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占卜
“哦……”蔡卞點頭:“倒是也言之成理,那就還得問一問,貴使這次來,是以文資還是武事呢?”
“文資!當然是文資!”樑屹多埋趕緊說道:“聽說宋朝要改制,太后命我前來,看看有沒有值得夏國學習的地方。”
“我的任務就是觀禮,觀禮嘛,當然是文資了。呵呵呵……”
邵伯溫立即抓住漏洞,皺眉道:“太后?兩國交往,不是應該承君主的旨意嗎?貴國太后撤簾已然數年,君上早已親政,詔令不是應當出於國君嗎?”
“啊對對對!”樑屹多埋趕緊解釋:“我朝君上,一力改行漢制,但是朝堂禮儀,多有闕失。君上命我出行之前,太后還不放心,特意召見,說大宋禮儀制度最是完備,可多留意。”
邵伯溫接着反問:“可據我所知,夏國太后可是一直反對漢禮,力求恢復夏制,爲此還於貴國國主發生了牴牾,導致貴國漢制無法推行……”
“謠傳!”樑屹多埋當即否認:“夏朝以武立國,但是家先生說過,儒不當分文武纔是。君子六藝裡邊,禮樂爲德,射馭爲武,書算爲文。”
“漢唐之世,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儒臣多了去了,因此我朝並非反對漢制,而是認爲適合大宋的漢制,不一定適合夏國。”
“大宋更偏於書算,夏國更偏於射馭,但是同爲國家,在禮樂綱紀一道上,重視程度卻是沒有差別的。趙武靈王,不是也曾改胡服騎射?卻也還是算作東周列國嘛。”
蔡卞笑道:“貴使倒是言辭便給,貴主也算是知人善任。”
“但是國書上之前寫的是李清,被你取代,除了能力方面,就沒有別的原因嗎?”
“沒有。”樑屹多埋睜着眼睛說瞎話:“屹多埋也不敢自比李侍講,不過……啊,不過屹多埋與貴國涪國公有過交集,聽聞涪國公如今成爲貴國重臣,太后……啊不陛下,念在這一點上,才讓屹多埋僥倖得了此職。”
邵伯溫問道:“朝令夕改,不說對兩國邦交造成的影響,李侍講那裡沒有怨言?”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樑屹多埋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或者另有任用吧……”
蔡卞又問道:“這個我們先放在一邊,還有一個問題,此次入覲,貴使爲何不走舊路?”
樑屹多埋腦子都有些見汗:“這個也是有原因的,以往夏國入覲,使節會從蕭關出峽,然後於天都山休整,遞交關文,等待貴國引伴。”
“然而天都山久淪與叛賊李文釗之手,此賊狼子野心,最怕兩國修好,一貫阻壞我朝入覲之路。”
“我接到使命抵達蕭關時,聽聞李文釗點起兵馬,囤兵在葫蘆川,因此只好改道環慶。”
“結果貴國環州知州也在兩川用兵,熟蕃聽說也在造亂,我只得繼續向東,於清澗城入宋。”
“此乃權宜之計,屹多埋頂風冒雪,不惜多行了上千裡,就是爲了趕來朝賀上國陛下正旦,還請鴻臚寺念在屹多埋這番辛苦的份上,原諒不得已的失禮之舉,體諒屹多埋一片苦心。”
說完以手拭目假哭起來:“如因此事惹惱了貴國君上,那屹多埋就萬死莫贖了,只能去宣德門自盡,向宋國皇帝謝罪。”
“唯望宋國陛下念在屹多埋一片誠摯的份上,繼續安靜之策,則是兩國臣民之福,讓屹多埋雖死無憾……嗚嗚嗚……”
蔡卞和邵伯溫對視一眼,邵伯溫說道:“貴使不必如此,大宋也非不講理的國度,這一點,還請貴使放心。”
樑屹多埋立刻不哭了:“多謝大宋,多謝寺卿寺丞體諒。”
邵伯溫冷笑道:“不過我們臨來之前,剛出鴻臚寺,便見兩雀爭梅,一雀墜地,於是少卿讓我起了一課,占卜了一回。”
樑屹多埋問道:“寺丞還懂這些?”
蔡卞笑了:“這位是安樂先生公子,易數之精天下獨步。”
“在日本的時候,測算出亂臣對國主不利,抓到了宵小,找出了亂臣;又卜算出大妖巢穴,舉火焚之。日本國主奉爲上國良師。”
“後至高麗,又爲高麗國主堪輿得上等陵地,國主尊奉爲尚卜,厲害着呢。”
樑屹多埋聽得心驚肉跳:“安樂先生之子?這個……”
邵伯溫笑道:“召以應事,不動不佔,不因事不佔。既然寺卿提到了此事,那就有了占卜之機。”
“於是我就對着梅花扔了六枚金錢,說來巧了,與當年我父親所佔過的一卦,卦象完全一樣。”
“辰年十二月十七日申時,父親觀梅,也是見二雀爭枝墜地,曰:“今二雀爭枝墜地,怪也。“因佔之,字辰年五數,十二月十二數,十七日十七數,共三十四數,除八餘二,屬兌,爲上卦。”
“加申時九數,總得四十三數,五八除四十,餘得三數,爲離,作下卦。”
“又上下總四十三數,以六除,六七四十二,餘一爲動爻,是爲澤火革。初爻變鹹,互見乾巽。”
“於是斷之曰:‘明晚當有女子折花,園丁不知而逐之,女子失驚墜地,逐傷其股。’”
樑屹多埋聽得兩眼冒金星,不過也鬆了一口氣:“這可太神奇了,安樂先生是如何做出這樣的預測的?”
邵伯溫說道:“事發在梅花樹上。二雀爭枝、墜地。預兆不吉。”
“用卦象來分析:澤火革,兌爲缺,離爲火爲太陽,即缺太陽的時間,兌爲星月,所以是晚上;”
“兌爲少女,離爲花,互巽爲花木,乾爲圓爲園,合在一起就是花園。”
“巽木受到乾金克,爲損傷,兌也爲折毀,所以,合爲少女折花;”
“乾是克巽花木的人,就是管理花木的園丁;兌爲少女爲折毀,巽也爲股,巽木受到乾金克,爲損傷,綜合看是少女股部折傷之意。”
“幸變鹹卦,鹹的下卦爲艮爲土,兌金即少女得此土生,雖傷,也不致大凶。”
“當時的時間是十二月令申時,兌卦有氣,而巽離卦休囚,且卦組中有艮土生兌金,所以,還是說明少女不會有大凶。”
“在這裡,象的作用比體用更加重要。至於應驗時間爲什麼是第二天?一是根據梅花開花持續時間不久,二是根據二雀爲二數。故斷第二天。”
樑屹多埋問道:“那是應了?”
邵伯溫笑道:“沒有。”
樑屹多埋不由得好奇:“這不是不靈了嗎?”
邵伯溫笑道:“天意本難知,既然已經推測出了此事,就說明此事可以干預,是爲‘易數’。”
“父親便告知園丁,次日有少女折花,不要大聲呵斥,讓她小心些就是。次日果然來了少女,不過並沒有發生災禍。”
樑屹多埋鬆了一口氣:“那明日是不是驛館也會有少女來摘花?到時候我命從人不要驚擾便是。”
邵伯溫搖頭:“錯了,有一次我與父親在家中擁爐而坐,有鄰居扣門,初扣一聲而止,繼而又扣五聲,且雲借物。”
“父親令勿言,讓我佔之所借何物。”
“我以一聲屬乾爲上卦,以五聲屬巽爲下卦,又以一乾五巽共六數,加酉時數共得十六數,以六除之,二六一十二,得天風姤。”
“第四爻變巽卦,互見重乾。卦中三乾金,二巽木,爲金木之物也,又以乾金短,而巽木長,以此斷之,是借鋤也。”
“然而父親說我錯了,說應當是借斧,問之果然。”
樑屹多埋已經陷入到神奇的故事裡了:“安樂先生真是神數,這鋤頭與斧子,都是木長金短,卻如何從卦象上分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