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要的銀子,我給你背來了。”朱四喜趁職務之便,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背了滿滿一袋銀子,來萬綺宮探望朱一筒。一進房門,便聞花香撲鼻,“誒,好香的花,哪裡採的?”
朱一筒正細手侍弄柳枝翠籃裡的鴛鴦鳳尾蘿,笑盈盈道:“是馬大人差人送來的。”
朱四喜不悅,“哼,馬闢精竟敢勾引待選秀女,真是不知好歹!”
朱一筒忙拉她坐下,“哎呦,算了算了,難得馬大人這份癡心。對了,四弟,你文采好,快幫我看看,這首詩寫得怎樣?”
朱四喜接過細讀,“ 嗯,不錯,情深款款,情意濃濃啊!是大姐你寫的?”
朱一筒得意而笑,“這是馬大人昨日差人送來的。馬大人不愧爲今科榜眼,真是內外兼修,文采風流……”
“什麼,又是馬闢精?!恬不知恥!”朱四喜眼冒火星,氣跳而起,“他早與關家小姐定了親,還敢勾引姐姐你!”
“誒,四弟,別生氣嘛,”朱一筒輕整雲鬢,“想大姐我乃金陵十三美之首,那個什麼關家小姐,早被我比下去了。”
“哼,他有這閒心,怎不去勾引紅梅公主?!”朱四喜氣得鼻子都歪了,“什麼破詩,狗屁不通。要不是看大姐你選妃之期將近,我定要找那馬闢精理論清楚!”
“好了,好了,別生氣啦。”朱一筒笑盈盈爲她斟茶,“對了,上次聽你說起紅梅公主,選駙馬之事可有消息?”
朱四喜搖頭苦嘆:“唉,紅梅公主欲仔細斟酌,還要過些時日,纔出結果呢……”
次日清晨,翰林院長於詠大人來翰林院駐皇宮辦事處視察。他拱手向各位同僚道:“諸位編修,皇上選妃盛典臨近,衆位都辛苦了。老夫前來,是有一事宣佈:明宮史總編纂柴老大人,前夜哮喘病發作,咳暈過去,至今仍未醒來。陛下有旨,任今科狀元秦少傑爲代理總編纂。秦大人,你可要好好幹,莫不要辜負聖上厚望……”
秦少傑喜出望外,躬身行禮,“是,下官定不負聖恩,鞠躬盡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暮色將近,雲卷天幽,倦鳥歸巢,馬闢精邀了幾個知心狐朋狗友,同去金陵酒家小酌。
馬闢精一杯酒下肚,血氣上涌,狠拍桌案,“真是太也可氣,那柴老頭早不病,晚不病,偏挑這個時候病。我費盡心思,廢寢忘食,想出那麼多編修宮史的好點子,還不是要努力表現,讓柴老頭在聖上面前多多美言,爲我爭個晉升機會。這下好倒,修宮史的功勞,全落到秦少傑頭上…..”
李同僚開解道:“馬兄息怒,誰讓秦少傑是狀元公呢,背後又有當朝宰相撐腰,咱們要規避鋒芒,忍一忍海闊天空…….”
“誒,李大人此言差矣,”章編修道:“做官講的是真本事,那秦少傑何德何能,靠老子餘蔭,憑什麼任宮史總編纂?”
柳編修跟着附和,“沒錯,馬大人能力一流,業績出衆,總編纂一職,本應馬大人所屬。”
“哼,咱定不能讓那姓秦的得意了,”馬闢精咬牙恨恨道:“得找個機會,好好教訓那乳臭未乾的小子一番……”
幾日後,金陵城中,侯門朱府,花吐胭脂,香沁蘭蕙,朱庸正與碧仙夫人在□□賞花,丫鬟小珠急匆匆跑過來稟報:“老爺,老爺,選妃出結果啦!”
“哦?”朱庸心跳加速,直覺好事將近,忙拉小珠問:“怎樣?大小姐選中了?”
卻見小珠一臉哭喪,“一筒小姐,撂牌子了…….”
“唉,你下次能不能直接說結果,害老子白激動一場。”朱庸甩開小珠胳膊,滿是失望,“唉,老大風華絕代,一笑傾城,皇上怎就沒看上她呢……”
碧仙夫人忙道:“罷了,罷了,什麼皇妃,大小姐不稀罕。小珠,你快帶人去宮城外候着,將大小姐接回來罷……”
皇風清穆,朱宮寶闕,森嚴靜寂。小珠陪伴朱二條和朱三萬在宮門口等了許久,方見小太監送朱一筒出來。
小珠忙迎上去,“大小姐,您出來了,請上轎。老爺和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家等着您吶。”
二人正說話間,見馬闢精剛下了班,也從宮門走出。
朱一筒見他出來,失落神色一掃而光,整整衣衫,笑逐顏開,歡奔迎上前去,“馬郎,我沒選上皇妃,我們終成眷屬了!”
馬闢精還沒回過神來,便被眼前一濃妝豔抹、脂粉香氣刺鼻的彪型體格女子撲上。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掙脫開她,“你,你是誰?”
朱一筒見到馬闢精“風流倜儻”之姿,情緒愈發激動,難以控制,心花怒放,“哦!馬郎,你不認識我了?哦!可能是我今天太漂亮了。哦!馬郎,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
“啊?”馬闢精大吃一驚,“你說什麼瘋話?!你到底是誰呀?!”
朱一筒緊緊抱住他胳膊,一副肥鳥依人狀,“馬郎,我是你愛慕已久的夢中情人,朱一筒啊!”
馬闢精死命擺脫她撕扯,“什麼一筒二筒,本官沒聽說過,皇門城外,休得胡鬧!”
這話潑了朱一筒一頭冷水,她傷心不已,緊拽馬闢精胳膊不肯鬆手,“馬郎,當初你又是寫情詩,又是送鮮花,怎的一轉頭,全都忘了?在你心裡,我不夠漂亮,不夠溫柔麼?抑或你還惦記着那曾與你定親的關家小姐?”
馬闢精被眼前這肥夜叉噁心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奮力推開她,“我與晴荷小姐青梅竹馬,三世有緣。你是哪裡冒出來的瘋婆娘,在這裡瘋言惡語,詆譭本官清譽?!”
朱一筒見他翻臉比翻書還快,鐵心不認自己,怒髮衝冠,發起潑辣本性,撲上來便給馬闢精一記響亮耳光,拽着他死纏爛打,哭鬧不已,“好你個馬闢精,你竟敢負我一片癡情,真是道貌岸然,斯文敗類!你這個混蛋,混蛋…..”
朱二條、朱三萬和小珠不知二人之間曾發生何等糾葛,這廝打一幕來得太突然,三人都驚愣在當下,不知所措。
“大姐,馬大人,你們怎打起來了?!”朱四喜下班出宮,正巧趕上,忙上去詢問。
見四喜出來,朱一筒緊緊拉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淚, “四弟,你要爲大姐做主啊!這馬闢精翻臉不認賬,玩弄大姐感情啊!”
“誤會誤會,”馬闢精捂着被打腫的半邊臉,呲牙咧嘴,“朱大人,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你可要說句公道話呀!”
“什麼誤會!你喜新厭舊,一轉眼就把我忘個乾淨!”朱一筒哭天嚎地,“四弟呀,大姐被他欺負了啊!你可要爲大姐做主啊!”
“什麼?!他敢欺負你?!”朱四喜一聽,怒髮衝冠,一把拽住馬闢精衣襟,“馬闢精!你好大的膽子!枉我大姐對你一往情深!我這就替她狠狠教訓你這負心漢!”
“哎呀,馬大人,朱大人,你們幹什麼呢?怎拉扯得這樣親密?”秦少傑也下班出來,跑上來幸災樂禍打趣道。
馬闢精哀聲連連,喚他救命,“唉呦,秦大人,你來得太好,快救我呀!要出人命了!”
秦少傑虛情假意,上前勸架,“唉呦,朱大人,有話好好說,什麼事解決不了,非要動手?這裡面定是有什麼誤會。不如大家坐下,喝口茶,吃個包子,心平氣和,從長計議…….”
“去你的吃包子!滾!”朱四喜一把推開秦少傑,揮拳狠狠朝馬闢精打去。
馬闢精立即摔了個人仰馬翻,黑了半隻眼圈。
“斯文敗類,敢欺負我朱府無人!”朱四喜狠擼起衣袖,大拳一揮,一聲令下,“姐妹們,跟我揍這混蛋!!!”
馬闢精口歪眼斜,鼻青臉腫,病懨懨歪着身子躺在榻上養傷,卻見父親怒氣沖天,走了進來,將一把情書甩在兒子身上,“看看你的傑作!”
“這,這是什麼?”馬闢精滿是驚愕,咧嘴顫聲問。
“朱四喜將你寫給她大姐的情書拓印了千萬份,灑遍街頭巷尾,現在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你馬大公子的光輝事蹟了!”馬尚書氣得不行,對馬闢精劈頭蓋臉,一通數落,“兒啊,我早就告訴過你,平日裡沾花惹草要小心,有些花草是惹不得的。可你,你竟色膽包天,連長平侯的女兒都敢戲耍,他們朱家可不是好惹的啊!被揍一頓是小,那長平侯一怒之下,在聖上面前參你一本,看誰還能保你!”
“爹呀,您可冤枉我了!”馬闢精蒙受不白之冤,哀聲喊苦,“您是沒見過那朱家大小姐,活脫脫一個母夜叉,兒子我就算瞎了眼,也不敢去招惹她呀!”
“哼,不管你有沒有,現在此事已鬧得滿城風雨,婦孺皆知,咱們馬家可真是顏面掃地。關御史剛剛來過,把晴荷的聘禮退了,現在沒人願意搭理你了!”
“啊?!”馬闢精大驚,“爹,那怎麼辦?”
馬尚書唉聲嘆氣,“唉,還能怎麼辦,你快跟我去朱家下聘,先把朱庸的嘴堵上,將那惹是生非的朱大小姐娶回門罷!”
一聽到朱大小姐,馬闢精嚇得魂飛魄散,驚惶之下,雙手緊緊攥住牀榻,“爹,我不去!讓我娶那母夜叉,我寧可去死!”
馬尚書死命拽他起身,“那你也要先跟我去朱家下聘,再去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