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這兩個嗯的語調是完全不同的，前一個是沒聽清楚，是剛揚的調子，短短瞬間之後，搞明白副駕駛在說啥了之後，前一秒剛剛起勢的調子瘋狂上揚。連帶着眼皮都擡起來了，原本的眯眯眼都瞪大了很多，一雙圓睜的大眼睛瞪着兩側CDU。
“不是......不是，這什麼情況啊？過分了啊，太過分了！”嚴臻心態直接炸裂，甚至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這個動作很可笑，但是也顯示出他內心的震驚，這麼離譜的事情都能發生到自己身上的？
“什麼時候出問題的？”嚴臻問道。
副駕駛無語了：“我剛點了菜單鍵，先是我這邊CDU黑屏了，之後我看你那邊也黑屏了。”
在CDU中調出AOC的號碼需要在菜單中選擇SAT的選項，然後就可以進入衛星電話的操作頁面了。
嚴臻都不用翻快速檢查單就知道雙FMC失效是怎麼辦。如果是換在平常，嚴臻根本不會有這麼大反應。不就是恢復傳統導航嘛，然後人工輸入全重，N1和參考速度就行，他自覺飛下來沒啥問題。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傳統導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申請雷達引導，管制讓我飛什麼航向我就飛什麼航向，很簡單。
關鍵是現在聯繫不到管制，只能靠他們自己導航。自己導航也沒啥，依次飛VOR臺就行，但是如果飛VOR臺就不能與飛行計劃重合。按照無線電失效程序，是要按管制給出的最後指令飛，或者返回原航路，按照已定的飛行計劃來飛。
如果是在很多年之前，這事兒還好辦些，因爲很多年之前，航路點是由VOR臺連接起來的，可以按照高空圖，調VOR頻率，一路飛到目的地。
然而，現在的導航是PBN導航，航路上很多點並不是導航臺，傳統導航是難以定位的。這時候，飛行員就很難按照給定的飛行計劃來飛了。
嚴臻不死心，在CDU上按了幾個鍵，CDU還是黑屏，完全沒有反應。
“先做檢查單吧。”嚴臻一抹嘴，呼吸聲都有些粗重，他指令副駕駛先做雙FMC失效的檢查單，即便憑藉他的記憶，就算是做完檢查單也沒有恢復雙FMC的辦法。不過，該試的還是要試一下的。
照這麼看，剛剛一直有的焦糊味應該就是有電路短路了，導致雙FMC失效了。
無線電通訊的發射機和接收機都出了故障，雙FMC也都壞了，肯定不是完全意外。聯想到剛纔強烈的電荷反應，怕不是跟外界雷雨環境下的高電荷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副駕駛沒有立即做雙FMC失效的檢查單，而是首先問道：“機長，那我們要掛緊急代碼嗎？”
這雙FMC一失效，兩側CDU直接黑屏了。一個故障斷了兩條路，現在衛星電話用不了了，ACARS通信也用不了了，原本還不是很慌的嚴臻真的有點兒慌了。
“等會兒，我喊個人進來問問。”嚴臻說道。
現在飛機上可是有一尊大神在，總要問問他的意見。
......
“剛剛藍天834X聯繫上了嗎？”區調室的值班主任站在當班管制身後，一臉凝重地問道。
剛剛當班管制試了很多辦法都聯繫不上藍天834X，並沒有等到藍天834X掛緊急代碼就上報了值班主任。
值班主任聽聞有飛機聯繫不上，下了指揮台，直接到了當班管制身後，監控最新情況。
當班管制搖搖頭：“沒有，從之前有飛機報告聽到藍天834X呼叫我們之後，就再也沒有藍天834X的消息了。不過，雷達上一直看得到藍天834X，高度和速度都還穩定。”
管制聯繫不到機組最怕的就是飛機出現什麼問題了，只要雷達上還能看到飛機，就說明飛機現在還在天上飛。高度和速度正常說明現在飛機狀態還算穩定，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應急頻率裡喊過了？”值班主任問道。
管制：“喊了！還讓其它飛機喊了，就是沒有反應。不過奇怪的是，到現在藍天834X還沒有掛無線電失效的緊急代碼。”
“應該是機組還在嘗試建立通訊，不過已經過了有段時間了，如果不出意外，一會兒機組就要掛緊急代碼了。”管制員說道。
飛機上甚高頻，高頻，衛星電話，ACARS通信，這四種方式只要有一種方式可以建立聯繫就不用掛無線電失效的緊急代碼。機組肯定是要挨個嘗試的，而嘗試是需要時間的。
“藍天航空那邊有消息嗎？”值班主任問道。
如果甚高頻和高頻都沒用，機組肯定是要聯繫本公司的運控，再讓公司運控聯繫自己這邊。
“沒有，我問過藍天航空的運控了。”管制說道：“而且，這架飛機掛的是藍天航空的名字，但是呼號是星飛航空的8342。”
“什麼？你是說藍天航空的飛機飛星飛航空的航班是嗎？還有這種說法？”顯然值班主任也很少聽說過這種事，也不怪嚴臻作爲機長聽到這種做法都訝異非常。
管制：“是的！局方特批的航班！”
“是的，是的！834X的話確實是8342的補班。我去，藍天航空什麼時候跟星飛航空關係這麼好了，都快穿一條褲子了。”值班主任嘖嘖稱奇道。
藍天航空......星飛航空......值班主任略微咀嚼這兩個航空公司，不久之後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藍天834X的機組名單有嗎？”值班主任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機組名單？”管制員一愣，沒想到值班主任怎麼就突然問起機組成員名單的事兒了，這彎轉得有點兒陡啊，他腦子着實跟不上。
“現在我沒有，我可以聯繫一下藍天航空要一份過來。”管制員說道。
值班主任一拍腦袋：“算了，算了，隨口一說而已。”
藍天航空和星飛航空兩個公司連起來，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男人的名字。
“先着重關注藍天的這架飛機吧，儘量拉開間隔。通知下一個區域管制，讓他們做好準備。”值班主任抹了抹自己的脖子，現在他們也沒什麼好幫忙的，只能爲藍天834X拉開足夠的間隔，防止衝突。
管制轉過頭，看向值班主任：“需要再通知一下星飛航空嗎？”
值班主任揉着太陽穴：“算了，等會兒吧。如果他們掛緊急代碼了，再通知星飛航空那邊。”
其實，基本只要飛機一掛緊急代碼，那差不多就是天下皆知了，都不需要他們通知了。
“主任，華航的4633也聯繫不上了。”值班主任話音剛落，另一個管制員突然喊了值班主任，爆出一個讓值班主任心臟病都快嚇出來的消息。
“你說什麼？什麼時候？”值班主任連忙走到那個管制員身後，讓管制員在雷達上指出華航4633的位置。
管制員很快就在雷達上指出了華航4633的位置，巧合的是，這個位置跟剛纔藍天834X的位置很接近。
“我剛剛在緊急頻率裡面也喊了，都沒有迴應。其它飛機反應也沒有聽到華航4633呼叫我們。”管制說道。
值班主任沒有說話，而是來回對比了前後兩架失聯的飛機的位置，終於確定的確是兩架飛機相距不遠。
“得了，這華航的飛機比藍天的飛機失聯得更徹底。”值班主任吐槽一句。
藍天834X好歹還嘗試呼叫過管制，而且被其它飛機聽到了。落到華航的飛機上，直接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是不是真就跟雷雨天氣有關係？”值班主任自言自語道。
在管制的雷達上也是可以看見天氣情況的，他們發現兩架飛機失聯的位置都是在兩塊雷暴雲之間。一次是巧合，兩次就要認真思考其可能性了。
值班主任指着兩塊雷暴雲之間的空域，說道：“標註這邊的區域，儘量不要讓飛機從這邊繞飛。”
“可是主任，之前有好幾架飛機從這邊穿過去，並沒有問題啊！”管制員說道。現在航路上的天氣太多了，繞飛的空間被壓縮得很小，如今還要限制繞飛路線，那他們還怎麼指揮。
值班主任擺擺手：“我們就是建議而已，並不強制！”
“哦哦，好的。”管制員鬆了一口氣，只是建議的話，那他們的壓力就小很多了。
“跟華航運控保持聯繫吧。”值班主任嘆了一口氣，今天看來是多事之秋啊！
......
“啥個意思？”徐清進了駕駛艙，一屁股坐在觀察員的位置上，第一眼就看到了黑屏的CDU，嘴邊噙着一絲苦笑。
被動還是觸發了嗎？
“甚高頻沒用，高頻沒用，現在CDU也用不了了。衛星電話打不了，ACARS通信發不了。”嚴臻言簡意賅地將情況說了一遍。
徐清一挑眉：“然後呢？”
“然後咱們掛無線電的緊急代碼不？”嚴臻問道。
就算他是機長，不過徐清在飛機上，他還是要適當尊重一下這位大神的。而且，他強烈懷疑今天的接二連三的狀況跟飛機上的這位撇不開關係。
不過，這位雖說非酋體質，但是向來逢凶化吉。不管能不能幫忙處置無線電失效的尷尬情況，至少把這位請進駕駛艙，當個吉祥物也行啊。
“辦法都試過了？”徐清樣子頗爲淡定，慢悠悠地繫好安全帶，現在還有些顛簸，可是要注意着呢。
看到徐清氣定神閒的模樣，整個駕駛艙剛剛還緊繃的氛圍一下子就鬆弛下來了。徐清自己都不知道現在他的已經無形中成爲了一個定海神針一般的人物。在進駕駛艙的一刻，徐清的氣場就快速影響了其他兩個人的情緒。
這就是世界聚焦於你的中心人物的魄力嗎？
經歷了那麼多特情，在徐清看來只要發動機在轉，別再整個機翼斷裂的情況的話，他都覺得還在掌握之中。
早已承受過驚濤駭浪，還會在乎無線電失效這種池塘裡的小水花嗎？
徐清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甚至有點兒想笑。
如果此時拉過來一個毫不知情的人看現在駕駛艙的情形，不看肩章，光看氣場氣質，八成的人會覺得徐清纔是機長。
在徐清進來駕駛艙的一刻，嚴臻的氣場就不自覺地弱了幾分，彷彿進來的是一個局方檢查員。
嚴臻真就客客氣氣地回答：“都試過了，還是聯繫不上。”
“那都試過了，不掛無線電失效的緊急代碼等着啥嘛......”徐清很自覺地就說出了最後的決定：“我又不是神仙，還能意念修好甚高頻和高頻天線不成，還能讓雙FMC重啓不成？”
嚴臻尷尬一笑，是不是神仙他不知道，不過其中玄學還是值得品味的。是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特情佐證的。
說完之後，徐清覺得自己這樣好像不太好，畢竟嚴臻這個機長還在駕駛艙呢，自己越殂代皰，會不會有些失禮。
徐清最後還補了一句：“嚴哥，還是你決定吧，我就是給個建議。”
哎喲！這句嚴哥叫得嚴臻那是神清氣爽，在副駕駛面前感覺極有面子，連下巴都仰起來了幾分。
“行，我也是這麼想的。”嚴臻應和了一句，給副駕駛一個手勢，讓副駕駛掛了無線電失效的緊急代碼。
“真掛啊？”副駕駛自開飛以來別說掛緊急代碼了，連稍微大一點的故障都沒有遇見過了。讓他掛無線電失效的緊急代碼，還有些心理壓力。
“掛啊！沒掛過？那這就是你第一次了。”嚴臻有了徐清的支持，那底氣不是一般得足啊。
副駕駛看了眼徐清，彷彿接收到莫大的勇氣，調出了人生第一次的緊急代碼。
......
在藍天834X掛出無線電失效的緊急代碼瞬間，管制室那邊就立刻發現了。
管制員連忙通知值班主任：“藍天834X掛緊急代碼了。”
值班主任立刻到這邊，拍拍管制員的肩膀：“通知一下星飛航空的運控吧。”
就在藍天834X掛出無線電失效的緊急代碼後沒多久，華航4633也隨之掛出了緊急代碼，兩架飛機就跟商量好的似的。
從雷達上來看，兩架飛機一前一後，距離也就三四十海里，三四十海里的範圍之類一連有兩架失去聯繫的飛機，端是頭疼無比。
忽然，管制員接到了一個電話，臉色微微變了下，叫來值班主任，小聲說道：“徐清不是機組，不過在飛機上，他是加機組。”
“什麼？真在飛機上啊！”值班主任就跟見鬼了一樣，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啊，我也沒說讓你查啊！我說查的是機組成員名單啊！”
值班主任當時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徐清的事兒，順嘴就說了讓去查一下機組成員名單的事兒。可是後面轉念一想，網傳徐清去了星飛航空，怎麼也不可能是藍天航空的機組。再說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鬼鬼神神的話實在不方便從他一個值班主任嘴裡說出來。
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卻被手下的人記住了，關鍵的是，徐清雖說不在飛機機組名單上，但是還真就在飛機上。
事情還真就邪乎了！
“主任，你剛纔一開口我就知道你要問什麼，這不順道就給主任你查去了嗎？反正又不耗什麼時間，一個電話的事。”管制員嘿嘿笑道。
值班主任輕輕拍了下管制員的後腦勺，哭笑不得：“我咋就不知道肚子裡多了個蛔蟲？”
“跟下面的區調管制聯繫好，密切關注這兩架飛機，可能出了雷暴區附近，通信就能恢復了，我們不能認真考慮雷暴對無線電通信質量的影響。”值班主任囑咐道。
分別負責藍天834X和華航4633的管制員皆是點了點頭。
......
“那我們飛哪兒？”駕駛艙內的三人都在商量現在應該怎麼飛，嚴臻雖說是機長，但是處處先問徐清的意見。
徐清指着風擋上跳動的電弧，心裡還是頗感壓力。比起無線電失效，他其實更在意這個。
一點兒電弧徐清不算害怕，但是現在的電弧實在太多了，多到已經佈滿整塊風擋，就像蜘蛛網一般籠罩在風擋之上，看起來分外滲人。
“這片區域積聚的電荷太多了，甚高頻，高頻的天線可能是被閃電打壞了，雙FMC可能也是外界電荷的原因，再這麼繼續下去，說不得其它電子元件也會失效。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脫離這片區域，否則其它電子元件再失效，那才就真麻煩了。”徐清分析道。
要是電子元件都失效了，那基本就可以回到以前學飛時飛那種小飛機的感覺了。雖然說不是不能飛，但終歸是麻煩得很。
而且剛纔據嚴臻所說，他聞到一點兒焦糊味，很可能就是電路短路，雙FMC失效很可能與此有關。唯一慶幸的是，現在的焦糊味似乎淡了一些，暫時不會有短路擴大化的隱患。
雖然猜測是暫時情況不會惡化，但是飛機上的事兒可能光靠猜測。飛機上線路這麼多，誰敢保證不會有其它短路點。
嚴臻：“高度暫時變動不了，我們保持航向應該就可以儘快出去了。只是出去之後，咱們也回不了航路上啊，飛哪兒啊？”
“計劃呢？”徐清向副駕駛招了招手，示意副駕駛把飛行計劃給他看看。
副駕駛面對偶像那可是乖得很，徐清一擡手，立馬將紙質的飛行計劃雙手奉上，別提多恭敬了。
徐清接過紙質的飛行計劃，翻了幾頁，笑道：“還在用紙質計劃呢？而且還要填。”
過了一年多，徐清看藍天航空的飛行計劃還是紙質的，而且還是要往計劃上填信息。什麼加的燃油量啊，通波啊，放行，機位的經緯度，以及每半個小時記下高度層，剩餘油量，燃油流量，還有跟計劃油量的差值都要記錄下來。
以前還在藍天航空的時候，尤其是在飛省內航班的時候，動不動一天六段，再加上機務記錄本和任務書，當這種航班的觀察員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體力活。從開飛到落地到港，觀察員基本筆頭就停不下來，需要做大量的文字工作。
當年徐清跟班的時候最討厭飛的就是省內的航班，段數太多，每段都要記錄，實在是麻煩得很。
沒想到過了一年多了，藍天航空還是老樣子。
“公司說最近會推行無紙化辦公，技術部正在研發電子CFP。”副駕駛熱情得很，看徐清提到飛行計劃的事兒，立刻就將自己知道的一些小道消息都說出來了。
“無紙化辦公？電子CFP？”徐清笑着合起飛行計劃，交還給副駕駛：“無紙化辦公的話......跟星飛航空學得吧！星飛航空人家可不用填飛行計劃啊！”
徐清在星飛航空算是新人，但是真正認真學習過星飛航空的運行規範。雖說各個航空公司的飛行部大同小異，但是到底還是有些差別的。比如星飛航空現在已經實現了無紙化辦公，不管是放行，還是飛行計劃都是電子版。正常航前準備籤派還是會給紙質資料，不過僅僅是因爲現在還處於無紙化辦公的試行期，提供紙質資料只是讓機組有一個過渡，等試行期結束，籤派席將只會提供紙質的任務書，以供機組過安檢，其餘資料將不再提供。
而且在星飛航空，飛行計劃只作爲飛行員保證航班正常運行的手段參考之一，並沒有硬性規定要進行規範化填寫。至少在文字工作上，星飛航空比藍天航空要輕鬆不止一星半點。
星飛航空這個公司雖說規模不大，但是底蘊還是有的。至少從無紙化辦公上，藍天航空到現在還處在計劃階段，星飛航空已經在試行期末尾了。
其實要不是藍天航空跟星飛航空有合作，星飛航空傳授了很多無紙化辦公的經驗，藍天航空的無紙化辦公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由於電子放行和電子飛行計劃之類需要報請局方審批，不然就是違規，其中流程星飛航空比較清楚，有星飛航班幫忙帶着路，藍天航空就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所謂的技術部在研發電子CFP，怕是把星飛航班的軟件拿過來，換個皮，然後測試一下就算自家的了。
徐清看破不說破，換了飛行計劃之後，說道：“咱們飛駱崗吧！”
“駱崗？H市機場的本場VOR？”嚴臻問道。
“對啊！我看飛行計劃咱們不是從駱崗方向進場嗎？咱們一會兒出了天氣就飛駱崗，然後按駱崗進場的傳統程序，自行進近不就行了？”徐清說道。
“飛N市本場不行嗎？”副駕駛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徐清此時正在解身上的安全帶，聽到副駕駛問這個問題，輕笑道：“回頭好好把無線電失效程序看看。”
副駕駛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乖乖閉嘴，卻是被身邊的嚴臻狠狠瞪了一眼。
嚴臻看徐清在解安全帶，不解道：“怎麼了？有什麼事？”
徐清拍拍副駕駛的肩膀：“跟客艙說一下，駕駛艙有人要出去，通知一下安全員，幫忙擋一下過道。”
“什麼！你要出去嗎？”嚴臻急得大叫，聲音都有些尖銳起來。
徐清被嚴臻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很是不滿：“瞎叫喚什麼？你們這邊動不動閃電閃一下的，我怎麼睡覺啊！”
現在飛機還沒有出雷暴區，外界時不時會閃一下，有些亮得狠的能把駕駛艙照得跟白晝一般，即便持續時間很短，就是一瞬之間，不過這般一閃一閃的，非常不利於徐清休息。
徐清打心底裡就不覺得無線電通訊失效是多大的事兒，就算加上雙FMC失效，他也相信嚴臻能夠處置好。
至於電路短路的問題，那就事關儘早出雷暴區的問題。現在穿雲路線非常明確，就等着飛機慢慢飛了，他又不能加快飛機速度，坐在駕駛艙受罪幹嘛？還不如會客艙睡覺去！
“別啊！客艙亂糟糟的，你在後面坐着不一樣嗎？清淨些！”嚴臻盡力挽留道。
嚴臻可不想徐清回去，就算徐清什麼事不做，什麼話不說，光是在駕駛艙這麼一坐，就有穩定軍心的作用。他做什麼事心裡就有底氣了，雖說這都是心理作用，但這個時候心理暗示還是很重要的。
至少徐清在駕駛艙裡，他嚴臻就一點兒不帶慌神的。
不是說機長就是沒有感情的飛行機器，出了故障，出了問題，眼皮都不帶跳的。飛機出了問題，機長一樣會害怕的，就是程度不一樣而已。
機長有技術傍身，可能就比副駕駛或者其他普通人的反應要淡定很多，至少從外在來看是這樣的。不過這不代表機長就不怕，就不慌的。
人要是有了恐懼，不管是壓制得多好，就容易誘發一些低級錯誤。民航史上有不少人爲原因的低級錯誤，就是機組人員因爲慌亂中出的。
要是徐清坐鎮在其中，嚴臻就能以平常面對現在的情況，腦子也能清醒很多。
“清淨個啥子喲！”徐清不依不饒。他本來就不是機組人員，不想過多得摻和進這次事件之中，萬一時候局方調查起來。自己的非酋體質就又多了一個證據，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光輝籠罩下，他非常不願揹負這麼一個玄學名頭。
他就想安安靜靜地推出駕駛艙，安安靜靜地繼續睡覺，安安靜靜地落地回家。等到局方調查起來，最好也不要出現徐清這個名字。
對了！還得要囑咐他們事後別把自己的情況到處廣播，他就想做個安靜的美男子。
民航界的柯南，這個大名頭，他徐清萬萬是承受不起的。
徐清鬆了肩帶之後，示意還要挽留自己的嚴臻不要繼續說了，還順嘴囑咐了下：“今天我來駕駛艙的事兒不要說出去，除非局方拿着艙音懟你們臉上。還有，要是別人問今天加機組的是不是我，就說不是！同名同姓知道了不！記得跟乘務組也交代一下，保密！”
說完，還在嘴脣那邊做了個拉鍊的手勢。
“嗯？還等着幹嘛？呼叫乘務組啊！”徐清看副駕駛還沒有動作，提醒了一下。
副駕駛不情不願地看了徐清一眼，又瞧瞧另一邊同樣不情不願的嚴臻，最後還是妥協下來，就準備喊客艙呼叫鈴。
副駕駛的手指還沒有按到客艙呼叫鈴按鈕的時候，陡然之間，駕駛艙周遭外界亮如白晝，刺目的光芒充塞在駕駛艙之內。駕駛艙中的三人猝不及防，皆是不約而同地閉上眼睛，低下頭躲避亮光。
此等亮光也是一閃而過，不過徐清雙眼受閃光刺激，即便亮光消失之後，看着外面環境還是有些模糊。
“我去，這是閃電嗎？”副駕駛驚呼一聲。
就是剛纔那一下，就好像他們是對着閃電飛的，而不是繞着飛，着實嚇人得很。就算是徐清剛剛也被嚇了一跳，心中更加堅定了要回客艙的想法。
這一閃一閃的，除了自己嚇自己，沒啥其它意義，還不如會客艙，眼不見心不煩。
突然，副駕駛又是驚呼：“風擋，電弧！”
徐清這時候的視力纔算恢復正常，周遭情況清晰之後纔是發現此時的風擋就跟碎成了渣子一般，全是細密的電弧。
而且現在電弧的表現形式跟剛纔完全不同！
剛剛電弧出現之後，不過一兩秒就會消失掉，然後再出現，如此周而復始。換到這次，電弧就像在風擋上生了根，去不掉了。
饒是以徐清這般的心理素質，看到幾乎佈滿風擋每個角落的電弧，他還是有些心裡直突突。
太密了！這些電弧太密了！密到徐清甚至都害怕下一秒風擋就要碎了！
在三人驚懼於電弧的密集程度之時，主警戒燈突然亮了起來，根據系統信號牌的提示是防冰排雨系統出現了問題。
徐清心念一動，立刻擡頭望向風擋所在的指示位置。果不其然，風擋的過熱燈亮了！
“我......”髒話說到一半被徐清生生嚥了回去，想到自己修身養性，連以前一些比較粗魯的口頭禪都戒了，此時可不能失了形象。
“風擋過熱檢查單！”嚴臻當即喊出了相關的快速檢查單。
副駕駛早就找出了快速檢查單，在防冰排雨那一章找風擋過熱的檢查單。
風擋過熱的檢查單其實非常簡單。先關了風擋加熱電門，過一段時間再開，如果風擋過熱燈不亮了，就不用管了。如果繼續亮，就關了風擋加熱電門，打開風擋吹風器，吹掉風擋上的霧氣，並且在一萬英尺以下，限制250節的速度。
“風擋加溫電門，受影響的風擋，關斷！”副駕駛讀出了第一個步驟。
風擋加溫電門一共有四個，現在只有一個風擋過熱燈亮了，按照快速檢查單，只需要關了風擋過熱燈亮了的對應的那個風擋加溫電門。而不是四個全部都要關。
“關吧！”嚴臻點了點頭，示意副駕駛關閉相應的風擋加溫電門。
這時候徐清也不急着出駕駛艙了，坐在後面靜靜地看嚴臻和副駕駛處置風擋過熱的故障。此時他心裡有些壓力了。風擋過熱很容易就聯想到風擋碎裂，這是本能上就會聯繫的，不可遏制的念頭，如果風擋玻璃碎裂，那......算了，不敢想！
剛纔那一下閃光是真夠嚇人的，但是就是雷聲大雨點兒小，沒什麼實際危害。真正誘發風擋過熱的，還是那可怖的電弧。
之前就說過電弧的出現可能導致局部高溫，進而引發風擋過熱燈亮。同樣的，風擋玻璃局部過熱，是有一定機率使得風擋破裂的。
風擋過熱不怕，怕的就是風擋破裂，那就是嚇人的。
當然風擋是分層的，外層風擋裂了，內層完好，至少還能保證安全，反之亦然。但是眼裡看着風擋玻璃全是裂縫，那心理壓力得有多大，看着就嚇人。
要是兩層都裂了，哎喲，想想都脊背發涼。
副駕駛按照快速檢查單的要求，在得到機長的許可下關閉了相應的風擋加溫電門。
“等到兩到五分鐘！”副駕駛繼續讀道。
“計時！”副駕駛和嚴臻不約而同地開始計時。
嚴臻也想到了可能是剛纔的電弧現象導致風擋玻璃局部高溫，所以稍微多等了一會兒，在大約等待了五分鐘之後，嚴臻才說時間差不多了。
“風擋加溫電門，接通！機長，那我接上了！”副駕駛手放在風擋加溫電門上，在接通之前還是問了嚴臻的意見。
在嚴臻點頭同意之後，纔將風擋加溫電門重新接通。
“如果風擋過熱燈熄滅，繼續正常操作。如果風擋過熱燈再次亮，關斷相應的風擋加溫電門，拔出風擋空氣控制鈕，使得風擋內側吹送空氣除霧。”副駕駛一下子把兩種情況都讀出來了。
嚴臻和徐清以及副駕駛此時三雙眼睛全都落在風擋過熱燈上，在風擋加溫電門接通後沒多久，風擋過熱燈等了一會兒就熄滅了。
徐清可以清晰地聽到嚴臻長出一口氣的聲音。
“哈哈哈！嚇死我了，一直起電弧，風擋過熱，還是有點兒壓力的呀！”眼看風擋過熱的事情解決了，嚴臻一下子就活潑起來了。
“現在差不多也快出了雷暴區了。等出了雷暴區，雲中電荷沒那麼多了，應該不會再起電弧了。”剛剛等待的幾分鐘，飛機也快飛出雷暴區了。只要不再起電弧了，風擋正常情況下也不會過熱，算是告一段落了。
徐清心裡的大石頭也落地了，剛纔確實有些緊張。
駕駛艙內一時之間，竟是起了些許歡快的氣氛。
只是在一片輕鬆的氛圍下，風擋之上的一處角落中，微不可查地出現了一處幾乎不可見的小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