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剛經歷過戰火洗禮,城內幾乎沒有平民,全是金國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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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大宋使團到來,金國刻意修葺了驛站。
從物質文明上來說,金國和大宋有着不小的差距,僅從驛站就可看出,在宋朝境內的驛站住起來那是相當的舒適,可宿州城內的驛站麼……就好比三星酒店和快捷賓館的差距。
好在夠大。
一百多人的使團全部入住之後,李鳳梧、盧仲賢和趙雲兆還分到了一個小院子。
天色不早,今夜將在驛站休憩一夜,第二日啓程。
吃過晚飯,李鳳梧等三人正在院子裡有一言沒一語的聊着,當然,李鳳梧是懷着心思的。
自己要步入仕途,前有趙惇和趙愭兩座大山,要想保得一生平安,趙昚這根大腿必須要抱,趙愷這條小龍如有必要也是可以扶持的,但不可絕對付出。
那麼自己還有一條路:培植黨羽。
大宋是讀書人的天堂,天子是天下共主,但朝堂重臣達到一定境界,卻能和君主在某種意義上分庭抗禮,比如那位背了千古罵名的奸相秦檜。
他在朝時,高宗趙構對其也忌憚三分。
無他,一方面有金國那邊的支撐,一方面這貨的黨羽着實是太多了……
而眼下就有這麼個機會。
盧仲賢此次出使,如果按照歷史軌跡,自己不橫插一腳的話,他必然要被革職。仕途落空,而趙雲兆身爲太宗後裔,如果此次出使撈不到大功。仕途恐怕也沒多少起色。
自己只要謀略得當,保下這兩人,未嘗不能建立起共同利益,成爲一個小團體。
當然,這種事情不能被天下人知。
營私結黨在哪個朝代都是重罪。
因此李鳳梧很是小心,在沒搞清楚這兩人的心思之前,絕對不會輕易出口出手。沒有完全把握,自己絕對不能冒這個險。?.?`
其實李鳳梧有此想,盧仲賢和趙雲兆也不是傻子。都看清楚了自己的境遇,是以聊天之中,三人都在相互試探。
這讓一旁伺候着官人的耶律彌勒心裡暗自好笑。
男人啊……誰說女人心思複雜,男人的心思更復雜纔對。
而對於這個有着孺人封號的女子。盧仲賢先前有些迷糊。不明白李鳳梧爲何要帶着家眷出使,後來經過趙雲兆私下提點,才悚然知覺耶律彌勒的身份,這讓盧仲賢越發擔心。
咱們的官家和大宋雛鳳是不是膽子太大了點?
竟讓使者帶着金國廢帝的妃子出使金國!
是嫌事情不夠大麼。
夜幕降臨,六七個驛站奴僕過來在院子裡掌上燈火,院子裡瞬間輝煌起來。
李鳳梧盯着幾個奴僕,嘆了口氣。
那幾個奴僕卻不敢和李鳳梧對視,皆是神情複雜的離開……這些奴僕盡是金國境內的漢人。苟且了幾十年,如今看見大宋使團。心裡的情緒之複雜難以形容。
疆土不全,遺民有人望歸,亦有人苟安。
這些社會最底層的百姓,骨子裡只想安居樂業,對於誰掌天下想的根本沒有那麼深遠,直到此次看見大宋使團,纔想起自己那層身份,是以心裡終究會有點愧疚。
苟且而麻木的活着,終究是忘本了。
院門口出現兩道身影,皆着便服,正是完顏永中和劉仲洙,其後跟着幾位隨從。
完顏永中哈哈大笑走進來,“幾位貴使着實悠閒,還有閒情雅緻品茶,讓我這個主人好生愧疚,未能盡好地主之誼。”
話裡帶刺。
盧仲賢笑道:“走馬觀花而已。”
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衆人卻只笑笑,並沒有覺得盧仲賢答的不好,相反,這番回答相當得體……走馬觀花,這片疆土的主人還說不準是誰的。.??`
完顏永中自顧自的坐下,“劉主簿素聞大宋雛鳳才情卓然,鎖廳試第二名在我大金境內也是如雷貫耳,天色尚早,便邀我一起前來討教學問。”
說起讀書,兩宋期間,宋朝一直是金遼的膜拜對象。
遼國被漢化得極其厲害,金國也是,是以完顏永中雖然是位武將官職,但其本身還是有一定的學術素養,如果不是相貌和衣着,僅從談吐上來看,和漢人無異。
李鳳梧笑了,劉仲洙這是要來找回場子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雖然劉仲洙是大定三年的進士,不過金國的進士和大宋的進士比起來,似乎要差點意思吧?
自己雖然是鎖廳試第二名,但按理說應該不會差於他罷。
若是那位歷史上唯一一位四元狀元孟宗獻來,自己恐怕就要力有未逮了,四元狀元那可不是說着玩的,翻遍史書也就金國出了這麼一個孟宗獻而已。
劉仲洙施施然落座。
李鳳梧使了個眼色,耶律彌勒立即從奴僕手中接過茶壺,爲完顏永中和劉仲洙倒茶。
劉仲洙還好,畢竟沒見過。
但完顏永中是誰啊……
他本就和耶律彌勒年紀相仿,當年禮部侍郎蕭拱被殺之事鬧得上京人皆沸騰,他雖然沒見過耶律彌勒本人,但卻遠望過耶律彌勒那個替身。
此時看見耶律彌勒,眼神頓時恍惚了一下,整驚得無以復加:“你……你……你是……”
耶律彌勒依足漢禮,福了一福,“奴家張玉兒。”
張玉兒!
完顏永中見鬼一般,口瞪目呆。
耶律彌勒的漢名就叫張玉兒啊!
這個女子既叫張玉兒,又和那耶律彌勒長相如此相近,她究竟是誰?
完顏永中確確實實知曉。在父親即位之後,燕京皇宮裡的那位耶律彌勒已經自縊身死,可此人卻怎的如此相似。連名字都一樣。
李鳳梧愜意的喝了口茶,“殿下是否覺得我這小妾和某位故人很像?”
完顏永中大定元年封了許王,以殿下稱呼確實沒錯,不過他的職位和其封位有點差異,這隻能說明他並不被完顏雍看重,否則也不會讓他來擔任這個迎送使了。
歷史也是如此,完顏永中是有大才的。但卻不被完顏雍看好,最終也只是封許王,之後進封越王、趙王。最後成爲金國樞密使,光祿大夫。
至於江山,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所以說完顏永中這個人其實挺悲劇的,到頭來還爭不過自己的侄兒。
完顏永中愣了許久。才緩緩道:“很像。”
李鳳梧哈哈笑了。“像是一回事,是不是又是另外一回事,殿下你說呢?”
完顏永中心神震驚,一時間難以平復,“李使君此話何意?”
李鳳梧看了一眼耶律彌勒,示意她退後幾步,這才愜意的道:“鏡花水月的東西,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一切都在一念之間。我麼,覺得她是。”
自己來金國幹嘛的?
難道趙昚還真指望着自己給他談下來?當然不是,他就是讓自己帶着耶律彌勒來顯擺啊,我大宋士子睡了你家廢帝的妃子啊,你們是不是也覺得有點羞辱感啊……
既然有這個目的,當然得告訴別人了,沒錯,我身邊的小妾就是你家原來那個柔妃耶律彌勒。
你家柔妃我家小妾哦。
完顏永中臉色瞬間發白,難看到了極點。
這怎麼可能,已經死了的人,此時怎麼可能出現,而且還成了大宋士子的暖牀小妾!
完顏永中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
直直的盯着耶律彌勒,着魔了一般問道,“李使君此話什麼意思,你說她是?是誰?”
李鳳梧自己爲自己斟上一碗茶,喝了幾口,雖然不如家裡的明前龍井,不過也就勉強湊合着吧,畢竟出使不是享受,還就怕你不問,笑道:“我說她是誰,殿下心裡不是明鏡着麼,非得要我說出來。”
而此時的耶律彌勒心裡緊張到了極點。
雙手微微發抖。
心裡有些害怕,不明白官人爲什麼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訴這個金國皇室子弟,難道官人是要用自己去換取和談利益?
想到此處,耶律彌勒心喪若死。
官人,你是這樣的人嗎?
卻接過李鳳梧一個眼神,示意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耶律彌勒這才放下些許心來,想來也是,官人爲了自己,連鄧王趙愭和恭王趙惇都敢得罪,又怎會做出如此無情之事。
完顏永中愣了許久,才道:“李使君意欲如何?”
李鳳梧放下茶盞,“我沒什麼意思啊,家有璧玉,難道就應該藏着掖着麼,不讓人知,豈非和被下賞珠一般無趣。”
頓得一頓才道:“殿下以爲呢?”
完顏永中臉色變幻,終於醒悟過來,好傢伙,原來這貨是來金國顯擺的,到了這一刻,完顏永中終於明白過來李鳳梧的意思了。
此時告訴自己耶律彌勒的身份,就是告訴金國,大家都和談的時候悠着點啊,你給我留面子,我也給你留面子,不要到時候都沒了面子。
不過完顏永中很快想通一件事:耶律彌勒是金國妃子沒錯,但她是廢帝海陵王的妃子,和父親沒有半毛錢關係。
這當中有個節點:那就是海陵王。
話是如此說,這件事還是不可小覷,必要要儘快稟報燕京那邊,以免到時候失了主動。
嘆了口氣,“耶律彌勒早就死了。”
話音落地,便猛然感覺此話不妥,果然,劉仲洙猛然睜大雙眼,那女子竟然是耶律彌勒?
金國廢帝海陵王的柔妃耶律彌勒!
哎喲我去,耶律彌勒什麼時候成了大宋官員的暖牀小妾了?
劉仲洙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李鳳梧努努嘴,“殿下眼睛好像不好啊,珠圓玉潤鮮活着呢。”你不承認那可不行,我就是要讓金國人都知曉,耶律彌勒就是我李鳳梧的暖牀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