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依,哈依!卑職不敢……”安倍泰三在面前的這位“鈴木光一”中佐的這一番氣勢逼人的呵斥之後更是顯得誠惶誠恐,他一邊好似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一邊急忙向那兩名架着寧海元胳膊的憲兵使眼色,示意他們趕緊照辦。
“你——去給要犯寧海元把手銬和腳鐐戴上。”安倍泰三招呼其中的一名日軍憲兵道。
那名士兵遵令從審訊室的牆上取下了一副手銬和腳鐐,在衆人的目視之下小心翼翼的給站立不穩的寧海元銬了上去。隨後向面色鐵青的“鈴木光一中佐”一鞠躬,將手銬和腳鐐的鑰匙交給了他。期間寧海元均是沉默寡言,一副心如死灰逆來順受的模樣,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
“你們兩個,扶着要犯寧海元,車子還在外頭等着,我們要抓緊時間把他送往京滬車站,搭乘前往南京的軍列。”“鈴木光一中佐”衝自己身後的兩名身材高大結實的少尉說道。
兩名把自己的軍帽壓得低低的日軍少尉一左一右的走上前來,架起了寧海元的胳膊。隨即在“鈴木光一中佐”的率領下,在安倍泰三少尉和石原恆一郎軍醫官的陪同之下,衆人推開地下審訊室的大鐵門,向着地面的看守所大門走去。
身穿黃呢子軍大衣的”鈴木光一中佐“趾高氣昂地走在最前面,卑躬屈膝的安倍泰三和軍醫官石原恆一郎陪侍在側,正在低聲向他介紹着看守所內的設施和情況,“鈴木光一中佐”滿意地連連點頭。被兩名膀大腰圓的日軍少尉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幾乎足不點地的被從地下審訊室拖出來的寧海元低沉着腦袋一言不發。直到被拖出看守所門外,來到憲兵總部的大院裡,眯着眼睛見到了久違的太陽之後,才微微擡起頭輕嘆了一口氣。
看守所大門外的憲兵總部大院裡停靠着兩輛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以及一輛豐田一型卡車,車輛邊上站着一名腰別南部手槍的少佐,其餘十二名日軍士兵則在三名軍曹的率領下揹着三八式步槍排成了兩列,個個看上去都是精幹強悍,顯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軍中精銳。
走出地下審訊室的寧海元漸漸適應了外頭的光亮度,趁着“鈴木光一中佐”正在跟安倍泰三和石原恆一郎寒暄告別,他舉目四顧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被囚禁的這個地方果然是戒備森嚴。看守所的主體是一棟擁有地下室的三層樓房,仿西洋式建築。四周築有一丈多高的磚牆,磚牆上構築有帶高壓電的鐵絲網,圍牆的四個角上修築有瞭望臺,每個瞭望臺上都配有一名手持三八式步槍來回巡視的哨兵,此時此刻正用警覺的目光審視着大院之中的一干人等。從院子正門進去左手邊是彈藥庫和汽車庫,庫房門平時都是上鎖的,每個庫房門前都有一左一右兩個哨位亭子間,每個裡頭可以站一名持槍哨兵;右手邊五十米的距離上則是三排紅磚營房。一名軍曹模樣的日軍正帶着六名日本兵排成一縱列,繞着憲兵總部的院子順時針巡查着。
“把要犯寧海元押上卡車車廂。”“鈴木光一中佐”略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令道,說完他獨自一人走向了卡車的駕駛室,打開了副駕駛方向的車門,一頭鑽了進去,正襟危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等待手下們各就各位。原先站成兩排的士兵們立即在軍曹的率領下有條不紊的四散開來,駕駛邊三輪和豐田卡車、操作輕機槍、爬上卡車車廂,將寧海元拉上去,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訓練有素。
院子裡頭的日軍憲兵們看到暫時接替外出的佐藤弘一少佐掌管憲兵總部看守所事務的審訊科的副科長安倍泰三一臉獻媚的向着搖下車窗的卡車駕駛室連連揮手致意,就知道這卡車裡頭的大人物來頭非同小可,自然沒有人膽敢上前盤問。等到那名日軍少佐也鑽進了駕駛室並關上了車門,駕車的一名軍曹立刻發動了引擎。載着寧海元的卡車在兩輛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的一前一後的護衛之下,在安倍泰三和石原恆一郎等人的目送之下向着憲兵總部門口駛去。
眼瞅着載有寧海元等人的豐田卡車就要在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的引導下駛離這戒備森嚴如同魔窟一般的憲兵總部看守所。不料就在此時,突然數輛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呼嘯着從馬路的另一頭向着憲兵總部大門這邊衝了過來。
眼瞅着七八輛架着歪把子輕機槍的邊三輪心急火燎地向着自己衝過來,駕車的僞裝成日軍軍曹的王子奇“咕嚕——”吞嚥了一口吐沫,稍顯緊張地詢問起身邊副駕駛座上的楊軼遠道:“組長,咋辦?”
“等我命令。”楊軼遠透過駕駛室後頭的透明玻璃衝車廂裡頭以及將子彈上膛,準備形勢不妙立即動手的衆人揮了揮手,示意大夥隨機應變。
這時憲兵總部大門兩側的持槍哨兵也發現了疾馳而來的這組摩托車隊,立刻放下了大門那裡的紅白相間的攔路欄杆,示意楊軼遠等人的車隊暫時先不要駛出去。
那八輛邊三輪摩托車風馳電掣一般地駛到了衆人的面前,伴隨着一陣刺耳的剎車聲以及橡膠輪胎摩擦地面升騰起的煙霧,從打頭的摩托車車斗裡站起來一個身穿尉官服,腰別南部手槍的日本軍官。坐在車隊打頭的那輛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的後座上,竊得了特別通行證和押解手令之後與衆人會合,已經僞裝成一名普通日本兵的陸子陵一眼就看出爲首的那個日本軍官正是參與了上月二十六日圍剿軍統上海站行動,佐藤弘一少佐的親信手下——吉野中尉。
那個吉野中尉下了摩托車之後隨即與守門的日本哨兵小聲地交談着什麼,眼睛則時不時地瞄向楊軼遠的車隊一行人。饒是陸子陵這樣心理素質過硬之人,此時此刻在吉野中尉的眼睛餘光注視之下內心也是狂跳不已。因爲此人曾經與自己率領的軍統上海站行動組交手過多次,上個月二十六日的伏擊行動中更是直接率隊圍堵過自己,想必對於他陸子陵的相貌身形特點是記憶深刻的。自己此時此刻雖然已經經過了精心的僞裝,容貌
身份已經判若兩人,但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來說還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存在,稍有不慎,一旦露出些許的蛛絲馬跡,肯定會導致營救計劃前功盡棄。
而那個身形消瘦,長着一雙三角眼的吉野中尉似乎也從車隊一行人的行爲舉止上看出了一絲端倪。他揮了揮手擋住了車隊一行人的去路,隨後繞過陸子陵等人,來到居中的楊軼遠和徐文川等人乘坐的載有寧海元的那輛豐田卡車前,衝着身穿軍大衣,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的“鈴木光一中佐”行了一個軍禮,然後開口詢問道:“中佐閣下,請問您是哪個部分的?要把要犯寧海元押往何處?”
日本軍隊裡頭只有將官才能被稱呼爲“閣下”,現在吉野中尉稱呼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中佐爲閣下,顯得十分恭敬和客氣。身穿黃呢子軍大衣,腰別南部手槍,正襟危坐面色不變的“鈴木光一中佐”聞聲之後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我乃支那派遣軍司令部參謀鈴木光一,奉支那派遣軍司令部的命令,將要犯寧海元押解往南京老虎橋監獄,交由新國民政府處置。這事之前我已經跟駐滬憲兵司令橋本龍馬介閣下溝通過了,這是蓋有他印章的特別通行證和要犯押解令。”
說罷“鈴木光一中佐”將兩份文件從車窗裡頭遞出,在一臉狐疑的吉野中尉面前晃了一下。
吉野中尉清晰無誤地看到了這兩份文件上確實蓋有憲兵司令部的公章以及橋本龍馬介司令的私人印章,決計不會作假。於是臉上立刻換上了一份虛假的笑容,連連點頭稱是。
“中佐閣下,雖然您手頭有憲兵司令部的特通行證和押解手令。但因爲今天剛剛發生了支那軍游擊隊襲擊憲兵司令部的惡性恐怖事件,現在城裡頭治安稍顯混亂。您看是不是由卑職打電話給橋本司令,讓他再派兩卡車的憲兵來護送您前往京滬車站?免得路上發生不測,導致寧海元脫逃……”吉野中尉搓着雙手,儘管語氣謙卑,卻依然沒有放行的意思。
喬裝假扮成“鈴木光一中佐”的徐文川雖然可以用日語對答如流,自信自己並沒有露出馬腳。但在此地耽擱時間長了,萬一出現紕漏將前功盡棄。而且眼前的吉野中尉明顯對自己這一行人的身份真實性產生了懷疑,準備打電話給橋本覈實自己這一行人的身份,到時候肯定穿幫。於是他眉頭一皺,語氣嚴厲地呵斥道:“中尉你是哪個部門的?支那派遣軍司令部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這麼一個小小的憲兵中尉來橫加干涉了?京滬車站前往南京的軍列半小時後就要準時出發,我們必須在此之前趕往那裡,將寧海元押上火車。這一系列的計劃都是事先制定好的,橋本司令也事先照會過。你在這裡橫加阻攔,耽擱我們的時間是什麼意思?到底有何居心?我錯過了火車,耽擱了公事,你承擔的了責任嗎?請示請示,是不是要讓你打電話給畑俊六司令官(日本陸軍大將,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西尾壽造大將的繼任者)當面請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