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郎家中開店,對這吃食一道所涉及的周邊項目也算了解,倒也明白店家並未要了高價,只不過聽說這家店還能訂製瓷器便心裡多了想法,例如那一日販出一百三十萬瓶的老乾媽,所用的盛器可就是透明琉璃,雖然在奇夢中見到這後世遍地都用琉璃做飾,但黃大郎卻固執認爲這老乾媽之所以能日販一百三十萬瓶,顯然並且必然是與那透明的琉璃瓶有所關聯。
跟在師尊朱桃椎身邊,黃大郎自然是見過琉璃的,兩年前隨師尊在泉州遊歷時,師尊曾爲一個大食商人治病,病癒後大食商人便送了師尊一盞三寸方圓五寸高的大秦琉璃杯,卻不是透明的,而是帶有淺淺暗綠且杯壁色澤微濁,便是如此師尊也是愛不釋手,但最後還是在高州用此杯向一位糧商換了五千石糧食贈與當地的道觀寺院舍發,解了該地十數萬饑民之危。
又看了一會,並選了幾種,黃大郎發現店裡還有一些用梅子青繪了花鳥魚蟲的月白胖肚瓷瓶,拿起來一看底下的戳記卻寫的是黃州白窯,便問:“你家的窯也能制汝瓷?”
夥計忙道:“俺東家新近請來一位汝州的師傅,大郎手上拿便是頭窯。”
“有了!”瞧着瓷鋪上花紋清晰的繪畫,黃大郎腦中靈光頓時閃過,便有了打算。不過他卻是拍手道:“方纔俺看的三種白瓷瓶,各拿一百支,還有一寸、兩寸、三寸口的陶罐也各拿一百,另外做塞的軟木也配齊了。”
夥計一聽是大買賣,忙不迭的笑道“唉!大郎稍等,俺去請了掌櫃的來。”
不一會,一箇中年掌櫃便急匆匆的來了,先吼着讓夥計給大郎烹茶看座,又拿出算籌來算了賬,統共要四千五百多文,折算下來差不多六貫,於是黃大郎就拿了五貫飛錢,又讓葉大龍用銅子補齊了差價,給了店家送貨的地址,便出了門。
隨後黃大郎又在街上各家鋪子裡轉了許久,直到天將擦黑這才還了家。
到家時自然還是一屋冷清,倒是賈婆婆做了一桌飯菜候着,畢竟出門前交代了今日家中多了孫氏兄弟,怎說也是要在家裡開火招待的。
賈婆婆還抱來了一罈酒,卻嘮叨道:“大郎,你娘交代了,吃酒可以,卻不能吃醉了。今日裡隨你回來的兩個壯實後生一看也是能吃酒的,若是不夠便喚婆婆,可記着了。”
黃大郎自然答應,上回吃醉了可是不太好受,記性當然長了。
又等了一會,孫家兄弟便先後回來了。
孫新先至,卻領了兩輛騾車回來,從車上搬下不少木刀木劍木棍不說,還有大小不一的石鎖石碾子,甚至還買回一卷市面上少見的毛毯,足有兩丈寬、四丈長、半寸厚,若是展開能鋪滿小半個天井,黃大郎一問才知道這是用作角抵的地毯,能起到防護作用不至於受傷。
孫立後來,卻領來一個老倌和一架堆滿了麻包的牛車,便介紹說這老倌原先是黃州軍驛的馬倌,而且他也正好姓馬,喚作馬七。因年老役沒,被孫立探到便請來養馬,說好一月的例錢是三貫,牛車上的馬料也是聽馬老倌建言購買,七成的菽料(大豆)三成的草料。
衆人搭手把牛車上的馬料卸下之後,黃大郎忙要正給葉大龍做撈麪的賈婆婆又給馬老倌做面,這便請了孫家兄弟去了飯廳。
吃喝無話,一罈子土燒黃大郎只敢喝了一碗,餘下的都進了孫家兄弟的肚皮,席上倒也說了些練武的雜事,總結起來就是吃好勤練多備藥。孫新更提出他兄弟商量好了,由他明日返回鄂州通知家眷遷來,並且順帶把需要製備的藥酒原料就在鄂州配齊,比起鄂州來黃州畢竟太小,藥鋪裡很多藥物都不成。
黃大郎認爲配藥應該很費錢,畢竟什麼虎骨熊膽遼參都是好物,倒是孫立笑稱今日的花銷統共不過百貫,卻不用費事,待日後手裡不足再說就是。
不過兄弟二人也提出一個問題來,那就是如今黃家的宅院看起來不小,黃大郎住的偏院倒是足夠他們十幾個人騰挪,可日後真要鋪展開來也就不夠了。黃大郎卻是反倒教了孫家兄弟一句話,叫做“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二更時分,黃老倌和二孃方纔領着一大家子人回來,由孔家父子趕着的騾車上,照例又是一大箱子的銅錢,雖然比頭幾天試營業時要少了許多,可倒在地上也有礙觀瞻。
賈婆婆煮了醪糟衝蛋給大家宵夜,十幾個孩子吃完後都困得眼皮直打架,黃大郎便要他們早些去睡了,留下孔伯孔雲父子後,這纔給爹孃商議正事:“爹、娘,孩兒師尊是朱真人的事情,二老也是知道。如今師門裡有些事,孩兒不便說與爹孃知道,因此只須看孩兒手段便是。”
老倌和二孃對視一眼,還是二孃答了:“娘和你爹理會的,有甚事需要幫手,開口便是。”
黃大郎點頭,心說最近這食匯街就全賴爹孃打算,這等能幹的幫手豈能不用,口中繼續道:“如今事情有三,這其一是孫立孫新兄弟是師兄專門爲孩兒請來的教習和伴當,除了陪孩兒習武之外,還要教導孩兒收留的乞兒們,所以這幾日爹還是請些良人、學徒,將他們替換下來。”
老倌嘿嘿一笑:“牛兒卻不知,這幾日主動找上門來,願給俺家白做的都快踏破了店門,就是你張五叔也來了三回,卻又不敢開口。行了,這幾日過了大集,營生也開始清淡,明日便不用他們了。”
黃大郎倒是記得當初張五叔頂了他擊殺海捕賊人馬三懸紅的事兒,想來老倌也不會忘記,雖然當時二十貫的懸紅分了五貫與老倌,可剩下的十五貫也是一筆鉅款,要說老倌不記仇倒是笑話。
黃大郎便道:“爹,瞧開些!如今俺家也算日進斗金,還與張五叔置氣倒是小肚雞腸了,孩兒瞧着他家的張虎和張豹都還不錯,收下做個學徒也就是了。張熊兒與孩兒要好,孩兒心想把他也帶上練武,日後做個伴當,爹瞧好是不好?”
老倌兩眼一瞪,喝罵道:“你倒好,俺算着他家張虎有把子力氣,收來教他拉麪也就是了,你卻是要將他家三個兒子都收了。張熊一個奶娃子,你還要收來帶他習武作伴當,當咱家的錢糧是大風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