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威廉睜開雙眼的時候, 世界又是一個嶄新的清晨。他花了大概一分鐘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睡在文森特的房間,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昨夜的情潮, 臉上一片緋紅。
他伸手摸了摸身旁的牀單, 冰涼涼的, 顯然他的主人已經離開了一會兒了, 威廉一瞬間忽然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擡頭看了看天花板,由於沒有戴眼鏡的緣故,小小的水晶吊燈在眼前閃成一片。
他動了動, 身體下部傳來的輕微撕裂疼痛感讓他皺了皺眉,從今以後, 他不會是一個人了……他想着望着窗戶外頭, 天氣很好, 清晨的光線很足,整個房間一片通亮。
似乎感覺到威廉已經起來了, 文森特從房間外頭敲了敲門。
“威爾,醒了嗎?”
威廉應了他,就看見文森特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他穿了一件V領的墨綠色的針織衫,熨燙地服服帖帖的黑色長褲, 看起來彷彿一下子年輕了許多。
“早餐想吃什麼?我親自做給你。”文森特笑了笑, 威廉一愣, 眨了眨仍有些倦意的眼睛, “爲什麼……要自己做, 餐廳不是有……現成的嗎……?”
“因爲我想做給你啊,吐司和煎蛋可以嗎?”
“嗯……”
聽着威廉應了他, 文森特轉身就走了出去,威廉從牀上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穿着在伯明翰買的那一身睡衣,身體也被清理過了,牀頭還擺着替換的衣服,一想到這些都是文森特在他熟睡之後爲他做的,威廉的臉立即就燒了起來。
他換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間。衣服是自己的,可能是文森特昨天晚上回到他房間裡替他拿的,文森特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細心地顧慮着別人的需求,卻從來不需要別人明言。
這樣優秀的人能夠和自己在一起,真的是非常……
“要培根嗎?”文森特看見他走出來出聲詢問道,打斷了他的聯想。
威廉在客廳裡的椅子上坐下,隨口應道:“不需要了,我不吃豬肉。”
文森特背對着威廉“嗯”一聲,一邊在竈臺上煎着雞蛋一邊說道:“在你睡着的時候我們開了個小小的晨會,我們可能要回倫敦了。”
威廉問:“爲什麼,倫敦不是封鎖了嗎?”
文森特一邊將煎好的雞蛋盛在餐盤裡一邊解釋道:“你知道我和上校原本爲什麼要來伯明翰嗎,並不單單是因爲你被綁架到了伯明翰,而是因爲在伯明翰有着惡魔的巢穴,聽說格瑞斯越獄之後就逃到了他的老巢——也就是現在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伯明翰。”
威廉早晨早起有一點低血壓,頭腦有點昏沉,呆了片刻才問道:“爲什麼?”
文森特回頭,看到威廉一副呆呆的樣子只覺得自己心都要融化了,他問:“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你們知道我來到了伯明翰,又爲什麼知道格瑞斯逃到了伯明翰?”
他這幅擡頭認真詢問的模樣文森特看着覺得十分有趣,他將煎好的心形雞蛋放在威廉的面前,又用番茄醬在上頭擠了個愛心的形狀,最後又忍不住在威廉嘴上親了親。
威廉呆愣愣的,過了好久才說:“我沒有刷牙……”
他跑去刷牙,文森特就在外頭解釋:“是上校命令我們來到伯明翰的,給我們的理由很牽強,說是和你有這姐弟間的心電感應,至於格瑞斯的事情,伯明翰分部報告說這一帶最近有他活動的跡象。”
威廉用着新拆封裝的牙刷刷着牙,聽見文森特向他解釋他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繼而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那女人和自己的面孔,相似簡直到了驚人的程度……
他漱口完畢,用文森特的毛巾洗了臉,這纔出來吃文森特做的早餐。
愛心煎雞蛋和抹着黃油的吐司。
“要咖啡嗎?只有速溶的。”文森特問。
威廉點點頭,文森特於是又去衝咖啡,威廉看了看他忙碌而熟練的身影,想了想,詢問道:“文森特?”
文森特應了一聲“什麼”,威廉詢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們爲什麼要回倫敦。”
能回倫敦固然是最好的,但是威廉希望能夠明白每一件事情。
聽見威廉問這一句,文森特的手突然頓了一頓,咖啡灑了出來,他轉過頭拿摸布去清潔,威廉看不見他的表情,良久才聽見他說了一句:“倫敦分部向我報告,格瑞斯的部分遺體被發現在了倫敦城區。”
“他死了!?”威廉一愣,臉上罕有的驚愕表情顯示出了他的訝異。
文森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是的,惡魔死亡本應當沒有屍體,但是倘若是死亡會立即消散成黑色羽毛,但是如果是血親之間的相互殘殺就會像人類一樣留下屍體,這在地下惡魔世界被稱爲是哀憐。”
什麼哀什麼憐,在威廉心中,惡魔根本不配擁有這兩樣情感,連自己的血親也能夠屠戮,惡魔根本就理應是不該存在這世界的怪物。
文森特繼續解釋道,“格瑞斯沒有兄弟,按照惡魔之間這個定律,我們推測出能夠殺害他的只有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是長子安格斯,另一個是次子維拉妮卡。”
再一次聽到維拉妮卡的名字是從文森特嘴裡說出來的讓威廉感覺怪怪的,他打心底裡不希望這事兒是維拉妮卡乾的,況且屍體出現在倫敦,想必是在倫敦遇害,第一嫌疑人,自然是安格斯。
“倫敦分部查過我們之前去的那一間美術館,安格斯早已逃逸,那個地方應該是被廢棄了。”
威廉聽着文森特說出這話,心中不免遺憾。維拉妮卡說那美術館是他的家,那潮溼窄小的二樓就是他的房間,甚至連門都沒有。
天啊,倘若不是認識維拉妮卡,威廉真要以爲住在那兒的,是個保守父母虐待的可憐小孩子。
“爲什麼要……要殺害自己的父親……”威廉雙手接過文森特遞來的咖啡輕輕呢喃,他雖然與父親並不親熱,但是倘若要殺害他自己的父親,他也是會於心不忍的吧。
文森特對於這個問題反倒有些顯得不以爲然了,他聳聳肩:“大概是因爲芬利科斯之劍的事吧。”
芬利科斯之劍?
“你不知道嗎?”看見威廉不明白的模樣,文森特解釋道:“格瑞斯是地下世界的王,像是舊世紀小國的國王一樣,不過惡魔的生命非常短暫,它們不像魔女和死神,它們衰老得很快,就連惡魔的王也不例外,在它們感到自己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他們會尋找下一任新王的繼承人,芬利科斯之劍就是憑證。”
有點類似於國王的權杖,威廉瞭然地點點頭。
“不過現代文明科技高速發展,惡魔世界也並不是一成不變。”文森特靠在洗手池邊聳聳肩,“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惡魔會服從王的命令,格瑞斯就是最近的一代惡魔之王。”
威廉非常容易吸收新的知識,他點點頭,不過,文森特看他的表情非常奇怪。
“威爾,”他終於嘆了一口氣,站直了原本斜靠着牆壁的身子,“這些,都是學校的書本上有的東西,你身爲學校畢業的優等生,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呢?”
威廉呆愣在原地,他發誓他沒有將書本上的知識扔掉,他大腦裡裝的知識完全可以媲美任何一本教科書,但是這些事情他是第一次聽說!王的故事,芬利科斯之劍的事情他一無所知!
他開始覺得恐慌,立即聯想起了前日與切里斯的疑問,究竟是自己遺忘了還是麗苔記錯了?
他臉色相當不好,文森特感到有些不對勁,威廉呆呆的樣子讓他非常擔心。
“威爾……?”他試着出聲詢問,威廉慌張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了頭。
“我……我沒有關係。”
文森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威廉迅速在自己大腦裡思索了一番。
自己真的應該相信自己的記憶嗎……?
他低頭想了想,正當文森特想要再次詢問他的時候,他擡起了頭,“我們會回倫敦?”
文森特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事情彷彿又繞到了原點,他和切里斯原本計劃好的也得以實現,既然不確定,那麼就一步一步去驗證。
他臉色相當不好,文森特略有些憂慮,想了想還是說道:“威爾,用過早餐我們就收拾東西吧,房間這邊的工作人員會打掃的。”
威廉並不是沒有緊急出差過,但是這一次算是最爲匆忙的一次。
他沒有詢問爲什麼,因爲這時候的門外已經響起了切里斯那響亮的大嗓門。
“爲什麼,爲什麼這麼着急回倫敦啊!我還沒有逛夠伯明翰啊!”
回答他的是一聲清脆的□□上膛的聲音。
外面的世界安靜了。
威廉打開門,麗苔就穿着來時的那身軍裝,不過這次衣服穿得整整齊齊,頭髮也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整個人顯得英姿勃發,切里斯跟在她的身後,手上拎着兩個行李箱,一個是麗苔的,一個是他自己的,他看起來嚴重睡眠不足,一副猥瑣的模樣。
看見打開門的是威廉,麗苔愣了一愣,隨即笑了一聲,切里斯發出“嘖嘖”兩聲,痞氣地朝着威廉吹了一聲口哨,文森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嚇得躲在麗苔的身後。
“動作快一點!”麗苔發出宛如訓練軍隊一樣的號令,“倫敦分部等着我們!”
威廉的東西不多,只有一身睡衣,放在文森特的行李箱裡,四個人告別了伯明翰以及分部相關工作人員,立即搭乘專線前往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