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到底還是做過官的人,雖然他是被嚇得失了禁,可他瞧見這黑衣人口中說着要把所有人都一併殺盡,卻是沒有立即動手,便也腦中再次靈光一閃,急忙起身撲倒在地,連連叩首道:“好漢饒命!饒命!只要能饒了俺,好漢但有吩咐,俺莫敢不從!”
黑衣人也沒想到這陳忠居然很是上路,略微錯愕了一下後,便也道:“要饒了你的狗命,也不是不成!”
陳忠眼睛一亮,忙道:“好漢只管吩咐!”
黑衣人便道:“廢止了青苗法,將你所斂的錢財全部歸還給百姓。”
陳忠聽了先是一愣,忙不迭的答應道:“好好!便按好漢的吩咐就是!”
不過,他答應得倒快,卻沒發現黑衣人的目光突然一冷,但黑衣人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左右一掃道:“還有你等,只要將壓榨百姓所得錢財都拿出來做了善事,便也饒了你們的性命!”
富商們那還不知道順坡下驢,都是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黑衣人冷笑一聲,伸足踢飛了一個果盤,跟着便見三枚羽箭從門外飛了進來,竟準確無誤的將果盤裡的果子全都打中,其中還有一枚竟是打中了兩個,並且釘在了房樑上。
黑衣人便也喝道:“今日,要殺你等不難,明日也是一般!且好自爲之,莫要自誤,下次再見,便是你等死期!”
說完就見他身形一閃,便也倒退出了門去,只聽門外又是一陣驚呼,隨即便也鴉雀無聲。
陳忠歇了足足有一刻多時辰,纔在兩個富商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他頭上的襆頭也是掉了,髮髻更被箭矢的利刃打斷,披頭散髮狼狽之極,待他好不容易走出了花廳的門,探頭從三樓往下一瞧,只見棲鳳樓裡能站着的都是些花娘丫鬟,樓裡的小廝雜役還有各家富商的家丁以及他帶來的幾個隨從則趟了一地,且無人哼痛叫喚,看樣子都是被人打暈了過去。
陳忠倒吸一口涼氣之後,看着樓道邊站着一個丫鬟,便幾步搶了上前抓住她問道:“快說,賊人來了幾個?”
丫鬟被他嚇的不清,但還是哆嗦着答道:“回老爺的話,只有兩人。”
陳忠聽了,一把將丫鬟推了個滾地葫蘆,跌跌撞撞就下了棲鳳樓,提着袍擺子就往家裡疾奔。待他好不容易喘着大氣跑回家裡,打開密庫的門往裡一瞧,便慘嚎一聲癱坐在地。這說起來,他家密庫裡咋一看倒也沒什麼大變化,倒出都是堆積如山的銅錢,只是不見了蹤影的幾個小木箱裡卻存着他好不容易淘換的金銀珠寶,便是隨便一隻的價值,也抵得上好幾堆錢山了!
陳忠嚎叫了好一陣後,便也把家裡的管事和門子、門客都喚了來,讓人直接擡出千多貫的銅錢就往院中一擺,咬牙喝道:“本老爺今日惹着大事了,有綠林賊子盜了本老爺的密庫不說,還要圖了本老爺是身家,本老爺與他勢不兩立,這些錢財大夥兒都分了去,磨刀擦劍做好了準備,本老爺要封了這復州城,掘地三尺也要將這夥賊子給挖出來!”
當即陳忠便先那了自己主薄的官印去知會了景陵縣的縣尉和復州城的守備,由帶着人去往府衙將事情知會了知州和通判,討了令牌便下令復州府城。
此時正是深夜,倒也由得他從容佈置,只是第二日一早,復州百姓見城門不開,這才聽了傳言得知了昨夜的事情,自然議論紛紛起來。
只是一連三日,任由陳忠差不多將復州城給翻了底朝天,也沒挖出黑衣人的蹤跡來。他也越發的小心,輕易不會出門,就算出門也不然帶上二三十門子門客照應,更要復州的三班衙役滿街巡視。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自然不能將城一直封下去,便也只能開了門禁。
這日城門一開,大批鄉民便也入城營生,孫新與高娘子二人扮作父女,花容也單屠扮作入城販賣草藥的鄉農入了城。走走逛逛自然也就探得了陳忠這廝近日的作爲,便迅速出城,選了一家城門外的腳店拼桌而坐,要了茶水饅頭打尖。
瞧着四下都是打尖的路人,花容飲了盞茶水後便也低聲笑道:“孫二叔,可瞧見了吧?還是叔叔說的有理,這等狗官豈能言而有信?”
孫新皺眉不語,其實當時聽那陳忠答應得乾脆,便也猜到了如今的結果,只能苦笑道:“是俺錯了!”
花容拿起個饅頭咬上一口,笑道:“倒也不敢說錯,只是平白耽擱了三日,還要多費些功夫罷了……咦!”
花容說着,卻是側耳聽了聽,跟着他便起身去到了臨桌,對三個短打裝束的閒漢抱拳道:“幾位有禮了!方纔俺進城買賣,無意間聽見街頭巷尾都在說這幾日封城之事,卻也弄不清來龍去脈,幾位該是城中人士,可願與俺說道說道?”
其中一個閒漢聽了哈哈一笑,便道:“你要聽,俺便說!這三日前,說那復州主薄陳忠在城中棲鳳樓宴客,卻叫一個射術高超的好漢教訓了一番。那好漢身穿黑衣,頭上罩了頂黑帽,使的據說是一把鐵胎黑弓,用的黑翎黑杆黑頭的黑箭,射術更是九九連環的連珠箭,逼迫那陳忠止了青苗錢,還要城中各家富戶拿出錢糧來做善事。誰知陳忠這廝,當時怕死倒也應承下來,過後卻是惱怒,便讓復州守備將城封了三日,要將這使黑箭的俠客給挖出來,老天爺自然不能叫他順意,因此今日不得不開了城。”
花容聽得眉飛色舞,也是忙附和道:“對對!這等俠客豈能讓他逮住了!”
另一個閒漢卻是伸手一拍桌子,喝道:“要俺說,這使黑箭的俠客也是那什麼婦人見識,爲何當場將那陳忠一箭殺了了事,這狗賊披了人皮卻不幹人事,專放那生兒子沒屁眼子的印子錢,景陵縣裡至少百十戶人家都被他弄得破了家,便說俺左近那杏林村裡,就有三戶因爲交不上青苗錢吃了官司,男丁都被流徙,女口全充作了官妓,好不悽慘。”
瞧那閒漢說的怒容滿面,花容也是狠狠的擊掌道:“不錯,那黑箭俠客當真是婦人之仁,對上陳忠這等狗賊,就該直接殺了。”
可花容卻是眼珠兒一轉,反問道:“不過,聽幾位哥哥說話,他禍害這州縣也不是一天兩天,爲何等到今天要那黑箭俠客來殺?”
三個閒漢一聽,便也齊齊身人要走,一人道:“唉!王法厲害!去休去休!只盼那黑箭俠客爲俺等百姓出頭!”
幾人走後,花容便回去坐好,笑道:“使黑箭的俠客?有趣有趣!不如就叫黑箭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