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迴盪在朝堂之上,衆臣具都望向了李剛。
李剛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乾咳了一聲,收起笑聲,道:“李大帥多慮了,此番事宜,皇上自然有安排,一切但聽萬歲所言便是。”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李俊明知道這事誰做都是吃力不討好的,卻也不得不應承着。
柳伯南在軍中的威望頗高,僅次於嶽少安,在民間也很受百姓愛戴。這一仗,不管輸贏自己都沒什麼好處,即便是贏了,李俊在軍中或是百姓中,都留不下什麼好名聲。
若是輸了,那更是會被朝中百官所恥笑,在皇帝面前,也沒法交代,怎麼說,這也是一個苦差事。
“就如此辦吧!”皇帝突然發話:“朕給你三萬人馬,便由李俊愛卿率軍去擊退叛軍,可有問題?”
李俊急忙跪倒磕頭:“謝皇上信任,李俊定當將方寧首級獻與殿前。”
“好!”皇帝露出了一個笑容:“愛卿忠勇可佳,朕心甚慰,那朕便敬候愛卿佳音。”
“定當不負聖望。”李俊又磕了一個頭,擡起眼皮,狠狠地瞪了李剛一眼。李剛卻如同沒有看到一般,依舊目不斜視,面不改色。
李俊站起身來,弓着身,緩緩朝外退去,臉上慢是不甘之色。
待到李俊離去,李剛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樂開了花,這一下,三人之中已經去二,剩下的便只有他一人了。柳伯南還不是隨他怎麼折騰?
朝中有許多人看出了李剛的心思,不過,此時卻也無法反駁,畢竟,李剛雖然是提議者,決策者卻是皇帝,此時若是對李剛之言多加職責,無疑便是打皇帝的臉。
不過,他們望向李剛的眼神,卻是別有深意。
李俊邁着沉重地步子行離朝堂之後,回過頭來,深深地望了朝堂一眼,驟然加快了腳步,幾步來到親隨身旁,牽過馬匹,一躍而上,快速地朝遠處而去。
杭州城前。
方寧立馬在前,手握長槍,身披一亮甲,立在那裡,面無表情地望着緊閉着的城門。這身裝束乃是宋軍將軍標準的裝束,唯一不同之處,便是弓箭了,一般的將領們,要麼不帶弓箭,要帶,便都將弓箭掛在後背,唯獨方寧卻在掛在了馬鞍之上。
兩萬大軍一字排開,橫立在城前,嘹亮的吼聲從他們的口中齊聲吼出:“交出柳將軍,交出柳將軍……”
吼聲雷動,聲聲震耳,城中的百姓人心惶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街頭巷尾各種版本的謠言四起,只是半日時間,便傳遍了整個杭州城。
有人說是嶽少安回來了,要救柳伯南,正在城外給皇上施壓呢,他們不會真的打進城來的。
也有人說,柳伯南是真的反叛了,這便是佐證。
各種版本,衆說紛紜,不一而足。
不過,第一種卻是最接近事實,雖然城外不是嶽少安,但是,方寧也一樣,他只是爲了給皇帝施壓,讓他將柳伯南放出來,卻不打算攻城,在他心中,對大宋皇室還是保有一份忠心的,並不打算挑起事端,令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第二種說法卻是信的人最多的,因爲,朝廷是在暗中推衍這種說法,因而,纔有現在的結果。
總之,不管如何,謠言終究要停滯下來的,就在下午時分,城內終於有了反應,李俊帶領着三萬人馬浩浩蕩蕩地朝城外而去。
一路之上,百姓紛紛探出頭來,觀看着出城的隊伍。
李俊面上神氣活現,氣勢洶洶,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只是,他的心中卻是苦不堪言,幾乎是一步一滴淚地朝城外而去。
方寧本以爲皇帝會作出妥協,卻沒想到,皇帝非但沒有一絲改變,反而是將他們真的當成了叛軍,居然派軍出來鎮壓。
方寧只覺得心寒無比,一張臉頓時鐵青了起來,他一咬牙,憤憤地言道:“兄弟們,看來朝廷是不打算拿咱們當自己人了。既然如此,咱們只有一樣可做了,那就是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讓朝廷的那幫孫子們好好看一看。”
“是——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高昂的聲音震天喊出,整齊劃一,彷如是從一個人嘴裡喊出來的一般,帶着陣陣殺氣,騰騰而燃,洶洶而至。
剛剛出門的守軍們,本就沒有上過戰場,一個個隊列到是整齊,卻那裡能夠與這些戰場廝殺,死人堆裡滾過幾回的士兵們同日而語的。
光是這種喊聲,便讓他們具都一怔,有些膽小的,甚至嚇得臉都白了。
李俊看在眼中,心裡明白,別看現在自己人多勢衆,比起戰力來,絕對不是北大營這些將士們的對手。不過,事已至此,卻已經沒有了退路。他只能是硬着頭皮上了。
李俊來到陣前,催馬向前幾步,高聲喝道:“方寧,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公然反叛,你難道連祖宗都忘記了麼?”
方寧也一提繮繩,行上前來,冷笑,道:“李大帥,好一頂大帽子啊,方寧我只是一個副統制,可受不起您這般大的帽子施壓,您這帽子還是留給腦袋大的人戴吧。方寧此來是何目地,想必您也清楚。方寧並不想讓大宋的將士們兄弟相殘。還望您回去與皇上敘說一番,柳將軍忠心爲國,絕無反意,希望皇上能網開一面,不要錯殺忠臣良將才是。”
“方寧,你好大的口氣,就憑你,也敢教皇上怎麼做?我看是你嫌自己活的長了。”李俊面色一沉,擡起手中的長槍,道:“柳伯南是否真得反叛,現在還未定論,本來還要三司會審之後,才能定案,不過,現在以你這般行爲,卻足以證明,那柳伯南得確是狼子野心,反叛之心昭然若揭。再難更改。”
“李大帥……”方寧面上的笑容猛然一斂,面色驟然一變:“李俊,你好不要臉。當日若非帝師搭救於你,你早就給樑王的糞坑淹死了,我看你是大糞灌壞了腦子,連事理裡外,惡善忠奸也分辨不清楚了。我方寧與你說話,簡直就是侮辱,你這滿口的糞味,還是洗盡了,再來與我說話罷。”
李俊臉色陡然通紅了起來,一直以來,在攻打樑王之時,他自己掉在糞坑的事,都是一個忌諱,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
而他自己也是竭盡全力地掩飾,淡忘着,如今被方寧當着五萬將士的面前說了出來,而且還句句惡毒,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李俊如何能夠忍受的住,他臉色由紅變紫,又由紫變黑,最終變成了鐵青之色,他咬着牙,雙目似乎有着熊熊怒火欲要噴射出來。
手中長槍猛然握緊,直刺而來,口中大喝一聲:“庶子,找死——”
隨着話音,槍尖直奔方寧的面門而來,槍尖帶着絲絲風聲,恍如將化作了一條灼熱的火龍一般,在即將寒日的清風中穿梭橫行。
方寧眼看着長槍已經近,卻並不格擋,而是一仰頭,慘呼一聲,倒了下去。
李俊一擊而收之後,滿臉的茫然,自己刺到了麼?按說不會啊,那方寧也是軍中有名的善戰之將,尤其使得一手好弓箭,今日怎麼半分本領也沒發揮出來,便掛掉了?莫不是自己的威名太甚,連老天也幫着自己?
若是沒有刺住的話,那這小子怎麼會無緣無故慘叫起來?可要說刺住,卻又有些不太像,自己手上沒有感覺到刺到什麼東西啊。
正當李俊疑惑之際,翻身藏在馬肚子下面的方寧卻已經一躍而上,急忙調轉馬頭,疾奔而回,遠遠地逃了出去。
李俊看在眼中,猛然醒悟過來,我日,這小子給我玩陰的,竟然敢誆騙與我。
他厲聲高喝一聲:“賊子——休走!”
說話間,便一拍馬追了上去。
方寧那裡會聽他的,槍交左手,單手提槍,不斷用槍桿拍打着馬臀,同時,右手悄然地抽出鞍上掛着的弓,將箭搭在了弦上,腳掌支撐着躬身,手膀一用力,整張弓,便被拉的滿滿的了。
做好了這一切後,他雙腿一踢馬肚子。戰馬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主人這般舉動,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讓它假逃。
因而,戰馬看似還在保持着先前狂奔之姿,腳步卻要比先前碎了許多。
馬蹄之聲接連響起,頻率異常的快,只是速度卻較之前慢了很多。方寧奔逃之中,悄悄地回過頭來,瞅着李俊。
待到李俊快要進到身前之時,他猛然單手一拖馬鞍,整個人翻轉了過來,倒騎在了馬背上,大聲喊道:“看箭——”
驟然之下,李俊大驚失色,急忙低頭爬在了馬鞍之上,惶急躲避。等了一會兒,卻沒聽到箭矢穿過的聲響,他一擡頭,卻見方寧手中的箭,依舊握着,並沒有放出來。
而方寧看着李俊的模樣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李俊面色一紅,惱羞成怒,大叫一聲,拍馬急追而上,看情形,不殺方寧,今日他是不會幹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