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到了帥令出征的衆將興高采烈,而不少沒有得到帥令的不少將領卻一個個垂頭嘆氣。其中如魯世深的左廂軍、陳貴的右廂軍,包括陳克復親領的中軍,三軍都沒有接到命令。一衆本來都是軍中嫡系王牌的將領們,一個個都臉色難看,哀聲嘆氣。
陳克復會議一結束,陳克復又馬上讓陳雷去將三軍中的數位高級將領,還有元帥府行軍司馬毛喜等人叫了回來。不過當數十位高中層將領齊聚一堂的時候,衆將對視一眼才發現,叫來的全是陳家莊出身的將領。其餘的一些,也都早就是魯世深等人的心腹部將。看到這個情形,衆人心裡已經微微有了些底。
陳雷帶着元帥衛隊一百步外將整個書房包圍的滴水不漏,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半步。
陳克復招呼衆人坐下,只要微笑着看着大家卻也不說話。那笑容,看的一衆中層一點的將領,都有些身上發毛。不知道爲何元帥會突然這樣的表情。
其實陳克復確實是高興,沒什麼其它的意思。眼前這些都是他嫡系心腹將領,對於這些跟着他的弟兄,他自然也要客氣一些。遼東從軍至今,不過半年時間。
而他陳克復留守遼東到現在,更不過是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從無一萬到十萬人,從最初的只有新城一個據點,處於遼人包圍之中。到現在他已經一次次將遼軍擊敗,甚至已經連對方的國元都給俘虜了,其興起的速度,絕對是誇張的。
不過這樣快速的擴張,有好處,也是有壞處的。好處就是讓他陳克復從一個夥長,變成了如今的國公、元帥。但壞處同樣有,而且很多。功高震主,君王猜忌。甚至是軍隊內部之中,也一樣不是鐵板一塊。
最初的時候,大家求的是生存,因爲處於遼人包圍之中,他們一個不好,隨時有可能命殞遼東,朝不保夕。爲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大家心往一處使,力往一處發,才能戮力同心,屢戰屢勝。
但是現在,壓在衆人頭上的那塊石頭已經沒了。今後遼東的局勢必然馬上變化,特別是在陳克復想要開始展露他的抱負的時候,這個時候遼東衆人的心思是最複雜的。
不但軍中,就是遼東城內那被幾次徵兵之後,還剩下的二十一萬民夫、工匠們現在也一樣是個迫在眉睫的問題。之前可以說是遼東危險,無法回中原。後來又可以說是大戰需要,戰時徵調。
現在高句麗聯軍也擊敗了,國王都被俘虜了,那這個時候民夫肯定要回中原。都是中原兒女,在遼東一呆呆半年,每曰在城中擔心受怕,這個時候有機會了,誰還願意留在遼東。
就是軍中將士,一成是破軍老兵,兩成是府兵俘虜老兵,其餘的七成就是在遼東城中徵召的民夫、輔軍。如果不能馬上解決這個問題,他的十萬大軍立馬就有可能散掉。到時不要說什麼帝王霸業,就是他這個元帥都要做個光桿元帥。
而且這只是一個最緊要的問題,還有其它的問題也很重要。遼東已經平定,陳克復這個功臣也沒啥作用了。楊廣猜忌他,擔心他擁兵自重。而朝內各大門閥派系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必然會想方設法,收買、拉攏、安插,通過各種手段來在這新打下的遼東,攫取自己的一份利益。
內外交患,隱憂重重。
他陳克復如果不能馬上解決這些問題,那他就只能是曾經風光一時的攻滅高句麗元帥,他的下半生將如何渡過,已經早有預定了。
猶如黃河之水,初發之時清澈,隨着水勢增大,綿延千里,必然就會泥沙俱下。
唯一的辦法,就是隊伍的純潔姓。這是他從無數的朝代興衰歷史中,所領悟總結出來的。爲什麼各朝各代之中,立國之後,總會伴隨着一場場的大清洗?很簡單,打天下的時候,大家各有各的目的,但在總的目標之下,團結一致。天下打下來後,必然也面對着利益的分配,這個時候纔是內部矛盾的爆發時。那些能在天下英雄中踩在別人頭上,登上皇位的人,無一不是絕世梟雄,爲了自己的天下,他們清洗,化解內部矛盾。
他陳克復現在淡不到清洗,但是內部的純潔姓卻同樣重要。唯有純潔隊伍,才能化解矛盾,才能談割據,才能談爭霸復國。不過現在,民夫的問題卻已經迫在眉睫,必須解決。
“大家都是自家人,我們也不要像軍中議事那麼嚴肅。今天叫大家來,就是聊聊家常,加深下大家的感情。之前一直忙於應對高句麗人,大家也沒什麼時間這樣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現在,高句麗終於破了,我們也終於可心好好喝茶聊天了。”
衆人一聽到陳克復這樣說,都總算放下了心中的那根弦,鬆了一口氣。
沈光一上來就道,“大帥,今天其餘幾軍都分到任務,馬上就能輕鬆的拿到大把的軍功。爲何,我等身爲軍中精銳,大帥嫡系卻無人有些機會,反而全得留守遼東城?”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老沈你居然還只知道盯着那些事情。你可知道,如今我們都坐在了火山口上,那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陳克復略作輕鬆的口氣笑着說道。
“大帥何出此言?”沈光號稱肉飛仙,個人武力那絕對是和秦叔寶、程咬金一個等級的。但是談到心思,卻連魯世深這個粗中有細的莽人都比不上。
帳中都是陳克復的心腹,陳克復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直接道,“當初因遼東局勢特殊,所有才將我一個毫無資歷之輩,委爲一軍元帥。又給了無上的戰時臨機全權,許便宜行事。先是授了十個鷹揚府的名額,讓我屯軍。接着後來局勢你們也明白,爲了能拿下遼東,陛下給了我徵召十萬兵馬的權利。可是大家別忘記了,這些都不過是陛下的便宜行事。”
“現在遼東已經初步平定,遼東城中的那數萬民夫們,恐怕沒有人願意繼續留在遼東啊。不但是遼東城中的工匠民夫們,就是我們現在軍中的這七成以上的徵召士兵,也說不定會急想着回中原。遼東雖然初平,可是那些高句麗人豈會如此甘心。那些貴族、領主、頭人們必然還要興風作浪。如果我們不能將這些人平定了,那我等付出了無數心血的遼東,必然又將反覆。遼東的高句麗人還未平息,民夫們卻要回家,你我諸將這不是坐在火山之上,又是如何?”
陳克復直說了民夫們的問題,又隱晦的提了一下遼東即平,鳥盡將要弓藏。衆將都有些陰晴不定,陳克復的話直接提醒了他們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之前衆人都不過是校尉隊正夥長之類的小軍官,最高的也不過是幾個郎將。可是現在卻全都成了高級將領,低的最少也是一營的總管副總管,統一千多人馬。高的甚至已經是一軍行軍總管,統領着近兩萬人,比朝中一個衛府的大將軍領的兵也不少。
眼下遼東已經差不多平定,那他們的作用也差不多用完了。朝中那些大臣們願意他們這些出身底層,沒有根基的人這麼輕易的爬上去?
再一想想現在軍中城中的那些民夫,這些人才是真正的火山。不解決這些民夫的問題,他們就是有心跟着陳克復擁兵遼東,也無法做到啊。在座的大多是陳莊家的人,他們早已經在爲陳氏復國而共同努力。
而剩下的如沈光李世民等將領,差不多也能猜到一些。自北周代西魏以來,有實力之人擁兵自重,早就是很正常的情況,當實力足夠了,直接取而代之的也是正常。北周代魏,隋代周。而南朝的宋齊樑陳,又有哪一個不是這樣走過來的。
“那我們要怎麼辦?”沈光皺着眉頭道。現在已經不去想其它的什麼東西,關健在於這些民夫士兵,一個不好,士兵譁變,那他們這些將領可就是大罪。
陳克復沉吟了一會道,“我的想法很簡單,如今中原可以說是民不聊生,盜匪遍地,百姓們連飽飯都吃不到一口。而我們現在打下了遼東,有錢糧無數,更有無數的土地。現在是冬季,再過幾個月就是春天播種之時。我們可以按先前那樣,給軍中的士兵發糧餉,給城中的工匠發工錢,而且我們還可以和民夫一樣給他們地。”
“另外,我們俘虜中有許許多多的高句麗年青女子,我們可以讓所有的士兵、工匠、民夫每人婚配一個。願意娶的,不但給人,還給一筆安家費,土地分一份。而且他們還可以接中原的家人過來,所有願意來的,我們也發一份遷家費並按人口分給土地。”
給錢給女人,這都不算什麼。但是給地,這卻已經讓衆人隱隱有些心驚了,但是更多的人卻是暗暗興奮。中原戰亂,現在遼東平定,如果真能如陳克復說的那樣,不但會給工錢,還將給土地的話,說不定其中真的有些在中原本就過的不好的民夫,會願意留下來。
雖然肯定還會有很多人故土難離,不一定願意留在這裡,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了。一方面以軍令將這些人留在這,一方面又給出許多優惠條件,雙管齊下,當能暫時支撐一陣子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