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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如春花般燦爛,卻又總如冰雪般容易消逝!
緊挨着滎陽郡南面的潁川郡城西面的潁水河岸,鋪滿綠草與野花的河灘,此時早已經被鮮血浸染。
南陳軍先鋒大將杜伏威親率的五萬淮南軍在經過此處北上時,被星夜趕到的魯世深、郭孝恪兩人所率的兩萬河北輕騎伏擊。對於進入了伏擊圈中的淮南軍,魯郭二將沒有絲毫猶豫的下令對其發動了潮水般的攻擊。
輕騎如飛,連弩如電,長槊揮舞,馬刀閃過。
剛剛在潁川城停滯了兩天以躲避那場突如而來的四月雪,全軍卻依然有在量士兵凍傷的淮南軍正是士氣低落之時,根本就沒有料到,原本正應當空虛的潁川郡,居然會有一支伏兵在等着他們。
淮南軍的一字長蛇行軍陣,瞬間被高速機動的河北輕騎橫向切成了七八截。
措手不及的淮南軍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根本無法抵擋河北輕騎猛烈的進攻。兩軍交陣,一錯而過,剎那間生死已定,勝負已分。
“結陣,向我靠攏,結陣後撤!”淮南軍的統帥杜伏威雙目欲裂,策馬揮刀大聲嘶吼。身爲一軍之統帥,杜伏威有些年青的過份,面如傅粉,身似書生,頜下只有短短的胡茬。身上穿着一套銀白的鎧甲,雙肩掛着一襲長長的亮銀披風,連坐下馬也是匹雪白大馬。他沒有如其它將領一般的用槊,而是揮着一把雙手大劍。整個人在馬上,更似書生謀士而勝過一軍統帥。
不過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杜伏威雖然年青。可是南陳卻是十分的有威名。杜伏威十六歲和好友輔公祏聚衆起義,因勇敢善戰。而被推爲主。最初他率部往長白山投靠左君行。結果最後卻不被容留,只得一路轉向山東淮北一帶。後來與江南王家聯合,王家家主王智慧收杜伏威爲義子,淮南軍也就成了王家暗中的私軍。
而淮南軍從此也得到王家的全力相助。漸漸在江淮越打越勢大。到江南復立陳朝,杜伏威所率的淮南軍已經奪下了淮河以南。金陵長江以北的數郡之地,擁兵過十萬。才二十出頭的杜伏威,就已經是南陳左翊衛大將軍。加太子太傅銜。這次北伐。更是擔任了前鋒統帥之職。
戰場之上,部下的鮮血在不停的流淌,也漸漸洗去杜伏威心頭的哀傷。十六歲開始上戰場,至今大小數百戰,無數次的血海刀山,槍林箭雨。早已經讓杜伏威面對任何糟糕的情況都能臨危不亂。
而且現在也不是慌亂的時候,如果任由事態發展下去。沒有人能逃離生天。身爲從屍山中一路走到今天的將領,他十分明白,戰場上死得最多的人往往是背後受到致命一擊,在強大的敵軍面前,你表現得越懦弱,往往活下來的機會越渺茫。
大多數的淮南軍士卒這個時候並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前鋒軍中有不少的士卒並沒有打過什麼真正的硬仗,面對如潮般的敵軍騎兵,他們只是聽憑着本能轉身倉惶奔走。
不過此時,杜伏威兩個最勇猛的義子,王雄誕和闞陵兩個號稱淮南雙雄的勇猛小將及時趕到。他們帶着淮南軍中最兇猛的一支部隊趕到:淮南上募軍。
淮南上募軍只有五千人,而且還是一支步軍。但是在整個江南,沒有人敢小瞧這支軍隊。上募軍的五千士卒都是在整個淮南軍中,十幾萬大軍中精挑出來的五千最勇猛的將士。這支軍隊平時享受最高的待遇,吃的最好,每日酒肉享用。而且武器裝備也是最好,每個人的武器鎧甲全都是最精良上乘的。而且每個月,上募的將士們還有豐厚的晌銀。
這支杜伏威用無數銀錢堆起來的軍隊,完全視作自己的子弟兵,平時非常寵愛,但要求也非常嚴酷,每作戰必以上募爲先鋒,戰後檢查每人身上的傷痕,如傷在背後,即刻處斬,因爲那表示其臨陣退後。每次戰勝,杜伏威都把搶掠到的資財賞給全軍,如果手下戰死,就以死者的財產甚至妻妾殉葬,因此杜所部皆爲杜盡死力,人自爲戰,所向無敵。
憑着這趕到的五千上募精兵,杜伏威迅速部下一個方陣。他並沒有急着立即派上募迎敵,而是馬上以自己的旗號爲中心,開始聚攏那些被衝散的淮南軍。
兩支河北騎兵隊先後撲上前,都被方陣硬生生地頂開。從附近逃過的其他淮南軍見到方陣的效果,立刻停下腳步,圍攏在方陣四周。在杜伏威的協調指揮下,這個戰團越滾越大,越滾越結實,彷彿洪流中的一塊巨石,艱難地維持着自身最後的尊嚴。
“直娘賊的!”領軍衝擊的郭孝恪很快就發現了杜伏威的帥旗所在位置,大聲罵了一句。
他有些意外杜伏威的臨戰不亂,卻沒有立刻帶人展開攻擊。對方的主將雖敗不亂,顯然是個十分有經驗的將領。
不過他也看出了對方的主意,淮南軍有五萬人馬,雖然陷入伏擊,被輕騎衝亂陣形。但實際上淮南軍的兵馬卻是兩倍多於他的兵力。眼下杜伏威不急着後撤,反在收攏軍陣,明顯是有重整軍陣再戰的意思。如果讓他收攏了兵馬,這卻是個大麻煩。
“收集長矛,收集長矛!”郭孝恪舉起馬槊,大聲命令。隨後彎下腰,從敵人的屍體旁撿了一根長矛在手。
幾百根步兵長矛立刻落到了河北軍手裡,作戰經驗豐富的河北軍們斜舉長矛,藉着戰馬的速度快速前衝。“投!”在敵軍驚詫的目光中,郭孝恪冷笑着下令。一支支丈八長矛速升空,裂破空氣,重重地砸入淮南軍的方陣。
馬上投矛,精準度與殺傷力並不高。但是,這長矛卻比騎弓威懾力更大,丈八長的長矛如雨般傾泄在淮南軍陣中,瞬間可以讓對方的戰陣慌亂變形。而且諸多長矛擲入對方的陣中,斜斜的遍地都是,瞬間就讓原本堅固的方陣出現許多空隙。
趁着淮南軍慌亂之時,郭孝恪長槊一揮,“連弩發射!”
藉着戰馬高速的機動,河北輕騎迅速的接近越來越大的淮南軍方陣。一把把連射弩端上手,對準着陣中的淮南軍,連續扣動着弦刀,將一支支黑色的弩箭射入淮南軍的身體之中。
連射弩如雨下,連處於陣中的杜伏威也不得不揮劍劈擋。他一連劈飛了三支弩箭,卻還是被一支弩箭擦過了臉龐,帶起了一道血痕。
化整爲零,大隊的河北輕騎開始分散成一個個的百人小隊。他們如風一般的疾馳,又如同一把把巨大的刀刃,每一次靠近淮南軍方陣,總會有數名士卒被刺倒下。一觸至退,如同就像剝筍一般,淮南軍一個接一個的含恨倒下。
淮南軍且戰且退,不斷收攏兵馬,而河北軍卻如附骨之蛆。一路尾隨追擊,絲毫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
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杜伏威一直的堅忍終於得到了回報。雖然河北輕騎一路追擊,對他們的方陣如雁啄水般的層層削擊,但是杜伏威最終也還是穩住了陣形,並且漸漸把衝散的士卒全都收攏了起來。
只擁有少量騎兵的淮南軍要想正面硬敵兩萬輕騎兵,唯有依靠軍陣。失去陣列,最後敗的只有淮南軍,這是杜伏威一直堅持着的原因所在。
杜伏威不斷的指揮變陣,最後終於組成了一道堅固的步兵防禦陣。
在陣成之時,一衝入戰陣的五十餘名河北軍騎手當場和坐騎一道被刺穿,轟然倒地。而久經戰陣的淮南上募軍士卒卻對敵人的死亡視而不見。
第一排的士卒保持着半蹲的姿勢,槊鋒斜向朝上。人和戰馬的鮮血順着槊杆快速淌下來,染紅他們的手和胳膊。有人被戰馬壓傷,缺口很快被其他袍澤補充。未被波及者緊緊咬住牙關,像石雕一樣紋絲不動。
第二排士卒將長槊平放於第一排士卒的肩膀,槊鋒指向正前,尖端處掛着破碎的血肉。第三排士卒的長槊放在第二排士卒的肩膀上,槊鋒比前一排高出兩尺,尚沒有機會與敵人接觸,冷森森閃着藍光。
這是標準的步兵對抗騎兵戰陣,就像一個縮捲起身體的鋼鐵刺蝟,令敵人無從下口。杜伏威的淮南軍也曾經和王世充交過手,那一次,杜伏威敗的很慘。也從那時起,杜伏威對於王世充的排槊陣便十分看重。後來組建上募軍,他便如法炮製,也給上募軍裝備了丈多步槊,並且模仿了排槊軍的做戰方式。
淮南軍雖不如河北輕騎勇悍,但上募軍的敢死戰方式,卻是杜伏威效仿隋朝名將楊素的戰法。論勇敢,就算是天下聞名的河北軍,也不一定能比淮南上募軍這支敢死隊更不命。
面對着河北輕騎高速奔來的騎兵,上募根本視若不見,一把把長槊斜舉,如同一尊尊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