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十二郡之地,三面包抄大原,勢力範圍更是從遼東。河北、河東,最後到達隴右,甚至已經到了河西邊境。這般突然的劇烈變動,甚至就是讓李奔雷這樣的參謀本部幕僚總長,都有些措手不及。
雖然這十二郡之地,因爲是靠近突厥邊境,大都是些地廣人稀的地方,但是無論如何,光這連得十二郡的名頭也是足夠嚇人了。更何況,如此一來,王仁恭只要南下攻佔樓煩,那麼李淵的太原就將西面有粱師都所據離石郡,北南有王仁恭、劉武周、堯君素的河東軍,東面只隔着一條井陲通道,既是陳克復遼東軍的大本營河北。
遼東軍對河東李淵佔據了戰略上的至高點,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不過欣喜激動之餘,隨之而來的則是憂慮。遼東軍在河東隴右的這十二郡之地,只有區區五千兵馬。
李奔雷擔憂的道:“殿下,朝廷新得十二郡之地,此真大喜。只是這河東、關隴勢力能如此短時間內盡奪十二郡之地,此事不可小覷。
特別是粱師都,居然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連奪四郡之地。雖然眼下表面歸附於我朝廷,只怕也是心懷鬼胎,不過是想借我等之勢,以壯自己聲威罷了。”能如此之快的席捲四個郡,哪怕這四個郡再怎麼是邊地之郡,這也足夠讓人驚駭了。有道是人心難測,粱師都雖對朝廷稱臣歸附,可山高皇帝遠,河北與粱師都之間還隔着一個河東,高高的太行山與呂粱山如同兩道天然界線,讓朝廷鞭長莫及。
粱師都有這般本事,又豈會真的如此輕易的屈居人下?
粱師都和劉武周類似粱家爲漢族,世代爲朔方居世家豪強,宗族千萬、資財鉅萬同,家中有財有勢世代爲郡中的豪門望族。長大成人後,粱師都從軍,因累立軍功做了隋朝朔方鷹揚府的郎將:此時天下動亂,隋天子楊廣身死皇子皇孫紛紛自立爲帝。身處於朔方的粱師都同樣也不安於現狀,早在暗中做着準備。恰逢陳破軍記憶中早有這人隋末之時割據的記憶,於是讓特勤司按着他前世的記憶,派人一一前去聯絡這些河東隴右的世家豪強們讓聯結他們以共同制衡李淵。
陳克復身爲穿越之人,又何曾會不知道粱師都等人皆是亂世之雄,又豈會願意屈居人下。不過他聯結這些人也不過是借他們的勢力來壓制李淵,爲自己贏得時間平定河北山東。而粱師都與陳克復的想象基本相同,要造反那麼前期無疑是比較困難的。而如果先假意投靠河北打着他們的旗號先招兵買馬,攻城奪地,卻是上策。
於是乎,你情我願,大家一拍即合。粱師都起兵朔方奪得四郡之地。陳克復卻也得了表面上的名,河北朝廷威勢大振天下再次側目。
這河東隴右的連番鉅變,都是陳克復一手策劃之,他如何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實情。他也不可能如一般人般,聽到得了十二郡之地,就欣喜的忘記了一切。
“李將軍,對外,是我們朝廷得天下人心歸附,河東隴右地方官府、世家豪強紛紛歸心。但實際上,我們卻不能只看這些表面。不管是如今的江都、還是山東,又或者是這剛剛歸附的河東、關隴之地,諸位都需銘記。不管他們表面上說的如何動聽,如何歸附。但實際上,
只要一日我遼東大軍未佔其地,就一日非我之土。如今粱師都等人不過是我等暫時盟友,以共同對付李淵。等他日滅了李淵家,那麼就是圖窮匕現之時,大家皆須早有心理準備,早做佈置。”
聽到陳克復能如此一針見血的說出這些話,衆人也稍稍心安。怕就怕這年青的陳王,會被這番大捷給摭住了眼鼻,看不到事情的本質。
“殿下,如今粱師都越過黃河,攻入河東離石郡,陳兵太原西面,劉武周等河東兵馬也直指太原北面之樓煩郡。如此之時,我們是否抓住這個機會,出兵井陲,直接殺入太原,與粱師都、王仁恭、劉武周等人聯手攻打太原,剿滅李淵?”李奔雷出聲道。
毛翊也是連連點頭“殿下,此千載難逢之機,李家所據太原,四戰之地。如今河東南面還有楊睞、王世充、宇文化及等人虎視眈眈,牽制了李家不少兵力在南面。此時我們聯合河東、隴右,讓其攻打太原,我等再出一支精兵出井陲攻太原,一戰可下矣。”這個提議陳克復心中也想過,甚至頗爲心動。但是他前思後想許久之後,還是無奈的否定了這個計劃。
看着神情激動的毛翊,陳克復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轉頭對唐錦雲道!’,唐大人,粱師都能如此快速的連破四郡,你們特勤司對於他們可有細緻調查?”唐錦雲點了點頭“此事卑職確實派出大量人手打探,那粱師都本就是鷹揚府郎將,手下有兵馬一千二百人。更兼其家族爲本郡望族,宗族衆多,聲望很高。其人又好善樂施,爲人大方,好結交朋友。
這次起事之前,他就已經早有暗中準備,所以才能一起事就拿下朔方。
甚至連周邊幾郡的官員世家豪強,也大多與其交好,被其買通,如此才能盡得四郡。”
“不過,我們還發現一件機密之事,粱師都不但與當地世家豪強及官僚們早有勾結,而且他與西突厥人也有聯絡。這次他起事,西突厥就借了他三千騎兵,如此才能震懾住周邊郡縣,一舉攻破四郡。”“哼,這粱師都倒是一個梟雄,端的好算計。一面是早勾結好了本地官員,又與各世家豪強聯絡交好。
這邊明着歸附與我河北朝廷,借我朝廷之勢。可轉眼卻又與突厥人勾結在一起,引突厥之兵。、,毛喜向來這喜歡這種向外族借兵的豪強,更看不慣他們的兩成三端,蛇鼠兩端。
陳克復笑了笑“亂世之中,也只有這般人物才能雄據一方。能明大勢,曉借外力,割據一方卻是必然。這樣的人物,我們卻是得小
心提防,他們今日能借我等之勢,明日就能毅然決然反水,反戈一擊。”“剛纔李大人與毛將軍皆提議趁此機會,出兵河東,先滅李淵。
但我看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計劃。雖然在戰術之上,如果我們按此策而行,那麼我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攻破太原,滅掉李家,贏得此戰。”“但是,如果我們真的出兵河東,以我們此時的能力,那麼我們必然會贏得太原之戰,卻最終失去河東。,…
毛翊有些不敢相信“爲何?”同樣提議出兵河東的李奔雷,卻是若有所思狀。陳克復心中暗自點頭,看來毛翊與老將軍李奔雷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他只看到了戰術層面的東西,卻沒有看到戰略層面的東西。
陳克復緩緩道“如今的河東,爲李淵佔據,李淵據堅城太原,擁河東兵十餘萬,勢力不可謂不雄。李淵狡猾如狐,李世民兇猛如狼。而河東軍盡得當初朝廷準備徵突厥的糧草器械,鎧甲精良,糧草充足。眼下河東四面環敵,皆虎視眈眈。如果此時我們聯結河東、隴右兵馬全力攻太原,就算勝,到時也得傷敵一萬,自損八千才能拿下。”“打仗傷亡難免,可只耍拿下太原,我認爲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毛翊還是堅井自己的觀點。
陳克復嘆息一聲,望着今天有些失去了往日清醒睿智頭腦的毛翊。對於他的這般表現,陳克復心中多少也有些明白,原先他將當初起兵時的那些將領大多留任後方,不讓他們帶兵,因爲大家皆是如此,他們雖有不滿,可還是能接受。
不過這次陳克復因糧食一事,將那些留守後方的老部下們紛紛派出,四處領兵搶糧,卻唯把毛翊等少數幾人留了下來。毛翊以往一直是遼東軍中陳克復的心腹,當初曾經是遼東軍第一王牌主力軍的統兵大將。從昔日炙手可熱,到如今的留守後方不能統兵。這對一員充滿建功立業想法的年青武將來說,無疑是一件萬分痛苦的事情。而這次的河東局勢,無疑讓毛翊看到了一絲希望。如果朝廷要攻打太原,那麼必然得從河北調大軍入河東,到時他必然能再次領兵出征河東。強烈的渴戰,讓他的頭腦也不再清明,看不到更遠。
陳克復輕聲道:“到時我們損兵折將血戰攻下太原,必然與李淵兩敗俱傷。到那時,如河東劉武周、隴右郭子和、朔方粱師都等早豪強,又豈會錯過此等機會?你安能保證他們不會陣前反戈一擊,趁我們兩敗俱傷之時,再漁翁得利?”“又甚至,你以爲如果李淵敗於我手,河南的王世充、江漢的楊睞、關中的宇文化及等人又豈會錯過如此大好機會?到時各方勢力紛紛蜂擁而至,我們就將是下一個李淵,四面被強敵環伺,疲於應戰也。我們有江淮、山東、河北三處戰場未平,到時無法抽調更多的兵馬入河東。河東久戰之下,必敗於他手。到時河東兵敗,血戰而得到的河東將再次丟於他人,甚至有可能我們河北無所大傷,棋差一着,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