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這條沿着綿延東去的蘇州河鋪就的馬路上出現了好一陣的騷動,伴隨着軍犬的狂吠聲,日軍官兵的口令聲以及腳上的軍鞋,膠鞋踩在柏油路面上的“誇誇——”聲。日軍憲兵部隊指揮官佐藤弘一少佐一臉得意之色的率隊包圍了孤身一人,進退維谷的陸子陵。數十支槍口剎那之間齊齊指向了他的腦門,脖頸,胸膛等周身要害。
“雜種,你倒是再逃跑試試啊!”佐藤弘一一臉訕笑着看着咬緊牙根,沉默不語的陸子陵,一副貓捉耗子的戲耍之色。
”可惡——”陸子陵緊緊握住手中的那支僅存數發子彈的駁殼槍,想要找個時機,近距離擊殺這個驕傲不可一世,雙手沾滿抗日誌士鮮血的日本雜種。自己今時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黃泉路上可不能自己獨自一人上路,自己死活都要抓條大魚來給自己墊背。
“陸桑,我奉勸你還是不要癡心妄想,試圖搞什麼危險的小動作,或者想要跟我玩什麼同歸於盡的愚蠢小把戲。我可以保證,只要你稍有異動或者在我數到三之前不把手中的那支破槍扔掉的話,你的身上肯定會瞬間多出幾十個透明窟窿。不相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試,啊哈哈哈——”佐藤弘一一邊用生澀的中文挑釁着陸子陵一邊狀如瘋癲的大聲狂笑着。
“呵呵——沒辦法,被你識破了呢!”陸子陵“呵呵——”冷笑一聲,瀟灑地將手中的那支駁殼槍扔到了佐藤弘一少佐腳下。隨後舉了舉自己的雙手,示意自己手中已經沒有任何武器,隨即用一種無所謂的口吻說道,“從我加入軍統,深入上海從事諜報和鋤奸工作以來,就沒有奢望過能夠活着看到抗戰勝利的那天,今天能夠跟同一條戰線上的抗日弟兄們共赴黃泉,也可以說是死得其所了。我這條爛命就隨便你們處置好了!”
“哈哈,很好,慷慨就義,死得其所!陸桑,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確實是一名出色的軍人!一個能夠讓手下的士卒心甘情願爲你赴湯蹈火乃至於去死的人,無疑是一個極富人格魅力和統帥能力的優秀指揮官,我佐藤弘一真心的佩服於你!”“啪啪啪——”看到陸子陵扔下手中的駁殼槍,一臉平靜的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冷眼旁觀的佐藤弘一忍不住鼓起了掌。
“準備送陸桑上路,舉槍,瞄準,預備——”佐藤弘一微笑着拍了兩下帶着白手套的巴掌,忽然面色一變,面色陰冷目光銳利地向他身旁的四名日軍射手揮了揮手,下達了處決陸子陵的命令。
“且慢——”一聲女性的喝止聲突然從人羣之中傳來。原先還一臉得意之色,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的佐藤弘一面色微微一變,瘦高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連忙揮了揮手,制止了身旁士兵對於陸子陵的行刑。這個女人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違逆了她的命令自己可沒好果子
吃。
南造雲子連同幾名持槍護衛的特高課特工從隊伍後頭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她依然穿着那身華貴豔麗的明黃色振袖和服,肩上多了一條狐裘披肩,手中則多了一把輕搖着的檀香扇,一副日本富家千金的打扮,根本看不出來她其實是一個日本特務機關精心培養出來的殺人機器。
“陸子陵,男,二十六歲,廣東東莞人,軍統上海站行動組組長,陸軍中校,1938年畢業於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五分校(前雲南講武堂)即黃浦第第十一期。畢業後即參與軍統培訓,成爲一名高級特務,一九三九年十二月開始歷任軍統上海站行動組副組長,組長。兩年的時間內發動針對新政府高級官員和前舊政府歸順人員的刺殺十四次,成功刺殺十九人,期間擊斃擊傷我大日本皇軍十七人,新政府保衛人員四十一人。陸先生,您真是戰果頗豐啊!怎麼樣,現在任務失敗,手下全部戰死,反正我們放不放你走,你都是死路一條了,在此之前想沒想過加入我們的新政府,一同爲大日本帝國的崛起和你的祖國的復興而效力呢?”南造雲子看着斜眼怒視着自己的陸子陵,嬌笑一聲,從胸前的腰帶上抽出了一份文件紙,隨後用純正的中文慢條斯理地讀着上頭所羅列的一切日軍情報機構能夠蒐羅到的關於陸子陵的個人資料,這纔不緊不慢地出言試圖招降於他。
看着眼前這個衣着華美,容貌嬌豔卻又暗藏殺氣的女子不緊不慢地陳述着自己的過往歷史,心安理得的出言試圖招降自己。帶給陸子陵的除了絕望之外更多的則是憤怒。陸子陵開始放聲大笑起來,笑聲淒厲而又刻薄,透着深深地鄙夷和不屑。
“你就是直接聽令於日本大本營的上海特高課課長南造雲子吧?嗯——你果然跟傳聞中一樣,是個騷到骨子裡的臭娘們呢!”陸子陵略顯放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穿華美和服的南造雲子,故意出言挑釁於她。他明顯的看到隨着自己的語言挑逗,南造雲子的粉臉上怒意一閃而過。
“今天這回跟你的直接較量中,我承認是我敗了,而且敗得很徹底,敗得一敗塗地。但是你也別得意,倒下我一個,自有後來人。你們這些侵略者遲早會被趕回你們的東瀛老家去的,你們的失敗只是時間早晚的事。所以趁着自己還沒死,你們就可勁的蹦躂吧。”陸子陵語帶譏諷地說道。
“巴嘎雅魯!雲子小姐,還跟這傢伙廢話什麼?他是鐵了心要跟重慶政府死一塊兒了,是不可能歸順於我們大日本皇軍和南京新政府的。甭跟他廢話了,就讓我一槍送他上黃泉路吧!”佐藤弘一少佐看到陸子陵如此出言侮辱南造雲子,忍不住勃然大怒,他情緒激動的掏出了腰間的南部手槍,向着南造雲子主動請纓要來處決陸子陵。
“我就知道陸先生您不會就這麼乖乖聽話,這不,我給你帶來了一個熟
人,讓他好好開導開導你!董先生,請你過來這邊吧!“南造雲子揮了揮手,制止了佐藤弘一。面對陸子陵的語言侮辱,她不急也不惱。反倒轉過身去,衝身後隱藏在一隊日軍憲兵身後的董慶鋒招了招手。
聽到她的招呼聲,董慶鋒立刻像一條聽話的哈巴狗一般,擠開了人羣,一路小跑着,低三下四的來到了南造雲子的身邊。看得出來,他還沒從今早的死裡逃生中緩過神來,此時此刻的董慶鋒面色頹廢,神情驚恐而又壓抑,本不挺值的腰桿子變得更彎了。肥嘟嘟的右手拿着一塊蘇繡手帕,不斷的擦拭着油膩膩的額頭上滑落的汗珠。
看見這個此次“刺殺”計劃的目標終於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還是這麼一副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奴才相,陸子陵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有一股氣血在膨脹。不等那叛徒開口,陸子陵率先發難,他怒視着董慶鋒,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厲聲質問道:“你爲什麼要背叛祖國?!”
“你怎麼可以出賣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怎麼可以如此的卑鄙無恥?!你這個可恥的叛徒!”陸子陵心中的憤懣終於再也按耐不住,如同決堤的洪水,噴涌的岩漿一般不可抑制的隨着他的怒吼一同發泄了出來。
面對因爲出奇的憤怒而導致雙目赤紅的陸子陵的厲聲喝問,做賊心虛的董慶鋒下意識的後退了三步,看到身旁的南造雲子那冷酷的眼神,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鼓起勇氣走上了幾步。對着怒不可遏的陸子陵大聲爭辯道:“我沒有背叛祖國,我背叛的只是蔣介石的獨裁政府和作爲其走狗的戴笠而已!南京國民政府纔是中華正統,汪先生纔是那個可以拯救中國的人!”
“我並不想叛國,這一切都是戴笠戴雨農逼我的!他的眼裡根本就沒有我們這些爲了他,爲了黨國而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們充其量只是他手下的一羣呼來喝去的走狗!他們上層跟大日本皇軍和新政府其實都有聯繫,他們利用我們情報站走私各種日用商品甚至是煙土,大發國難財,憑什麼讓我們去挨槍子擋子彈?一旦違逆了他戴某人的命令,搞砸了他指定的行動,馬上就會招致殺身之禍!蘇州站的前站長穆坤你還記得吧?就是因爲搞丟了一批從香港走私至上海,再繞道至重慶的法國香水和瑞士表,結果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租住的公寓裡。說是心臟病突發,他孃的,誰不知道這是穆坤不想再幹走私的營生,想要向上揭發而被戴笠派人滅口了啊!醒醒吧兄弟,跟着蔣介石,跟着戴笠乾沒前途的。只要你現在歸順新政府,歸順大日本皇軍,憑藉你出色的能力一定會大有可爲的!”董慶鋒的一張老臉擰巴成了豬肝色,他一邊以一臉正氣的口吻憤怒的咒罵着戴笠等人禍國殃民一邊向着陸子陵灌輸着投降日本人,投降汪僞政府後的種種好處。這讓陸子陵感到這個人既可悲又可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