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牌之後,一併排三匹馬,居中那匹尤爲顯眼。全身一色白如冬雪,全身沒有一根雜毛,馬脖子下掛一個紅綢鸞鈴。
三人坐穩後,便聽衙役們一齊高唱道:“三鼎甲巡街嘍……”
臨安府的儀仗先行,其後是皇帝欽點狀元詔令的敕黃,跟着是黃幡雜沓,多至數百面,各書新科進士之名於上,迎風招展,好不氣派。
多少爺孃指着那旗幡,教訓自家兒孫,要好生讀書,將來也掙到一面進士旗。
長街上鑼鼓喧天、煙花齊放,香霧絛繞。
爆竹、起火、沖天炮,如同開了鍋一般連綿炸響起來。一座接着一座的彩坊間,人流如潮,萬頭攢動,臨安百姓們爲了瞻仰狀元郎的風采,擠過來,擁過去,聲聲呼叫,如狂如醉。
好在御道兩側有柵欄,倒不用兵丁們再排人牆了。
今年新科狀元、探花郎皆是青年俊才,京城貴女們怎能錯過,這樣正大光明欣賞大宋才子的機會?
卻又不能在人羣裡擠來擠去,她們便提前數月,訂好了這一天的臨街酒樓、店鋪。有那好看熱鬧的、花癡病重的,甚至在東華門外也訂了地方,四更時分便呼朋引伴,去東華門欣賞狀元唱名。
待唱名結束後,她們又趕緊坐車來到御街上,一邊飲酒作樂,一邊等着狀元遊街。
這時,就算沒去東華門的貴女們,也已經知道三甲的姓名,尤其是三鼎甲的名字,已經被一張張檀口,不知唸叨了多少遍。
只不過有些讓人意外的是,議論最多的竟不是狀元郎木待問。
而是探花郎!
探花郎李鳳梧,大宋雛鳳!
“快看快看,那就是官家謬讚大宋雛鳳的探花郎麼?”
“應該是呢,聽聞得他才十八,就已出使過金國,據說將金人氣得跳腳又拿他莫可奈何,端的是年少才高呢。”
“長得真好看的呀,比狀元郎俊俏多了。”
“是挺好看的,不似狀元郎般粗放,一看就是個儒氣斯文的男人,可嘴脣太薄了,應是個薄情人呢……”
“纔不是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爲了那耶律……張玉兒敢和兩位皇子作對呢,這樣的男子纔是我們心中完美的官人呢……”這顯然是官宦世家的千金,而且其家中長輩官位不低。
熱議紛紛,惹得女眷們更加心癢難耐,紛紛倚欄傾身,探看三鼎甲。
女眷們看得興高采烈,一邊投擲早就準備好的鮮花、綵綢、繡球,一邊激動的尖叫嬌呼。
李鳳梧的三字,響徹街頭巷尾。
“比起人樣子如何?”有女眷眼神不好,或者站的位置不好,看不清三鼎甲的長相,只能在後面着急的問道。
人樣子狄詠,大宋最美男子。
“人樣子不知曉,不過狀元郎長相奇偉,高額高顴骨,眉毛臥蠶,算不得俊俏,卻也耐看,榜眼是個中年大叔,倒是那探花郎,很是俊俏呢,而且身材勻稱很是健碩的樣子……”
“健碩?你的意思就是好看,還好用?”
女子聞言大羞,卻羞澀點頭,如有此想者,怕是不僅自己罷。
遊街是個苦差事,還很危險,一路上鋪天蓋地的鮮花、綵緞、繡球,雨點般飛撲過來。
鮮花彩緞還好說,最惱人的是那繡球,大都是用竹蔑爲骨,罩以絲綢,能扔這麼遠,自然有些分量,砸在頭上能讓人暈頭轉向。
這才走出半里地去,三人就被砸得七葷八素,不得不緊盯着四面八方,藉着拱手致意的動作,把襲來的繡球撥開。
然後衆人便發現一個詭異的事情:特麼的鮮花、彩鍛和繡球大多都是奔着探花郎李鳳梧去的啊。
喧囂聲中,便只聽得如花女眷花癡聲音中,山崩海嘯的呼喊着一個名字:李鳳梧!
李鳳梧大爽。
哎喲臥槽,自己成大宋國民官人了?
世人皆望成名,比如有些人削尖了腦袋想成明星,甚至願意付出身體爲代價,實在是行爲,萬衆矚目、崇拜的感覺不要太爽。
那種感覺,宛若此刻世界以我爲中心。
從沒有過的,無比巨大的、絕對的存在感和成就感充斥在李鳳梧心頭。
這一刻總感覺,好像自己纔是狀元郎一般。
黃洽還好,有自知之名。
自己是個中年大叔,又只是榜眼,沒人青睞正常。
木待問心裡卻有些失衡。
你妹啊。
老子纔是狀元,按說應該是今日遊街萬衆矚目之人,那些小娘子、女眷應該對着自己歡呼,那些繡球應該一股腦砸向自己……
可尼瑪現在搞得好像李鳳梧纔是狀元郎一般。
就因爲他比我年輕!
就因爲他長的比我好看!
木待問心中鬱結。
我是東華門外狀元唱名的好男兒,是當今大宋本科第一人,憑什麼要被你李鳳梧搶了風頭?
木待問斜乜一眼春風得意,一臉“小人得志”的李鳳梧。
狗|日的李鳳梧!
只是木待問怎麼也沒想到,遊街風頭被搶,後面還有更難堪的事情在等着他……
隆興二年狀元郎,竟至於淪爲了配角。
第一日遊街的終點是瓊林苑。
大宋御膳房幾乎被搬到了瓊林苑,早有準備好上百桌宴席,在三鼎甲遊街之時,其餘的新科進士們已徑直到達。
官家趙昚也在內侍省移駕下來到瓊林苑。
待得三鼎甲到了瓊林苑,賜宴在管簫笙阮聲中正式開始。
按照以往慣例。
瓊林苑首一席,官家獨坐。
其下兩席。
左席三鼎甲,右席一甲其餘七位及第進士。
早有禮部官員教導過相關禮儀。
三鼎甲席,木待問上位,黃洽左手尊位,李鳳梧右手位置。
各種儀式之後,瓊林宴正式開始。
雖然有皇帝在側,不過大宋士子們哪裡吃過御膳房的山珍海餚:今兒個確實是個山珍海餚,饒是李鳳梧這種見過大世面的都看得直流口水。
山裡跑的,海里遊的,天上飛的,應有盡有。
雖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禮儀,但今次瓊林宴又非尋常宴席,大家都是新科進士,飯間飲酒和詩才是士子風氣。
是以很是熱鬧。
木待問和黃洽相談甚歡、
李鳳梧鬱悶的埋頭大快朵頤——方纔自己也想和兩人拉攏一下關係,插了幾句話,黃洽倒還是應對了幾句,木待問這貨純粹就是一副“原來你是和我說話啊”的神情。
特麼的木待問這貨是故意的。
誰叫蘇園學會自己力壓他一籌呢。
誰叫遊街的時候,狀元風頭不及自己的雛鳳聲呢……
狀元郎被探花郎搶了風頭,能對自己好顏色纔怪。
一想到此處,李鳳梧心裡忍不住偷笑。
萬衆矚目,尤其是被衆多小娘子衆星拱月,宛若國民老公的感覺簡直爽的飛起,今日之後,自己大概會是臨安無數美嬌|孃的春閨夢裡人罷。
李鳳梧甚至相信,自己深夜隨便闖進一間閨房,大概都是能成好事的。
最想闖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