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對面一個電話亭裡邊,一雙陰蟄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麥加利銀行的大門口,這是岡本季正。
日本人在公共租界的耳目確實靈通。
謝晉元一行纔剛到麥加利銀行不久,合同還沒簽,岡本季正就已經得到情報,於是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嘎吱!”一輛廂式巡邏車剎停在岡本季正面前。
車門打開,只見裡邊坐了七八個神情冷峻的青年。
看到岡本季正,這七八個青年都是微微頓首致意,岡本季正也對着這些人微微頓首。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卻是黃浦路上監視的駐滬武官喜多誠二跑了進來。
“岡本先生,只那人已經簽完合同,快要出來了。”
岡本季正微微頷首,又對着廂式巡邏車裡邊一個青年說:“山田君,一切拜託了!”
“哈依!”叫山田的青年微一頓首,將車門關上。
隨即塗有巡捕房標識的廂式巡邏車便駛離了報亭。
……
謝晉元、徐昇平還有張義夫有說有笑的從裝飾豪華的麥加利銀行大門走出來,後面跟着朱勝忠。
在大門的四周則是幾十個國軍老兵。
徐昇平笑着對謝晉元說道:“團長,我已經租了卡車,採買的物資數量太大,必須得卡車才行。”
“噢對,坐車也安全一些。”張義夫也笑着加了一句。
謝晉元則擺擺手說:“我的安全沒有問題,倒是你們,今後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回去之後跟參謀長說說,給你們配輛轎車,最好能派幾個老兵過來充當保鏢。”
“不用,租界裡邊很安全。”徐昇平推辭。
張義夫也笑着附和:“公共租界的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然而兩人很快就慘遭打臉,張義夫話音還沒落,大門口的廣場上就傳來老兵的連聲喝斥:“什麼人?給我站住!喂!”
“站住!再往前走,我可開槍了!”
“特麼的給我站住……草,手雷!”
“鬼子的九七式手雷!”
“保護團長!”
“閃開!”
“臥倒!”
“躲到廊柱後面!”
門廳處頃刻之間吵成一團。
隨即一顆手雷就帶着白煙滾落在了張義夫腳下。
還沒等張義夫反應過來呢,朱勝忠就搶前一步,一腳將這顆正在噗噗冒煙的手雷踢到了臺階下。
再接着,朱勝忠就將張義夫重重的推倒在門廳。
謝晉元和徐昇平反應很快,也在第一時間臥倒。
說時遲,那時快,手雷就滾落臺階下轟的炸開,高速濺射的破片打在大理石的臺階上,瞬間濺起一片火星以及煙塵。
下一刻,激烈的槍聲響起,毛瑟手槍的掃射聲。
剛纔衝過來扔手雷的“奸細”瞬間被打成篩子。
“老謝,謹防還有其他奸細,不許任何人靠近!”
“一二組搶佔兩側有利位置,三組守住銀行大門!”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許靠近銀行大門!”
謝林甫迅即下令,四十多個老兵迅即展開戰鬥隊形。
得虧朱勝忠帶來的這四十多個老兵反應快,第一時間堵住了銀行門廳兩側的行車坡道,這才得以避免悲劇發生。
右側的一組老兵剛剛搶佔坡道外側的石階,一輛廂式巡邏車就挾帶着巨大的轟鳴聲向門廳衝過來。
這一看就有問題,那還不打?
就算是沒有問題也照打不誤!
“開火!”謝林甫一聲令下。
十幾個老兵便同時扣下扳機。
二十多支毛瑟手槍瞬間交織成一張密集的火力網,打在了疾馳而來的廂式巡邏車身上,叮噹作響。
巡邏車的前風擋玻璃瞬間碎裂。
然而車子卻絲毫不見減速,仍向着門廳疾馳而來。
“班長,車子加裝了鋼板,手槍子彈根本打不穿!”
“輪胎!打輪胎!”謝林甫掉轉槍口,對準廂車巡邏車的左前輪就是一梭子,然並卵。
輪胎是在滾動的。
手槍的威力又小。
“班長,輪胎也打不爆啊!”
“班長,怎麼辦?就快要衝上門廳了!”
看着視野之中急速迫近的廂式巡邏車,謝林甫耳畔卻響起臨行前嚴峻的命令,哪怕死也要保護團長的安全。
想到這,謝林甫的眼睛一下變得通紅。
“去死!”謝林甫大吼一聲,一下撕開軍大衣。
下一刻,謝林甫就甩開大步,蹬蹬蹬的迎向廂式巡邏車。
右側的十幾個老兵還有守在門廳的朱勝忠見了,便紛紛歇斯底里的怒吼起來。
“老謝!”
“班長!”
張義夫被朱勝忠護在身下,只能呆若木雞的看着那個國軍老兵大步迎向疾馳而來的箱式巡邏車。
軍大衣凌空飛落,那老兵身上霍然捆滿了炸藥。
奔行中,老兵又以雙手同時拉着炸藥的導火索,身上頃刻間便噗噗冒出白煙。
廂式巡邏車的駕駛座和副駕駛上終於出現身影。
兩個年輕男子同時舉起了一支南部十四式手槍,對着大步飛奔的國軍老兵扣下了扳機。
老兵胸部頃刻間連中數彈,就連炸藥都被打穿。
然而在慣性的作用下,老兵還是往前跑了兩步,最終力竭一頭栽倒在門廳右側的行車坡道。
廂式巡邏車意識到了危險,急踩剎車。
輪胎都剎到冒煙,在地上拖出了焦黑的輪胎印。
但是等到剎停時,廂車巡邏車還是碾過了老兵。
下一秒,一團耀眼的紅光便從坡道上猛然綻放,足有數噸的廂式巡邏車也一下被掀飛。
片刻後,硝煙散開。
守在右側坡道的十幾個老兵頃刻間跟瘋了似的,抄着毛瑟手槍就嗷嗷衝上去,在不到兩米的近處對着被炸開了一個大洞並且傾翻在地的廂式巡邏車瘋狂開火。
廂式巡邏車裡的七八個殺手瞬間就被打成篩子。
張義夫卻怔怔的看着剛纔爆炸的地點,只見那裡除了留下一個大坑之外,就什麼都沒了。
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一個老兵,已經消失無影了。
不要說是屍體骨骸,甚至就連布都沒留下一片。
這一刻,張義夫終於深刻的感受到戰爭的殘酷。
但同時,張義夫也終於感受到肩上的責任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