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一時間兩軍都在騷動。這是誰的增援?
李密躍上高坡,眺目遠望。
這是一路大軍,距離太遠了,只感覺到兵馬來勢洶洶,數量上萬。但距離太遠,只感覺濛濛一片,甚至連旗號都看不清楚。李密心裡萬分緊張,心中暗暗期盼這是自己的兵馬。
在他們的後方,雖然二十餘里外就是偃師城,但是更近的卻是河北軍所佔領的洛口倉城。李密不敢確定來的就是自己的援兵,但心裡卻也只能自我安慰,期待來的是偃師援兵。
突然,一個視力比較好的魏兵喊了出聲,“是河北軍!他們是河北騎兵!”
魏軍營中又出一陣騷亂,士卒們都齊齊變色。
“胡說八道!”李密叱罵道:“哪裡來的河北部隊?”
部下們不敢作聲了,看着那路軍隊越奔越近,大概數息過後,他們距離已經不到兩百步了。士兵們叫嚷起來了,“是我的援軍,真的是我們的援軍!”“好像是徐大將軍與單大將軍的騎兵!”
李密一陣無名火起,直想把那幾個叫嚷的士兵宰了。但他自己此時也愣住,戰馬上的人影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徐世績、單友信的百花谷軍隊!熟悉的前進陣勢、迎風招展猶如一團朝霞在平地上飛舞似的紅色大披風,還有那種斜舉彎刀過肩的預備砍殺姿勢,無疑的,這正是瓦崗軍的老騎兵營,如今由單雄信、徐世績兩人統領的百花谷兵馬!在朝霞日光的映照下,百花綌援軍分明可見,成千上萬地洶涌而至,以奔騰的氣勢卷殺而來,兵馬奔涌向前,勢如風暴。
“這怎麼可能!”李密喃喃一聲:“洛口倉被河北軍佔據!他們是怎麼混過洛口倉城過來的?怎麼他們比偃師遠,卻比偃師的援軍先到?”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所有的魏軍欣喜莫名,原本已經在崩潰的陣列,漸漸穩住了陣腳。一個個士卒都又轉過身來,重新回到戰場。
晨風徐徐,旌旗獵獵。徐世績與單雄信的將旗迎風招展!雖然此時戰場上的魏軍已經發現徐單兩將到來的援兵並不多,似乎只有萬人左右。但是徐世績和單雄信過去是瓦崗公認謀略僅次於李密,勇武更是號稱瓦崗雙雄的一等一大將。這兩人的到來,立即給予了魏軍無比的信心。
秦瓊三將也發現了這路新趕到的兵馬,連派了幾個傳令兵匆忙上馬迎着來敵撲上去,遠遠地就扯開了嗓門叫話,“是哪一路軍隊?陳王親率兵馬前來圍剿叛亂,還請統兵的將軍棄暗投明!”他們一共叫喊了三次,尖銳的聲音甚至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也聽得清清楚楚。但騎兵軍團恍若不聞,直撲向前。傳令兵匆匆忙忙地掉轉馬頭逃跑。
至此,這路軍隊的敵意表露無遺。秦瓊下令,“欄截他們!”一隊的河北輕騎兵從作戰的隊伍中抽調了出來,匆忙掉頭準備迎戰。河北的騎兵們吶喊作勢,揮舞着一把把騎槍馬刀,鼓譟不斷爲自己鼓勁加油,氣勢如宏。
兩軍人馬交錯而過,互相砍殺,短兵相接。
兩路騎兵擠在一起砍殺,風馳電掣,全線刀光閃灼,猶如天上閃電。兇狠的刀鋒砍劈,砍在胸甲上、砍在頭盔上,叮叮噹噹地響徹整個戰場。河北騎兵震撼地發現,眼前這批魏軍騎兵的單兵作戰能力十分驚人!他們身披紅色披風,養精蓄銳,以不可思議的敏捷,猛砍、猛劈。士卒們刀術嫺熟,裝備精良,用的都是精工鍛火製造草原人使用的彎刀,刀法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只見刀光閃過,接着就是血花和呻吟,一員河北軍騎兵栽倒塵土。旁邊的河北兵駭異,他們南下中原以來,已經好久沒有碰到這麼厲害的對手了。血花噴涌,腦袋已經飛上了天空。
這不是普通的魏軍,這是一支真正的騎兵。
在兇狠的對殺中,河北騎兵的衝擊勢頭完全地被壓制,百花谷騎兵一陣可怕的彎刀劈削之下,前排的河北騎兵的衝擊勢頭基本上已經被擋了下來,如同一朵朵浪花,拍在了堅固的礁石之上。
遭到百花谷生力援軍的反擊,鏖殺的戰線開始扭曲,變成了彎曲的弧月形。河北輕騎漸漸落於下風,他們的兵力不足,不過萬餘人,剛剛依靠氣勢驅趕魏軍。可現在魏軍得百花谷生力援軍,再次重組陣列,河北輕騎不但是數量還是氣勢上都已經落於下風,漸漸形勢不利,給打得步步後退,站不住腳。
敵人雖然是輕騎兵,但他們那撲殺的勢頭,比重甲騎兵還要凌厲。即使以河北兵的堅固的明光甲也擋不住對方的砍削,連人帶甲被砍下馬去。
程咬金見形勢不妙,馬上傳令脫離混戰。
河北輕騎來去如風,得到命令後紛紛縱馬漸漸從魏軍陣列中脫離出來。萬餘河北輕騎緩緩向後徐退,重新列陣。
黑石灘上兵馬密佈,硝煙瀰漫。
一萬百花谷輕騎繞過魏軍兩翼,漸彙集於陣前。徐世績與單雄信各領本部五千騎兵,彙集於中軍。嗚嗚的騎兵號角穿透廣闊平原,傳遍整個戰場,嘯叫嘶啞深沉,猶如地獄的呼喚,聲聲相傳。
“停止追擊!”單雄信命令,“原地整理陣形!”親衛傳令下去。騎兵們駕馭着戰馬,重新迴歸到處自的隊伍之。
“魏王駕到!”一道響亮的嗓音響起,在數十名華麗鎧甲侍衛的拱衛下,李密跨着戰馬向着徐、單二將直奔而來。
“參見魏王!”單雄信與徐世績及部下諸將紛紛上前行禮。李密滿臉笑容,翻身落馬,態度親切無比的趕上前去,一一將徐世績與單雄信等百花谷援兵將領們援起。
“幸虧諸位來的及時,不然我軍已經潰敗矣!徐兄弟、單兄弟,怎麼偃師的援兵還沒到,反是你們先到了?”
徐世績一身鎧甲在身,頭上的黃銅頭盔更是將大半個臉都摭擋住了。在那頭盔之下,他微眯着眼細細的打量着此時的李密,李密臉色有些蒼白,甚至那身華麗的鎧甲也有些不整。特別是雙眼睛,望向他們時,既有着欣喜,又還有着一絲警戒之意。
徐世績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絲不爲人知的冷笑。他明白李密此時的心情,之前李密就是不信任他與單雄信這些瓦崗老兄弟,所以把他們從重要位置上調下來,把黃君漢從金堤關調到虎牢,把他們兩人更是調到了百花谷。
徐世績心裡早明白李密對他們的猜忌之心,黃君漢降河北的消息傳到他與單雄信的耳朵中時,他們也並沒有覺得有多少驚訝。事實上,黃君漢一降陳破軍,隨後黃君漢就向他們寫了秘信,附帶着還有陳破軍的親筆信,意欲拉他們過去。對於棄魏國投降河北,兩人也有過考慮,只是事關重大,並沒有得出一個結果。
如今的魏國雖然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瓦崗,可這魏國也是他們一手參與創立的,這其中無數和鮮血,讓他們難以一時拋下。
看着此時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李密,徐世績心裡充滿着鄙夷。假使他是魏國之主,他絕不會慘敗如此。在洛口首戰敗於江淮軍之時,就應當明白魏軍無力吃掉陳、鄭聯軍。當時就應當馬上退回虎牢或者洛口倉,要擊敗陳破軍的最好辦法,是大軍渡過黃河,與燕國聯軍,在黃河北岸與河北軍堂堂正正決戰。如此纔有一勝的可能,而李密卻事事喜歡玩弄於他的聰明,想再來一次擊敗王世充的重演,卻不料反落入陳破軍的算計之中。
一場伏擊戰,原本佔盡先機,到現在,戰場形勢卻完全落入了河北軍的控制之中。魏國不得不完全處於河北軍的調動之中,打一場糟糕無比的決戰。
“回魏王,王當仁將軍已經在偃師彙集諸路大將,目前偃師已經有十餘萬兵馬。臣與單將軍聽聞陳破軍到來,特率輕騎前來接應魏王回偃師。魏王,還請馬上下令全軍速回偃師,以備來敵!”
“諸路兵馬都已經到了偃師?好,好,好!馬上傳孤命令,全軍急速回偃師城!”李密聽到援軍到來,心中興奮不已,那驚懼也減去許多。
魏軍再次調轉陣形,全軍轉身向偃師撤退。
恰在此時,伴隨着隱隱約約如同天邊傳來的悶雷似的低沉大片馬蹄聲,又一路兵馬趕到了戰場。無數的塵土揚起,塵霧之中,一路大軍飛速奔來。
隱約之中,當先一面大大的王字帥旗迎風高舉,其後無數的戰馬疾馳而來。
望着那片如同烏雲一片迅速接近的兵馬,看着那些熟悉的旗幟,鎧甲,沒有人再出聲了。所有的魏軍將士對這支連續纏鬥了十來天的老對手再熟悉不過了,江淮軍到了。
陳破軍的大部步兵還沒有趕到,王玄應的江淮軍輕騎卻率先趕到了。一萬餘輕騎飛奔如電,疾馳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