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孕的消息就在當天下午,由宮中正式對外宣佈,這一下整個建康城立刻都被轟動了,加上中秋節來臨,整個皇宮裡也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不過皇宮裡的喜悅,並沒有帶到朝堂來。相反,這一段曰子以來,朝堂上都充滿了緊張的空氣。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大宋即將發動收取西夏的戰爭。
雖然朝廷還沒有正試宣佈,將要出兵征伐西夏,但這幾個月以來,建康的三衙禁軍以經先後調走了五萬餘人馬開赴到西北邊境,從各地又有大批糧食物資都被運往西北,同時還在大宋國內也在大規模招兵,和徵集民伇,可以說稍微有一點頭腦的人,現在都會明白,朝廷確實是準備對西北用兵了。
儘管幾位執政大臣都認可了征伐西夏的計劃,但並不是所有的大臣們都居有他們這樣的戰略眼光,認識到收取西夏之後,對大宋無論是日後的發展,還是北伐都有諸多有利之處。相反有相當一部份人對此都持反對的態度,紛紛上書朝廷,要求停止對西北的用兵。
反對的人在一開始基本都是以有野的士大夫、及太學生爲主,也包括一部份中下級官員。其中大部份都是主和派的人員,對於這些人來說,一切任何形式的戰爭都會反對,這一次自然是不例外。另有一部份是以道徳理學家自居的人,對他們來說,在兩年前那場大宋對西夏的戰爭是因爲被逼反擊,還有一些迫不得己的理由,那麼現在毫無緣故的對西夏發動進攻,則完全是一場不義之戰,實在是有違禮儀之邦,仁義之國的尊號,自然是要反對的。還有一小部份是主戰派的人士,他們反對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在這個時候,大宋攻擊的方向應該是金國,而不是西夏。
因爲大宋相對於其他朝代,言論較爲自由,而且一向都有民間議政的傳統,因此出現這種情形到也並不奇怪。但大多數朝中的官員在這個時間還在關察朝廷的動靜,揣摩皇帝和執政大臣的心理,並沒有輕易發表意見。不過趙忱對於這些意見一概都置之不理,即不解釋,也不制止。仍然按照既定的方針去積極準備進攻西夏的戰爭。
但進入七月之後,情況就發生了變化。西夏的使臣焦景顏到達了建康,試探大宋的動向。不過宋朝對焦景顏的來訪也不置可否,也按以前的規格來接應,但對於焦景顏的一些質問,接待的官員則是大打太極推手,雖然口口聲聲說目前宋與西夏的關係不錯,應該繼續保持下雲,但一談到實質性的問題,又互相推來推去,顧左右而言,讓焦景顏也有些摸不淸頭腦。
但焦景顏也不是笨人,時間一長,就發現宋朝顯然是在敷衍自已,同時他也查覺到民間的一些聲音。因此他也能夠明確,宋朝這一回是要真的對西夏動手了。但焦景顏也從民間這些反對的聲音中意識到,並不是所有宋朝的人都支持這次戰場。既然宋朝有民間議政的傳統,娜麼到是可以從這方面入手,加以阻撓。雖然並不見得能夠阻止戰爭,但也能給宋朝製造一些麻煩。
此前焦景顏曾兩次做爲賀使,出使過宋朝,到也結交了不少宋朝大臣,打定主意之後,他立刻在建康開始了積極活動,拜訪自己認識的大臣,作出義憤填膺狀,說明西夏是如何如何重視與大宋簽訂的協議,如何如何希望與大宋永遠友好下去,並且指責這次宋朝要進攻西夏,是無端伐人之國,有違公道,不義之舉等等。
受到焦景顏的鼓動,同時也是看到在前一段時間裡,趙忱對於民間的那反戰的呼聲並沒有明確阻止,有些官員的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始向朝廷上書,引經據典,不是什麼國之利器,不可輕示於人,就是什麼仁者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總之都明確反對進攻西夏的戰爭。一開始還是一個兩個,但後來漸漸多了起來,到了八月,趙忱的案頭都以經被反戰的奏本堆滿了。
其實這些官員到也並不是真的反對進攻西夏,而是因爲趙忱本身是一個堅定主戰派,因此在朝堂上雖然還有一些主和官員,但一般都不敢輕易表示自己的反對意見。然而這時卻是一個機會,不僅可以借民間的呼聲,阻止這場戰事,壓制一下朝廷裡曰益高漲的主戰勢頭,同時也能提高日後主和一派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同時還有一批人其實是對趙忱實行的新法不滿,也趁這個機會,向朝廷表示自己的不滿情緒。
因此一時間反戰的呼聲猛地高漲了起來,其中也不乏侍郎,尚書、大學士一類的高級官員,而此前支持進攻西夏的執政大臣也不禁有些動搖,他們雖然知道,所謂道徳,所謂仁義,在國與國的關糸之間,根本就就胡扯,但現在有這麼多人反對,顯然是不能不聞不問了,因此在一天的朝議中,周葵像趙忱建議,是否應該在考慮一下,進攻西夏的方案。
之前大宋一直沒有正試公佈對西夏的戰事,一方面是從保密起見,而在另一方面,趙忱也清楚,雖然在國與國的關係中,所謂仁義道徳,跟本毫無用處,但表面的道義文章還是要做的。畢竟現在不是太祖皇帝那個時代,一句“臥榻之傍,豈容他人酣睡”就可以打發了,因此還是找一個合適的藉口開戰爲好,當然想找個開戰的藉口,自然再容易不過了。因此還是等到將要開戰之前再說。
而當一開始民間出現一些戰的聲音時,趙忱也沒有太在意,認爲不過是民間一些自命淸高或者自以爲懷才不遇的人的一些牢騷而己,也影響不了朝廷的決議。等朝廷正式宣戰之後,也就會自動平息了。只是令趙忱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還沒有找到開戰的藉口,反對戰爭的Lang潮竟會這麼聲勢浩大,顯然是開始趙忱沒有預料到的。
不過現在的趙忱己不在當初那個剛剛登上皇位,做什麼事情都誠惶誠恐的少年。他以經坐了六年的皇帝,在這六年裡,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無論是剛繼位時面對金軍的大軍壓境,與趙愷的兩王之爭,還是入主建康之後,推進新法的艱難,遭遇濮議之爭,而且在其間,大宋依然出兵收取了大理全境,並且打敗了西夏的進攻,簽訂了城下之盟。可以說是都取得了全面的成功。同時,在自己身邊,現在不僅有軍方的支持,也有了一批忠誠和能力俱全的大臣,因此趙忱有充份的信心和勇氣去面對任何反對和質疑,做自己認爲是正確的事情。
因此,正當趙忱打算,強行決定攻擊西夏的命令時,又有兩條西北的消息傳到了建康。一是蒙古方面以經有了迴應,鐵木真表示一切如舊,蒙古以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配合宋軍夾擊西夏。雖然此前也預計到,蒙古方面不會輕易改變主意,但收到這個消息,還是讓大宋安心了不少,可以放心的出兵了。
而另一條則更是及時,潛伏在西夏境內的賴文政回報,西夏國君李仁孝以經和金國聯手,向任得敬發動了進攻。對大宋朝廷來說,這無疑是提供了一個進攻西夏的最好借囗。
趙忱立刻命王炎向西夏使臣焦景顏,就西夏與金國聯軍進攻任得敬提出嚴重抗議,直接指出焦景顏所說“西夏重視與大宋簽訂的協議,希望與大宋永遠友好下去”都是假話,分明是要與大宋爲敵。焦景顏心裡自然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依然強辯,說處理任得敬乃是西夏的內政,與宋朝無關,宋朝也不該干涉。但王炎以經得到受命,根本不與焦景顏再爭辯,而是強行命焦景顏離開建康,並不得在大宋領土逗留,立刻返回西夏去。也就是無異於向西夏宣戰了。
雖然這個理由在臺面上站不住,但絕大多數大宋的官員們心裡都明白,任得敬的事情,絕不僅僅是西夏的內政事情,其中還牽扯到大宋的諸多利益在裡面,大宋完全有理由出兵進攻西夏。因此這條消息一公佈,有不少明事的官員都改變了立場,改爲支持這場戰爭。當然還是有不少官員固執的堅持,任得敬的事情是西夏內政爲甴,而依然反對這場戰場。
但就在焦景顏離開的第二天,趙忱立刻在金殿上宣佈,爲了救援任得敬,大宋將要出兵,進攻西夏。並且又鄭重聲明,以前的就過住不糾,但從此以後,朝中任何官員都不許再反對進攻西夏,而且凡事與進攻西夏相關的差事,都必須認真完成,不得敷衍推委,違者必將重責。同時將此前反對出兵的奏本一率當殿燒燬,以示這一戰非戰不可的決心。
隨後趙忱又下旨,任命楊炎爲利州東西路兵馬都總管,兼臨洮路招撫使,領平夏諸路招撫使。全面付責指揮攻取西夏的戰鬥。同時任命辛棄疾爲臨洮路制置使,兼任知臨洮府事。又以趙汝愚爲欽差大臣,坐鎮興州,付責整個戰事的協調工作。
然而趙忱的旨意下達之後,依然有不少官員繼續上書,強烈反對出兵。有人的言辭甚致十分激烈,直言朝廷此舉是窮兵黷武,以無道之軍,伐人之國,興不義之師,奪人之地,豈有勝理。還有人則上表彈核楊炎、辛棄疾、趙汝愚等人。
這一下卻把趙忱激怒了,立刻下旨,將帶頭反對最激烈的六名官員全部革職,一率流放到廣西嶺南去充軍。
這一來頓時把反對的大臣都鎮住了。因爲大宋以往對官員的言行都十分寬容,一般的懲罰不過是這貶到地方去爲官,既使是免去官職,也會保留幾個虛職。而正是這從較爲寬鬆的環堍,因此也造成了大宋官員一般都敢於進言,甚至是反對朝廷的訣議,糾證皇帝和朝廷的錯誤。
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無論朝廷做出什麼樣的訣定,也都必然會有反對的聲音出現。而一但皇帝缺乏主見和堅持力,也容易造成朝令夕改,政令難以形成沿續性,甚至是一些朝中官員不顧國家利益,互相攻擊,無論決議是好是壞,而一概反對的局面。在大宋歷史上也是屢見不鮮的。
趙忱當政以來,總體來說,並不是一個獨斷專行的皇帝,一般的朝廷大事都會與大臣商議,虛心聽取衆人的意見,儘可能取得多數人的支持以後才實施。不過一但決定之後,趙忱一般也決不會輕易改變。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當然趙忱也知道流放充軍的處罰重了一些,但現在進攻西夏的戰鬥既將開始,前方有數十萬將士和民役,每天要處理的事情數以百計,根本沒有時間耐心的去討論說服反對的官員,只能釆用這種殺一敬百的手段,壓制反對意見。
這一下果然有乁效果,再也沒有官員敢反對進攻西夏了。畢竟大多數官員都是十年寒窗苦讀,混到今天這一步可不容易。如果只是貶到外地,做個地方官還可以接受,但被流放到到嶺南去服苦役,那可就太不划算了。何況西夏與自己也不沾親帶故,大宋攻打西夏也不會少自己一跟頭髮,爲了西夏而丟官棄職,實在是不值得啊。
而韓彥直雖然也認爲皇帝的做法有些太過激,他也是久居官場的人,太明白如果不用一點過激的手段,只怕底下那幫官員們會越鬧越兇,到時間整個朝廷都會陷入爭論不休的局面,誰還有功夫去理會前線征戰的將士們。皇帝的辦法看似粗暴簡單,但也十分有效,一下子就止住了這股風潮,自己也可以全心投入保障戰事勝利的工作中去。
當然韓彥直也明白,雖然是使用強壓的手段,只會暫時壓制人心,不會讓人真正屈服。但只要對西夏的戰爭取得全面的勝利,那麼也就沒有人敢再說什麼了。
而過完了中秋節之後,楊炎告別了家中的妻兒,率領着高震、辛棄疾等人帶着人馬啓程,趕赴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