜷縮在地上的安格斯發出一聲哀嚎,斯嘉麗已經逝去,他什麼也沒有得到。
“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他抱着腦袋咆哮, “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沉默地看着還半跪在地上堆着一地妖冶的花瓣發愣的維拉妮卡, 他的眼睛充血, 紅色的瞳孔之外佈滿了血絲。
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肅殺, 渾身滲透出一種嚇人的氣勢。
威廉看着他死死瞪着維拉妮卡,立即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維拉妮卡……”他出聲提醒道。
但是他晚了一步, 安格斯已經先他一步衝了上來,他手中還提着芬利科斯之劍的劍鞘——那上頭還沾着切里斯的鮮血!
“賤種!”他怒吼一聲,劍鞘已經狠狠砍在維拉妮卡的肩膀上。維拉妮卡吃痛地回頭,伸出另一隻手一把握住了劍鞘。
劍鞘上頭鑲嵌着的鑽石劃破了他的手心,暗紅色的鮮血流了下來。
“我不會再畏懼你。”他咬牙切齒,“我要告訴你,王權第一繼承人根本就不是你,你根本沒有失去——因爲你從來就沒有得到。”
“你胡說!”安格斯兩隻眼睛紅得嚇人,他兩手按在劍鞘上,拼命往下壓,“王位繼承人本來就是我,是你和斯嘉麗那個賤女人篡改了王的密詔!”
“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王的繼承人知道芬利科斯之劍的秘密,但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沒有人告訴你,因爲你根本就沒有——資格!”
資格!
這個詞牢牢佔據了安格斯的內心。
資格……從小到大,他的心中一直盤踞着這個詞語。
他想要坐花園裡的旋轉木馬,不,他沒有資格,那是維拉妮卡王子的玩具,他不過是王與不知道哪裡來的女人偷情所生的低賤孩子,他是一個混血,他不是惡魔與魔女生下的孩子。
他的母親——不知道是個人類還是死神,他生來只有一半翅膀,並且無法像普通的惡魔一樣飛翔。幼年的他因此飽受嘲諷與欺凌,但很快,他在惡魔世界很快就生存下來。
他像他的父親一樣善於學習,父親是他最好的學習對象。他學習父親的陰狠與決斷,加上自己的性格生來的囂張,他宛如第二個年輕的格瑞斯。
但是,父親沒有選擇他。
他在父親的病牀前看見了王室的密詔。
上頭用漂亮的花體字寫着弟弟漂亮的名字。
他那個有着女人名字的……弟弟。
那個軟弱的傢伙,連話也說不清楚的傢伙!那個懦弱無力只會在他那母親身後哭泣的小東西!——父親寵愛他,他的母親也疼愛他。
他時常看見在庭院裡,他的母親掰碎小小的甜餅合着紅茶喂他。
他從來沒有那樣過,他聽庭院裡花裙子的女傭們說,他的母親生下了他就拋棄了他。
那樣美麗的女人,在庭院裡曬着太陽,她養的白色貓咪蜷縮在她的腳邊,她幼小的兒子像只小狗一樣追逐着飛舞的蝴蝶。
他永遠記得那蝴蝶的顏色,淺淺的黃色,他伸手輕輕一捏,那蝴蝶就死在了他的掌心。
他沒有母親,他的父親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他生來就是孤獨。
他的憤怒與不甘宛如烈火一樣吞噬了他的內心,他的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詢問他:你甘心嗎?
我爲什麼要甘心。
他問自己。
爲什麼?我沒有母親,他有。我沒有父親的寵愛。他有。
我比他更強大,爲什麼得不到別人更多的目光。
爲什麼要甘心?
去掠奪吧。有人說。去掠奪本來就屬於你的東西!權利是屬於你的,不應該屬於一個被過分偏愛的,一定是有什麼環節出了錯誤。
“你說,是不是賤女人和她的兒子修改了密詔。”他躺在沉浸在月光裡的沙發上,室內沒有開燈,巨大的落地窗投射進來的月光點亮了整個屋子。
他最忠誠的女傭跪在地上在幫他換鞋子,那一天她笑着回答:是啊。
她竟然沒有想到他是認真的。
倘若知道事情發展成這樣,她最愛的少爺變得如此瘋狂,她一定會細心地糾正他。
但是已經遲了,她那充滿風情的美麗紫羅蘭色的眼睛已經變得又呆又木,她已經不會對着他的少爺微笑了,她把所有奉獻給了她最愛的人,只要他想要,她就給。
所以這份畸形的愛讓她成爲了地上躺着的一具冰涼的軀體。
她最愛的少爺踩到了她的手指,然後它們被厭惡地踢開。
“你不光是瘋子,你簡直就是個意淫的變態狂!”維拉妮卡厭惡地看着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安格斯,你讓我噁心,你是瘋子!”
安格斯輕輕笑了笑,“是嗎,”他說,“你也一樣,你以爲我不瞭解你嗎,你不過也是個可憐的傢伙!你暗戀那個死神,每天跟在他的身後偷窺他!你喜歡男人,是個讓人噁心的死基佬!你瞧瞧他,那個死神,已經被別人上過了,你真可憐,還在這裡貢獻你自己!”
維拉妮卡彷彿被戳中痛處,他皺着眉,語氣冰冷:“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情了,”安格斯鄙夷地看着他,“我要告訴你愛着的人你是一個多麼噁心的東西,你爲了博取他的歡心讓你母親的貓在他身上種下惡魔的果實,再偷老東西的藥劑救他,讓他對你心懷感激!多麼動人的愛呵!愛到可以傷害別人!實在是太讓我感!動!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威廉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維拉妮卡,維拉妮卡原本就蒼白的臉此時更是毫無血色,這樣他簡直就是在默認他所做的事情一樣。
“原來……”威廉開口,“是……”
“不!”維拉妮卡連忙制止他,“威廉,我是真的愛你!我這麼做都是爲了得到你的注意!”他叫起來,安格斯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報復的快感充斥着他此刻的內心。
開心了吧,他心裡另一個自己問。
不,並不開心。
爲什麼呢?
不知道。
於是他繼續說:“你喜歡他,只是因爲他和你的母親有着一樣的金色頭髮,他和你的母親一樣常年沒有表情,所以你注意他,甚至在畫畫的時候想的是你的母親而不是他,你愛的根本就不是他,你這個噁心的小東西,你愛的,根本就是你自己的親生母親!”
“不——!”維拉妮卡痛苦地叫出聲來,這樣□□裸地揭露真相讓他感到難堪,他蹲了下來,不敢去看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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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看着他,一點點怪異的心情開始出現。
那種心情像是枷鎖得到了打開,那是一種可以說是……輕鬆的心情……
很早以前他從來沒有被愛過,他對於這種東西並不感興趣,現在他忽然明白了,關於愛情,他要的非常簡單,愛着自己的,只要文森特一個人就足夠了。
他只想要和文森特在一起。
他和文森特已經結合在了一起,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和對方靠近,他此刻忽然非常想念文森特,想念他溫柔的話語,他輕柔的微笑,他深情的眼神,他每一個動作……
他終於明白,他愛上了文森特。
在這種特殊的地方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聯想讓威廉感覺到有些詭異。
現在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終於清醒過來,他旁觀太久,終於開始思考什麼纔是自己應該做的。
他迅速的分析了一遍現在的情形:切里斯的肉體還在,這證明還還有生還的可能——儘管他的身體已經血肉模糊,但是隻要肉體大部分還在他就不會放棄這個傢伙。
維拉妮卡並不愛他,他傷害了自己又救了他,他和他之間已經兩清了,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他該如何帶着不知道是生還是死的切里斯離開這兒。
他又看了一眼維拉妮卡,他仍在和安格斯激烈地辯論着什麼。
威廉對於他們感到疲累,他獲得的訊息太多,他需要整理一遍。
維拉妮卡並不愛他。
這個訊息突然冒了出來。
他忽然有一點失落,但很快,他安慰自己:他愛着文森特,文森特愛着他,他已經失蹤很久了,切里斯說過,文森特會來救他,現在,希望他能夠安全地與文森特麗苔匯合。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時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