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國力的衰漲
雲內州就是秦漢時期的雲中郡,城池邊長四里,規模不小,是遼國防備西夏和韃靼的重鎮。
遼國經過半年的朝堂清理,如今終於緩過一口氣來,才發現天都變了。
宋人侵吞了夏國!
但是雲內州距離遼國行政中心實在是太遠了,雲內州守將蕭古裡只能眼睜睜看着宋人在黑山——曲野河一線鞏固防守。
黑山方面,鎮守大將乃是大宋的殺神,種諤!
而曲野河方面,則是新得了朝廷大量裝備、戰馬補充的折家軍,統帥是號稱小將種,皇家軍事學院第一批學員,在軍機處成立之前就襄贊趙頊軍機的折可適,以及他新隨種諤征戰,建功立業的弟弟折可大!
好在宋人沒有過境,還有合作的意向。
跟苦哈哈的夏人和韃靼不一樣,他們的貨品,真的不好拒絕。
收到北院樞密關於如果宋人不挑釁,就不得輕舉妄動的命令後,蕭古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雲內州周圍都是韃靼部落,他們如今正在和宋人興高采烈地做生意,而種諤在牟那山黑山寨居高臨下,這仗根本就沒法打。
宋人的貨品,雲內州也很需要,蕭古裡啥時候見過這麼好的東西,種五郎還派白韃頭人給自己送來兩百斤美酒,一柄金柄長刀,一匹南海龍馬作爲初來乍到的見面禮。
和禮品一起的還有一封信,信裡邊寫得很客氣,說大宋在牟那山腳下發現了礦藏,但是那裡是邊界地區,因此想與他合作。
礦藏蕭古裡知道,精鐵,但是好死不死,鍊鐵需要的煤礦,在牟那山另一頭,烏樑素海附近,那裡卻是以前夏人的地盤。
於是蕭古裡客氣地回信,收到種太尉的禮物,真是又惶恐又開心,只是不知道怎麼個合作法?
種諤就來信問他,雲內州如今一年能得多少精鐵?
蕭古裡獅子大開口,將自己的產能翻了兩倍,再搭了一千的虛頭,說有萬斤。
種諤就說那我給你兩萬斤,其中一萬斤是給蕭太尉拿去應付遼國朝廷的,還有一萬斤,就算是我今後每年給蕭太尉的私房錢,作爲共同保護鐵冶的費用如何?
遼國如今的軍制,依舊是部落制度,遼主有軍事行動,遣使持金牌傳令四方,召集軍隊。
除了遼主的核心宮室皮帳、鐵林,其餘都是以部落首領爲將主,將主從龍的部衆越多,在軍中的地位就越高。
所以蕭古裡動心了,真的動心了。
這是擴張自己勢力的絕佳機會。
周圍的韃靼人已經在和宋人合作,如果自己不合作的話,勢必成爲韃靼人覬覦的對象。
聽說金肅、河清兩軍也在偷偷和折家開始貿易,自己的理由可比他們充足多了。
幹!必須幹!
雙方很快眉來眼去地勾搭上了,牟那山下建起了一座大鐵廠。
爲了不刺激蕭古裡,守衛鐵廠的力量種鍔用的是退伍的新軍六百人,不過武器裝備一點不比新軍弱,甚至霹靂炮都配了十門。
鐵廠所在的地方現在還是山麓森林,韃靼人稱其爲“包克圖”,意思是“有鹿的地方”。
七月,棉花收穫的季節,宋遼兩國關於西夏問題的談判,正式展開。
談判地點選在了獐子島,名義上那裡屬於高麗,既不在大宋,也不在遼國,雙方都能夠接受。
談判級別很高,遼國派出的使節,是讓大宋吃過很多虧的蕭禧;而大宋派出的使臣,是新任中書侍郎蘇頌,以及軍機處機宜司司副,知遼國廳晁補之。
當然晁補之的這個職務不能對遼人公佈,名義上他是新任翰林學士,知制誥,禮部郎中。
負責護送大宋使團的,是寧海軍節度使,北洋水師總督張散。
負責護送遼國使團的,見鬼了,依舊是寧海軍節度使,北洋水師總督張散。
遼國人馬上厲害,海上就是慫包,蕭禧暈船!只有在鉅艦上才感覺好點!
工部尚書室純聽說之後,也死皮賴臉地混進了使團裡,他想要知道宋人鉅艦的細節。
在保州登上張散的旗艦乳獅號,室純心底哇涼哇涼的。
遼國對宋國,如今還存在着一種普遍的優越感,畢竟曾經是戰勝國,逼夏國簽訂過城下之盟,到現在一年還拿着宋國送來的五十萬貫歲幣,外加兩島榷市的大利和二十五萬貫絹鈔。
其實局面已經在悄然翻轉,宋國能造出這樣的鉅艦,就一樣能造出犀利的小型船隻,從桑乾河、灤河、遼河、鴨淥江等水路切割西京道,全包中京道,聯絡女直部落,遼國在南邊佔不到任何便宜!
這些地方是遼國的精華,一旦失去,宋人扼守燕山,就可保無失。
要是再進取臨潢、通州、瀋州,就能夠合兵韃靼,女直。
如果成功,遼國便只剩下黃龍府、長春州兩處祖地!
可是如今朝中還做着舊時的迷夢,認爲遼國龐大強盛,依舊乃當世第一。
大宋,那就是陛下的錢糧匣子而已。
其實國衰已然有了徵兆,今年二月,黃龍府女直部長內附,便是一個信號。
女直部完顏部落,有了木材之利,勢力正在迅速擴張,相繼吞併了周邊幾個部落,成爲一方巨大的力量。
年初完顏部與高麗衝突了幾次,被王顒擊敗,幾次勝仗,讓王顒在高麗的地位明顯上升。
傅賢妃給獐子島海關寫信,如今宋人正在幫助高麗,沿着鴨淥江西岸的崇山峻嶺修建長城。
往高麗方向發展的道路被堵死,完顏部便對自己的同族動起了屠刀,啊不,伐木斧。
黃龍府女直便是因爲被完顏部逼迫,被迫附遼的。
換到以往,遼人一般會派遣大軍征討,掃滅完顏部,但是現在遼國已經外強中乾,而且那裡是對宋貿易重要物資產出地,更加投鼠忌器。
所以只能儘量將黃龍府女直扶持起來,和完顏部相對抗。
然後,黃龍府女直被打得更慘。
“室老在想什麼呢?”
室純回頭:“張節度,沒想什麼,就在想你這艘大船,在風濤之中如履平地,能用八面來風,端是神奇啊……”
張散笑道:“其實原理昨日在船長室已經與室老說得清晰明白,這就是我宋船縱帆的好處。”
“南邊天方人的木蘭舟,大則大矣,可是一旦風向不利,那船就能倒着走,因此沿途海商還是願意搭乘宋船。”
室純看着乳獅號高大的鐵桅:“要是沒有這個,你們的帆會比他們小一半,逆風好說,順風的時候,你們的優勢也就不顯了。”
仰頭看向桅杆頂部高高飄揚的紅色宋字牙旗:“你們是怎麼做出這麼長的鐵管的?大宋理工進境,簡直堪稱日新月異。”
端着酒杯的侍從從身邊走過,張散取過兩杯葡萄酒,遞了一杯給室純:“這個就算說了,以遼國的器械之能,也無法做到。”
“這需要大遼首先具有能夠輥壓出一寸厚度鋼板的輥壓機,能夠將這種鋼板卷壓成柱子的卷壓機,還需要能夠將它們鍛成一體的鍛造機。”
“需要有能夠將不同粗細的桅杆部件進行套鉚,焊接的工藝。”
“這些都有了,才製作得出這樣的大桅杆。”
“其實沒有必要,遼國本來也沒有這麼大的船體來匹配這麼高大的桅杆。”
端起杯子敬了室純一個:“大哥回來給我們都說了,老尚書也是理工一脈,聽說已經能夠將風車復原出來,讓遼國能夠用上自產的風車了?”
室純老臉一紅:“還是過於粗笨,和大宋精良的技藝無法比肩。”
張散說道:“其實理工講究的就是實用,蜀國公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咱先解決有沒有的問題,再說好不好的問題。”
室純猶豫了一陣:“三郎,如果,我是說如果,遼國要想引進大宋一臺機牀,大宋會同意嗎?”
張散說道:“引進是沒有問題,但是機牀加工的工料、工件,被加工材料的品質,都是有要求的。還有各種刀具,遼國自己生產不出來。”
“機器的維護保養,技工的培訓,怕是也得好幾年才能成爲熟練工。”
“要是讓我建議的話,我建議遼國不如引進紡織機械,縫紉機械,糧食加工機械。這樣可以立竿見影的收到紅利。”
“老尚書,還是那句話,先解決有沒有的問題,再解決好不好的問題。機牀是一切機械的基礎,的確是毋庸置疑的好東西,但是這東西,適合不適合如今的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