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郎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爲周燕奴這腰墜子看起來頗爲老舊,墜子上的紅繩結兒色澤已經非常的暗淡了。又想這政和二年正好就是龍年,如此算來若這是周燕奴的貼身之物,只怕玉佩上的龍紋真是她的屬相兒,這也既是說如今她該有二十四了。
想着這玉佩也算是今晚的添頭,黃大郎倒也懶得管腰墜子的寓意,便系在了腰帶下面,跟着老倌回了家。
古話雖說這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和如今黃大郎挑翻了留仙居鎮店的彩頭娘子,高懸了十八盞彩燈的事情,在這屁股大小的黃州城裡想要傳開,都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
走了幾十步,就有十幾人叉手向老倌道喜,雖然這些都是街面上的牙人混子,卻也是人面最廣,消息主最靈通的主兒,都不能得罪。還是留仙居的鴇母貼心兒,負責背錢的小廝身上早早就準備好了一袋子的銅錢,且還都是當十的大錢,便讓黃老倌父子倆只管散了彩紅與衆人。
可千萬別人爲當喜郎是什麼丟人的事兒,哪怕今夜黃大郎就掛了三盞彩燈,也不會有人笑話,因爲能夠有資格被邀請去做喜郎的,等同是被黃州城的中流人家接納和認同。不過話也說回來,這平家小戶的孩子不夠格,真正的高門大戶和官宦人家又看不起這一茬,這種習俗也就在些中流人家和暴發戶當做了投名狀一般玩耍。
而老倌家中原先就屬於這樣的層次,只不過前些年一夜之間家道敗落,沒人帶着玩了,如今又爬了起來,自然要重新回到這個層次的隊伍裡來。
從留仙居回家,路程也不過千餘步的樣子,纔到大門口就瞧見福壽和月梅正在門階邊上候着,見父子倆回來了,福壽支應了一聲就跑進了院裡,倒是月梅最近還是學了些規矩,給父子倆行禮後道:“老爺,夫人吩咐進門前得跨火盆。”
說着就看見福壽呲着牙擡着了一盆旺旺的炭火出來,擱在門前後,還摸出一疊榆紙錢兒丟到了盆裡,瞬間就騰起大火。
老倌瞧着便有些不高興了,道:“跨勞什子的火盆?俺們父子倆不過走了一趟青樓,再說平日裡衙門也沒少去,還真是……”
“哼!跨是不跨?”就聽一把怒氣衝衝的聲音在門裡喝道,父子倆一瞧,除了姚二孃還能是誰,瞬間老倌便蔫了,乖乖的邁步跨過了火盆。黃大郎自然緊跟其後,也跨了過去,倒是姚二孃上前來先是伸手一點黃大郎的腦門兒,便將他頭上罩着的紅紗和紅花揭了丟在了火盆裡。
又打眼瞧了瞧黃大郎,自然眼尖瞧見了黃大郎腰帶上掛着的玉璧墜子,去也沒奪,指着問:“是那彩娘送的?”
黃大郎答道:“是!”
“嘖嘖!倒是個好物件,留着吧!”姚二孃湊近了瞧看道,這玉璧墜子用的可是碧玉(也就是翡翠),當然是價值不菲,這點眼光姚二孃還是有的,便對福壽和月梅道:“好了,快伺候少爺去沐浴!”
等黃大郎走了,姚二孃這纔打眼來瞧老倌,又在他胸前嗅嗅,卻只有酒氣沒有脂粉氣,便又問老倌道:“如何?”
“嘿嘿!俺老黃家的種,豈能差了!如今留仙居前,可是掛了十八盞彩燈!”老倌一臉的洋洋得意,又招手讓留仙居幫忙背錢的小廝進來,指着他們身上的褡搏道:“這些便是俺家牛兒奪下的彩頭!”
瞧着四個褡搏裡的好幾百兩銀子,姚二孃倒是不好罵人了,便啐了老倌一口道:“呸!若是俺家牛兒害了病,這些銀錢可夠治好?奴家當初過門多年不曾懷上,如今想來定是與此事有關,當年好似還掛了十五盞彩燈,卻是忘記了?”
老倌急忙辯解道:“莫怕!今日這彩娘自然是再三查驗過了,俺家牛兒又是天賦異稟,豈能如此輕易就害了病。婆子你是不知,今日董員外都開了口,說是瞧牛兒不錯,可惜他家盡是小子,真有女兒也願意給在家牛兒做妾吶!還有咱家牛兒,一開始說是三寸的包頭郎,還真叫俺擔心今夜丟了臉面,後來更正爲四寸,且又越戰越勇,將那彩娘……”
“住口!”見老倌說得眉飛色舞,兩個留仙居的小廝都忍不住樂了起來,姚二孃更是怒不可遏,便喝了一聲,卻扯住老倌領子拉着就走。
卻說黃大郎跟了福壽月梅兩人去了偏院沐浴,浴房裡早用大盆盛水,水中的草藥氣味甚濃,黃大郎倒也是捏着鼻子洗了。換過衣衫後,正要把那玉墜子往腰帶上系,月梅卻是道:“少爺,這墜子真是那彩娘送的?”
“是啊!”黃大郎瞧了瞧小丫頭,見她的臉色有些古怪,想了想似乎是奇夢中被稱爲嫉妒羨慕恨的表情,不由不解道:“如何?”
月梅便問:“少爺,那彩娘可是很美?”
黃大郎方纔行事時雖然服了藥,卻也沒有迷失心智,中個過程自然是歷歷在目,如今回想起來,這周燕奴也是暗中幫他許多。他雖然在奇夢中見過不少,但的的確確是個初哥兒,那奇夢中**的手法雖然在萬春奴身上試過,可這如何入巷,入巷之後又該如何卻是沒有什麼實踐經驗,若非周燕奴指導有方,且沒有故意爲難,這十八盞彩燈定然是升不起來的。
因此黃大郎還真被問得一怔,呆滯了有那麼幾息時間後,卻笑道:“美是美,卻是不如明日就要進門的萬娘子!”
月梅卻是不知怎地,怔怔的又問:“那比咱家少夫人如何?”
黃大郎搖頭一笑道:“俺表妹如今才十二歲,再過幾年還不知道長成什麼模樣,說不定到時長成個小豬模樣,如何能比?”
話才說完,黃大郎就感覺腦後生風,正要防備躲閃卻是慢了,跟着右耳一疼,就聽一把撕心裂肺的聲音在耳邊喊道:“你才小豬模樣!你才小豬模樣!臭表哥!爛表哥!死表哥!我扯死你!我扯死你!”
黃大郎啊嗚一聲慘叫,然後……就沒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