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關嶺,地處石城郡中部偏南,落蒙山左翼。段易明雖與高崇談判之時答應了他要從石城郡出糧,不過,事實上顯然不是如此行動的。這些也在嶽少安的意料之內,自然不會揪着此事不放。這次突改運糧路線雖使得金茂手忙腳亂,卻也別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金茂、洪猛、章初三,三人帶着幾個親衛用了半日時間終於趕到了沉關嶺。一入嶺前,便是一片平坦之地,分兩條道路,一條通沉關嶺的小道,另一條卻是繞過了沉關嶺的大路。小道雖然難行些,但是勝在近。大路雖無險,卻是方圓五十里都是一馬平川,不適合隊伍藏匿形跡,而且從那邊走便得南下饒道最寧府,出了大理境內也不能直達宋師城管轄之地,還得行過一段大宋的地界才能轉而到達宋師城。
金茂早在來之前便對兩跳道路都做過了瞭解,故而,他斷定那運糧隊絕對不會行此路。
三人策馬而上,徑直朝着沉關嶺深處行去,來到領下,那一條蜿蜒崎嶇,只能通過一車之地的道路便出現在了眼前。
金茂左右看了看此地大多都是泥土沙石之路,大隊人馬行過必然留下痕跡。這讓他好不頭疼,從先前的運糧隊的舉動,他便判定出對方的運糧管是一個謹慎之人,若是讓他發現了大隊人馬的足跡,那麼,他絕對不會朝着這裡行進了。一時間,金茂煩心不已,原以爲此事不會再出波折,卻沒想到這一場小雨讓一切都變得又困難了起來。
望着險峻的沉關嶺,金茂停了下來。洪猛也看出了他的顧慮,不由得也低下了頭去,露出思索之色。還是沒心沒肺的人活的比較快意,憨直的章初三便沒有什麼煩惱,眼瞅着沉關嶺比他佔山之時的青山都不逞多讓,忍不住興奮了起來,回頭一看兩人都停了下來,便扯起嗓子道:“嗨,你們兩個怎麼不走了?”
正在苦思對策的金茂沒工夫理會他,洪猛白了他一眼,道:“咱們是來查看地形的,又不是遊山玩水的,你叫喚個甚?”
“怎麼?”章初三牛眼一睜,道:“查看地形不得上去查看啊,你們站在這裡能看出個屁來?”
能看出屁,那是神人……洪猛小聲嘟囔了一句,本有心與他爭執幾句,想了想後,卻又忍住了沒說。正在這時,忽然一塊碎石從一旁的高處直飛而下,“嗖!”的一聲,便正中金茂的頭頂,“梆——”石子和頭盔之間的金屬碰撞之聲遠遠傳出,在山間迴盪幾許,這才隱去……
章初三猛地擡起了頭,只見頭頂處幾丈高的地方爬着一個小孩,哈哈大樂着,又是一塊石頭扔了下來,這一次卻是直奔章初三而來。章初三大手一揮將石子打開,怒聲罵道:“那裡來的野崽子,來人啊,給老子上去把他砍咯……”
金茂正在苦思冥想,被這一石子砸下來,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急忙擡手,道:“慢!”
章初三可以不鳥金茂這個主將,那是因爲他資格老,但是隨從們卻將品階分的很清楚,聽到金茂的話音便急忙停了下來。
章初三有些不滿,道:“老金,你這是什麼意思?”
“章將軍,此子殺不得。”
“爲何?”章初三瞪着眼睛,道:“老子什麼人沒殺過,怎麼年紀小便可以肆意妄爲嗎?即便不殺他,也得好好教訓一下,要不然這小子下次再碰到人還不往人頭上拉屎屙尿啊?”
“要的便是這個效果,此子有妙用啊……”
“妙用個鳥……”章初三甩了甩膀子大大咧咧地道:“身爲主將,被一個孩童砸了腦袋。讓兄弟臉上如何能有光彩?這般下去,哪天被人取了腦袋也不知道吧……”
章初三的話說的有些過分,若是平日,洪猛早已經站出來堵他的嘴了。不過,眼下這情景洪猛自己看了也覺得金茂做的有些窩囊,便沒有開口勸阻。
金茂聽着章初三的污言穢語,也不生氣,只是輕聲笑了笑,道:“章將軍卻莫生氣,得到這一仗立下了公,小弟便將珍藏的幾罈好酒送與你可好?”
“此言當真?”提起了酒,章初三的面色緩和了下來。
早在金茂接令打算來此之前,便已經對章初三和洪猛的性格有所瞭解了。他也知道自己在宋師城沒有什麼資歷,想要讓這兩位猛將聽自己號令,光憑嶽少安給的一道兵符卻是不行,也許洪猛還可以口服心不服地聽他調遣。但是這位章將軍可是軍中出了名個猛人,在宋師城只聽嶽少安一人的話,下面的將領中,也就張橫和牛仁這種最初便追隨着嶽少安從低層一直爬上的猛將可以管得了他。至於其他人,那可是一點都使喚不動他。
因此,在章初三的身上他更是下足了功夫,知道章初三好酒,臨行前使人出了血本買來了幾罈好酒,剛來之時便送了章初三一罈,還有幾壇一直在那裡放着,打算在適當的時候拿出來,今天便用上了。
將章初三的情緒安撫了下來。金茂便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兵符,回頭遞給了親衛,說道:“你急速回去告訴劉文才,讓他只帶三千不足前來,每人身上備足三天的口糧,一應輜重和馬匹全都留下,就近找一處隱蔽之地安營,由孔冰帶領。”
“是!”親衛答應一聲,鄭重地接過了兵符便快速離去。
交代好了這些後,金茂這才鬆了口氣,道:“好了章將軍,咱們上去看看那個頑童吧!”
“有什麼好看的,老子上去便砍了他!”章初三一催身下的戰馬便疾步而去。
金茂急忙追了上去,道:“章將軍,章大哥,待會兒見着那頑童你切莫發火,算是小弟求你了……”
“那有個鳥意思,看着他還生氣,老子不去了,你們去吧!”
“那怎麼成,你還是去吧。”金茂勸慰道。
“說不去便不去,又不是打仗,又什麼成不成的……”
“好!”金茂乾脆地答應了一聲,道:“那便請章將軍留守此地,我和洪將軍前去……”說罷,對着洪猛招了招手,兩人下了戰馬便徑直朝着上面攀去,竟是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章初三怔怔地愣在了那裡,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有一種上當的感覺。這邊的洪猛卻已經笑了起來,一邊攀爬一邊對金茂說道:“將軍如此戲弄老章,待會兒他反應過來,怕是要多要你兩罈子酒了。”
金茂苦笑了一聲,道:“章將軍這脾氣我是壓不住的,若不激他一激,他如何能夠老實地呆在下面,倘若真的讓他上去,那頑童便不讓他殺了。也決計討不得好去,我的計劃便無法實施了……”
“將軍有何計劃?口否告知?”洪猛聽他這般一說,心中卻有些好奇,不由得問出了聲來。
金茂神秘一笑,道:“這只是一個小手段,取的便是一個隱字,若是說出來,便不好使了。洪將軍且容小弟賣個關子,我保證,不出兩日,將軍必然得知。”
“好吧!”洪猛無奈一笑,兩人帶着兩個親衛說着話便攀了上去。此處距離地面三丈多高,是一處很平攤的地方,大約有數十仗方圓,旁邊是一處茅屋,看樣子是獵戶們狩獵用的住所。在邊上站着一個十多歲的頑童,聽到金茂幾人攀爬的聲響,轉頭朝他們望了過來。
那頑童似乎並不怎麼害怕生人,看着幾人朝自己行來,竟是率先張口問道:“你們是上來報仇的嗎?不過先說好了,方纔我打你的時候,你戴着帽子,你要先將那個帽子給我,你才能打回來。”
金茂搖了搖頭,臉上堆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道:“小兄弟,你誤會了。方纔你那一石子砸的我很舒服,兼職太舒坦了,我是上來謝你的……這裡就你一個人嗎?”
“我爹去打獵了,家裡只剩下了我一個。”頑童摸了摸腦袋,道:“我爹常罵我傻,我覺得你比我更傻,那有被石頭打了還舒服的?”
“這個世上的傻人多了,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傻。不信的話,下次有人來你再試試,肯定還有更傻的,你將屎拉在他的頭上,他就更高興了。這不,今天我被砸的太高興了,這個你就拿去吧!”金茂說着,將一錠金子放在了頑童的手中。
頑童將金子湊在眼前仔細瞅了半晌,詫異地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金茂一愣,探手又掏出一錠銀子,道:“那這個你總該認識吧?”
“這麼大塊?”頑童吃了一驚。
“你爹幾時回來啊?”金茂緩聲問道。
“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不知道幾時回來。”頑童摸着銀子愛不釋手,下意識地回答道。
金茂點了點頭,道:“好了,謝過了你,我也該走了。過兩日興許我的朋友還會打此路過,他比我還傻許多……嘿嘿……”
“嗯嗯,知道啦……他也會給這麼大塊銀子嗎?”
“那要看你扔下去的是什麼了……”金茂的聲音漸漸遠去。
待到頑童反應過來之時,金茂早已經消失不見,頑童樂呵呵地朝屋中跑去,跑到了門口才響起家裡並沒有人,不由得神情一暗,又提了幾塊石子朝邊上行了過來。只是此刻山下已然沒有了人,石子扔下,只能擊在地面之上,扔了幾塊,他便沒有了興趣,悻悻然地坐在了地上,又把玩起了手中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