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嚴沉默着,低下頭思索着什麼。五王爺也按捺住了心中的怒火,在書桌旁坐了下來,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看着柳宗嚴道:“丞相以爲,此事該如何處置?”
柳宗嚴擡起頭,伸手捏着鬍鬚,眉頭微蹙道:“以臣所思,此事萬不可操之過急,樑王雖有反意,但是並未付之行動,現在大宋剛經戰亂,國體尚不安穩,若是逼着他提前動手,雖然可以滅叛,可如果金國再次揮軍南下,張先讓也趁機攻來,腹背受敵下,大宋將危欸!”
五王爺雙眉緊緊地鎖了起來,臉色微微一變,心知柳宗嚴所說不錯,他手指敲擊着桌面,發出輕微的響動,很有韻律。
柳宗嚴靜靜地等待着,知道他在下着某種決斷,這時候不宜插嘴。柳宗嚴雖然爲人耿直,但能一直在朝堂之中屹立不倒,自然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出聲,什麼時候該沉默的。
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五王爺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就停了下來,微微一聲嘆息從他的喉間發出,一人嘆息道出了自己的無奈,也道出了大宋現在的窘境,他將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沉聲道:“此事先放一放吧,多派些人手,把樑王盯緊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折騰出多大的浪花來。”
柳宗嚴點了點頭,又問道:“大理那邊?”
“大理那邊我會修書一封給段易明的。”說到大理,五王爺的面色略微緩和了一些:“只要能把大理的這個小郡主留下,大理那邊應該沒什麼問題。”
柳宗嚴想了想,又道:“只是,若大理皇帝召回郡主,我們強留的話,反而不好,這事也不好辦啊。”
五王爺微微一笑:“若是小郡主自己要留下呢?”
“這個……”柳宗嚴有些疑惑,道:“如此可能麼?”
“這便要看嶽先生的手段了。”五王爺恍似對於這件事情很有自信:“這次樑王做此事,說不定會變成一件好事呢……”
柳宗嚴本是聰明人,五王爺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自然明白,五王爺所指的是什麼,他本就是一個對女子並不看重的人,所以,儘管五王爺這分明是讓自己的女婿去勾引別的女人,他也不覺得有什麼,有的時候,作爲一個政治人物,柳宗嚴始終認爲,女子的婚姻作爲一種政治手段是可以認同的。
“明日丞相去接待一下大理使臣,將今日的事解釋一下。”五王爺打了一個哈欠道:“今日便這樣吧,哦,對了,顧章那裡也讓他抓緊點一點,金國和張先讓的動靜也派人時刻觀察着,登基在即,最好別再出什麼亂子。”
“是!”柳宗嚴額首答應,道:“那臣便告退了。”
五王爺點頭示意,柳宗嚴便徑直出了書房,看着明月高懸的夜色,他知道,這一夜,自己又睡不好了。
書房中,小太監端來一杯參茶,輕輕放在了書桌邊上,五王爺端了起來,小抿一口後,忽然,將參茶放了下去,站起身來道:“備轎,去京杭書院。”
小太監微微一驚,夜已經如此深了,五王爺還要出去,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不過,他身份低微卻是不敢多問,連忙答應着出去安排了。
就在五王爺悄悄離開行宮之時,京杭書院已經亂作了一團了,幾個御醫正忙着救治嶽少安,儘管嶽少安已經吃了老和尚給的藥丸,可因爲失血過多,已經昏厥了過去。
腿上的刀已經被取了下來,血肉模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只是背部的傷口處理起來卻是有些麻煩,傷口雖然不是很深,但長達半尺,血肉外翻着,看起啦很是恐怖,御醫正在用細線縫合着。
小郡主身上的傷並不是很重,經過處理,已經不再流血了,上面也不知道塗抹了什麼外敷的藥物,涼涼的,已經不疼了。
然而,他卻臉色慘白的站在嶽少安的身旁,看着御醫縫合傷口,牙齒緊咬着嘴脣,兩隻小手相互捏着,也顧不上碰觸到傷口的疼痛,眼中的淚珠簌簌地滾落了下來。
本來,御醫醫治的時候,是不讓人留在房中的,可是小郡主卻哭着鬧着,怎麼也不肯出去,又礙於她的身份,只好讓他留了下來。
反而是聞訊趕到的阮氏姐妹和小思被擋在了屋外,她們都焦急的望着房門,不知裡面的嶽少安生死如何,只是聽說傷的很重,想要衝進去看看,卻又怕耽誤了御醫的醫治。兩相權衡下,只能按捺住了性子,焦急地等在門口。
行宮中派出的大內侍衛和護衛們已經將這裡團團圍了起來,那些護衛心中也是忐忑的厲害,如果嶽少安沒事的話,既然答應了幫他們說話,他們也應該沒什麼事,但,萬一嶽少安死了,護衛不力之責必然落在了他們的頭上,這些貼身的護衛,誰都知道嶽少安和五王爺的關係。
未來的皇帝一發火,砍幾個腦袋算什麼,現在他們的腦袋已經很嶽少安的命聯繫在了一起,若嶽少安有什麼不測,自己也只有跟着陪葬的份了。
由此而及,他們更加痛恨那些前來行刺的黑衣人,如果沒有他們的話,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因此,爲了配合知府衙門捉拿刺客,這些與刺客交過手的護衛,也已經有一部分被派了出去,捉拿餘黨。這些被派出去的人,如同瘋了一般,走街躥巷,既然那些刺客不讓他們好過,他們也不打算讓對方好過。如此一來,寂靜的杭州城,便再也靜不下來了。
醫治嶽少安的房中,御醫終於處理好了傷口,抹着頭上的汗水推門走了出來。御醫一出門,一羣人便圍了上來,問長問短,只到御醫再三保證躺在房中的嶽少安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時,衆人才鬆了一口氣。
阮氏姐妹焦急的想要進去照看嶽少安,卻被御醫阻攔住了。
“嶽大人現在身體正值虛弱,需要休息,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阮憐夢心中有些憤然,既然這樣,那個刁蠻的小郡主怎麼會在裡面,她面帶溫怒道:“嶽郎受不得打擾,卻需人照顧,那個小丫頭在裡面能做什麼?”
“這個……”御醫面帶難色,小郡主的身份不同,他自然也不好阻攔,但是現在看來,這位也是個得罪不起的人物。
正值御醫爲難之際,忽然,一頂轎子使了過來,五王爺的突然到來,卻讓她們沒能進去,阮氏姐妹雖然心裡牽掛着嶽少安,但是,也不得不隨着衆人上前見禮。
五王爺看着衆人擺了擺手,示意無需多禮,又將御醫叫了過來,問明瞭情況,這才心中略安,不過,當他聽到小郡主正在房中,卻是不爲衆人察覺地微微一笑,上前道:“都去休息吧,夜深了,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
說罷,他的目光望向了阮氏姐妹,看着這對一模一樣的姐妹,緩緩行了過去,輕輕點頭道:“本王先去看看嶽先生,你們稍後再來,以免人多,驚擾了他休息。”
阮憐夢有些微微不悅,阮憐心急忙拽了拽姐姐的袖子,對五王爺道:“王爺自便,我們稍後再去便是了。”
五王爺微笑着點了點頭,轉身推開門,行入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