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一年六月八日,深夜。皇帝臨時行在。
皇后的貼身宮女戰戰兢兢地敲響了皇后的房門,外面的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城中的百姓都已經被調到城牆那邊去了。就是此時飛雲寺的皇帝臨時行宮中,那些陛下的親軍侍衛們也大都被緊急的調去了城門處。就連他們這些宮女和太監,這個時候也只剩下了沒多少個留在飛雲寺中。
那宮女一進屋,蕭皇后馬上站起來問道,“城門那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公主送出去了嗎?”
這名宮女是皇皇的貼身宮女,今夜城中守軍出城夜襲突厥大營,面出雲公主也將在今夜趁亂護送出城去遼東。皇后本想親自去送公主,但是楊廣因爲上次身中流矢的事情,十分不放心皇后再去城頭。皇后最後也只好派了自己怕貼身宮女代她送行,哪料到,今晚城門處去是殺聲震天,就在不久前,連這臨時行宮中的大部分侍衛和宮女太監們也都被緊急調上了城頭。
蕭後在這裡什麼也不知道,坐立不安乾着急了半天,此時一見貼身宮女回來,忙迫不及待的問道。
宮女戰戰兢兢地道,“公主已經被陛下派了阿史那、埃佛利的兒子帶五百西突厥侍衛護衛出城了。”
“這城外的喊殺聲是怎麼回事?”
“左屯衛李大將軍率兵出城,好像中了突厥人的計。原來先前離開的突厥人並不是真的離開了,他們就藏在這附近。剛纔李大將軍攻入突厥人大營的時候,突厥人反殺出來,差點圍住了李大將軍。後來突厥人原先那些離開了的兵馬,卻又突厥從東面殺出來,正拼命攻東面城牆。而且”
宮女想起在城頭上看到的那番慘烈廝殺,到現在還是臉色發白,心中驚懼。
“而且什麼?”蕭後急切的問道。這個時候,蕭後那精緻美麗的眉頭,也不由的緊緊的皺起。
“而且剛剛奴隸回來前,有一隊突厥人已經詐做受傷的出城禁衛騎兵,趁回城時,突然搶了西城門,眼下城中守軍正拼命的阻擋突厥人殺入城中。”
“什麼?西城門已失?”蕭皇大驚失色,整個臉龐都已經變的煞白。
宮女點着頭道,“城門已經被突厥人奪去,不過城頭還在守軍的手中,現在城中的守軍正和突厥人在城門處廝殺。”
蕭皇邁着步子,在屋中焦慮的走來走去。雙手中的那條手帕更是被她無意識中絞來絞去。此時她的整個眉頭都已經皺在了一起,眼中滿是憂慮。
一想到城池就要守不住,突厥人就要衝入城中,饒是蕭皇后往日裡溫文爾雅、氣質如華,這個時候也無法鎮定了。突厥人都是草原上的狼,如果落在了他們的手中,那可就全完了。
“快,把太子和禪師接過來,再把所有的宮女內侍都集中到這來。”
等着宮女出去後,皇后又從一旁桌上的那個精緻的首飾盒中,拿出一把鑲金嵌玉的精緻匕首緊緊的握在了手中。心中想着,如果有個萬一,就用這把當年楊廣送給她的匕首自盡,也絕不落在突厥人的手中。
那宮女得了皇后的命令,急匆匆的趕往太子處。飛雲寺雖然是雁門第一大寺,但因爲寺廟是在城中,所以其實並沒有太大。此時的寺中,大部份的宮女和太監侍衛們都調去了城門處,這寺中反而安靜的有些嚇人。
剛轉過一個拐角,那宮女卻正好碰到剛剛從寺廟後門那邊圍牆翻進來的那夥人。還沒有等宮女出聲,其中一名男子早已經將她的嘴捂住。一把冰冷的刀格在了她的脖頸之上,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皇帝在哪個房間?帶我們去,不然殺了你。”
那宮女睜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捂着自己的這個男子,身着的是大隋的的制式鎧甲,長的更完全是中原人的樣子,完全和那些兇狠的野蠻草原人不同。就算此時被那男子這樣劫持着,可彷彿依然感覺不到那股着恐懼的感覺。
“快說皇帝在哪,不然我先殺了你。”那男子眼睛一瞪,手中的刀鋒已經緊緊的貼在了她的脖頸之上,一陣透骨的冰冷寒氣傳來,讓那宮女終於回過神來。用眼睛向那男子的手示意了一下,那男子終於也醒悟過來。
“如果我鬆手你敢大叫,那我會馬上殺了你。”
一旁的其中一人有些看不過去了,這麼點小事,怎麼今天老大去這麼磨嘰,“將軍,我們時間不多。不用和她那麼多廢話,直接問就是了,想她也不敢亂叫。”
那捂着宮女的男子正是張勇,身後的這些人都是和他一起留在突厥人中的遼東軍弟兄。這次連續攻打雁門卻不得下,而突厥大軍卻損失慘重,不少的突厥首領已經想要北返,就連始畢可汗也動了這種念頭。
張勇想想當初陳克復交給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和部下們商議許久後,就又給始畢出了今天晚上的這個計劃。原本他的目的是再給始畢點希望,讓他繼續和隋軍消耗一點實力。但沒有想到,後來戰場上本打着試一試的念頭,卻真的讓他帶着百來人接近了城門。
出人意料的搶下城門之後,張勇他們也不敢留在那裡。趁着亂帶着十幾個弟兄摸入了城中。反正他覺得,雖然無意中搶下了城門,但是突厥人的大軍和城門實際上還隔着兩萬人的隋軍騎兵。到時這城門處反而會成爲一個巨大的絞肉機,那還不如再想點其它的辦法。
等在城中左躲右閃了許久也沒被人發現後,張勇的心中也突然升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眼下城中的的人馬都集中去了城牆處,自己何不去試試活捉楊廣呢。
在遼東戰場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張勇也沒有什麼是不敢做的,想到就做,再加上他手中掌握的一些特勤司發給他的雁門城的情報,他心中覺得還是有些成功的希望的。
輕輕的鬆開手,那名宮女對着張勇閃了閃明亮的大眼睛,果然並沒有叫,只是有些奇怪的道,“你們不是突厥人,你們是誰?”
張勇面對着這年輕的宮女,不知爲何卻是老實的回答了她的問題,“我是遼東陳大帥的部下,快告訴我皇帝在哪。”
那宮女一聽是遼東軍的人馬,面色一驚,正待還要問話,一旁的另一個遼東軍弟兄卻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大人問你話就老實回答,別想耍什麼花樣,小心我劃花你那漂亮的臉。”
那人的威脅果然管用,宮女面色一白,再不敢問什麼了,老實的道,“陛下在城頭上,不在這裡。”
張勇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寺廟,發現此時寺中果然沒有什麼聲響,好半天連個巡邏的侍衛隊都沒有。終是相信了她的話,眉頭皺了皺,有些惱怒。
大傢伙一聽楊廣不在這裡,也是相當失望。一名弟兄道,“怎麼這麼背,好不容易來的這,這楊廣居然不在這裡。大哥,殺了這女人,我們撤吧。”
那宮女一聽要殺她,嚇的驚慌的道,“別殺我,我是皇帝的貼身宮女。”命在旦夕,她心把自己的身份叫了出來。這個時候她也忘記了,如果他們面前的這些是真正的隋軍,也許可能會有人忌憚她皇后貼身宮女的身份,但是這些可是來劫持皇帝的叛黨,又豈會在乎一個皇后的貼身宮女?
看到衆人並不在意她的話,小宮女急了,還以爲是那些人不相信她的話,她急道,“我真的是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剛剛皇后娘娘命我去接太子殿下和宇文公子去她那裡。”
正覺得這宮女有些好笑的張勇突然聽到宮女說到太子,眼神一轉,“皇后真的讓你去接太子?還有那個宇文公子是哪個?是宇文化及還是宇文士及?”張勇知道此時的宇文化及兄弟倆就在雁門城中,而且宇文化及還是楊廣的左翊衛大將軍。如此這小子在這裡,他們倒是要考慮一下把他殺了。上次大鬧京都,張勇也是其中一員,那次他們夜襲許國公府,卻獨獨漏掉了這兄弟兩。
宮女忙不迭的點頭道,“我說的全是真的,我真的是去接太子殿下的,宇文公子是南陽公主的兒子宇文禪師。”
張勇轉頭對着部下,大家相互對視一眼。不用說話,大家都已經明白了這個時候老大張勇想的是什麼了。
一名弟兄一揮刀,“抓不到老的,抓個小的也是一樣。老大,賊不走空,我們好不容易跑到這裡,怎麼能空手而回呢。咱們乾脆把這太子爺給抓走吧,說不定到時大帥有用呢。”
這人也是遼東軍的老兵了,原本不過是一小賊,後來徵遼時卻成了送糧的民夫。到後來入了遼東軍,也算是棄賊從良了,不過平時說話時,還是時不時的冒出幾句黑話。
張勇被他這麼一說,想想也有道理。太子爺可不是一個什麼簡單人物,這可是大隋的諸君。如果抓了他回遼東,不說別的,最起碼也能拿他換回大帥一直念念不忘的出雲公主吧。
點點頭,張勇咬咬牙,用力一揮手中橫刀,“好,做了這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