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鉅鹿眼神很是糾結,“可是灑家總覺得,這樣太危險了,萬一沒拿捏好分寸,這可是咱們不可承受之重。”
李鳳梧哈哈一笑,“所以,這都得看你了。”
李鉅鹿一陣緊張。
李鳳梧笑了笑道:“你緊張什麼,現在緊張的應該是三位皇子,我要是沒預料錯,太子和兩個王爺,現在都緊張得不要不要的,最清閒的反而是咱們。”
李鉅鹿哦了一聲。
旋即有些憤懣不平,“慶郡王殿下也該緊張一下了,若非是他聽從趙汝愚的建議,執意要和恭王走得這麼近,小官人何至於要出此下策。”
李鳳梧有些蛋疼。
咳嗽了一聲才道:“這種話以後咱倆說說就行,千萬不要被外人所知。”
李鉅鹿點頭,“我知曉輕重,小官人。”
李鳳梧點點頭,“那就好。”頓了一下,“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還是怪我,當初太高估了趙汝愚的能力,早知道會鬧成今天這樣,就不該讓趙汝愚認識慶郡王殿下。”
趙汝愚確實回臨安當官了。
而且是在慶郡王趙愷、恭王趙惇聯手力薦下,官家勉強同意了他回到臨安,在樞密院任了樞密副承旨的正七品官職。
着實是踩着火箭的升遷速度。
趙汝愚回到臨安,原本就在自己建議下在和恭王劃清關係的事上搖擺不定的趙愷,倏然又下定了決心,這幾日依然和趙惇過往甚密。
趙汝愚別的本事沒有,說服趙愷倒是很有一手。
估計都是宗室子弟,所以更能尿到一股壺裡。
李鉅鹿冷笑了一聲,“趙汝愚有本事,就不會讓從慶王降到慶郡王了。”
李鳳梧知道李鉅鹿有怨言,也不好說得。
自己確實也有的。
不過事情到了今天這地步,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
況且這樣的趙愷也不錯,更有君王風範。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至少在這些事上,趙愷是能聽得見趙汝愚的話,所以他並沒有深深的指着自己一個人的計謀。
對於自己而言不是好事,但對於大宋江山而言,卻是好事。
院子裡傳來杜仲卿略略比平常稍微大一點的聲音,“殿下里邊請,小官人應該在書房等您。”
李鳳梧看了一眼李鉅鹿,示意他放好心態。
李鉅鹿點點頭,“小官人你放心,這些話灑家不會胡亂說的。”
趙愷進入書房,李鉅鹿走出書房,和東方秦川一左一右守在書房門口,杜絕任何眼線偷聽談話——有這兩人在,別說皇城司,官家掌控的趙鐮也無法偷聽到。
趙愷坐下,又起身非常不客氣的將冰塊搬到了自己四周。
夏末,臨安依然炎熱難耐。
李鳳梧微笑看住他不開口。
一如當年。
在建康的李家西院裡,兩人第一次見面……只是已時過境遷,李鳳梧不是當年的李鳳梧,趙愷也不是當年的趙愷。
如今的李鳳梧,職秘書少監,階太中大夫,爵開國男。
大宋雛鳳,天子近臣。
就算職官只是從五品,但臨安朝野,就是二三品的六部尚書,看着李鳳梧,那也會客客氣氣的打聲招呼,而不敢高傲俯視着。
如今的趙愷,雖然是慶郡王,看起來不如當年,但言談舉止間充斥着沙場培育出來的揮斥方遒之感,仁厚之風亦淡漠了七八。
雖然太子是趙愭,趙愭之後還有趙惇,但可以說,就是立趙愷爲太子,在如今的官家心中而言,也是可以的。
趙愷愜意的換了個姿勢,“剛纔我來梧桐公社時,恭王來過我府上,談了許久。”
李鳳梧點點頭,“他來打探消息了,也是好笑,論臨安的眼線勢力,他似乎比你只高不低。”
趙愷無奈的笑笑,眼眸裡有一抹倦意,“他問了你。”
李鳳梧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東宮裡誰病了。”
心裡卻在無奈的笑。
其實我已經知道了,而且透露消息給我的人,是整個大宋都想不到的人,可是我現在信不過你——嗯,主要是信不過趙汝愚的實力。
萬一告訴了趙愷,回去給趙汝愚一說,這貨再出點幺蛾子主意,怕是要打亂自己的部署。
趙愷苦笑。
李鳳梧沉吟了一陣,“之前說的事,你是不贊成了?”
趙愷略有尷尬,眼眸裡的倦意更濃了,“那個……那個……我是覺得趙汝愚說的也沒錯,如今太子獨掌東宮,已成定居之事,和趙惇聯手都一定有勝算,何況要彼此離間,更沒了希望。”
這確實是表象。
李鳳梧對此也沒再說什麼。
畢竟趙愷是爭奪皇位的人,他身在漩渦之中,感受到的壓力不會比自己小。
又聊了些事。
主要是關於趙汝愚其人,李鳳梧的觀點是,讓趙汝愚儘量不要左右大事,畢竟他現在的仕途鬥爭經驗略有淺薄。
對此趙愷沒有明確表態,只是對談話有些意興闌珊。
李鳳梧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
氣氛很是尷尬的告別。
李鳳梧看着趙愷的背影走到聽雪院門口,趙愷忽然回身,輕聲說了一句,“你與趙惇、趙愭交惡,皆是定事,我如今已無多少希望,不願誤你一生耳,有趙汝愚在,多少能分一些咎責,也許是我讓你失望了。”
定定看着李鳳梧,眼裡有一種深沉的情緒,“今後還是不見了罷。”
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的離開。
這就是說今後臨安,兩人分道揚鑣,各自看天涯。
這一場分手來得好是突兀。
讓李鳳梧有些反應不及——趙愷竟然灰心至此?
是被趙惇說動的?
李鳳梧怔在當地。
李鉅鹿來到小官人身後,不明白的問道:“小官人,殿下什麼意思?”
李鳳梧臉上掛着一抹久違的笑意,很是舒心,“他的意思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意思,讓趙汝愚來背黑鍋。”
也許是信了趙惇的話,以爲自己真要和趙愭修復感情。
所以他現在全力依靠趙汝愚,給自己留下的退路的同時,也不再和自己聯繫。
李鉅鹿依然莫名其妙。
李鳳梧的感情流淌在聲音裡,一如天邊白雲輕緩,“咱們都看錯了他。”
李鉅鹿啊了一聲。
李鳳梧笑眯眯的看着遠方白雲,心裡忽然暢快起來。
原來,慶郡王依然仁厚。
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是自己當初沒想周全:當初自己出使大理歸來,選擇了以退爲進,趙愷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卻聽從趙汝愚的計劃,導致被貶爲慶郡王。
恐怕從那一天起,趙愷心裡就有了一絲悲觀的陰影。
直到後來自己又讓他退出臨安中樞,前往襄陽光化軍整頓軍備,這位慶郡王殿下估計是以爲自己放棄扶龍於在,在給他安排退路。
所以纔會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