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到後方席捲殺來的白袍報****,李二純粹是把腸子都悔青到了極點,一個勁暗罵自己不該過於耽擱,不該想要確認劉武周是否被隋軍包圍擒獲,看到有人出列跪在死對頭陳喪良的面前後,不該仔細去看陳喪良的帥旗所在。結果好嘛,陳喪良的眼睛和李二一樣的賊、一樣的奸,才一對眼馬上就認出了都已經換上定楊軍士卒服裝的李二,再然後,對李二素來捨得下狠手的陳喪良馬上就親自帶着絕對嫡系報****來追殺了。
對李二而言還好,反應快及時察覺陳喪良的神情不對,馬上就帶着身邊最後的三個跟隨朱粲、樑建方和王懷文撒腿逃命,搶先一步逃向與陳喪良所處位置的西面方向,待到報****掉轉馬頭髮起追擊時,李二等人已經與報國軍拉開了一百七八十步的距離。
戰場上絕對是百年罕見的奇景誕生了,面對着逃得漫山遍野東一撮西一羣的定楊軍敗兵,還有無數藏身在敗兵人羣中的定楊軍文武官員,身爲隋軍主帥的陳喪良不僅看都懶得看一眼,還高舉着自己的帥旗帶着上千精銳騎兵猛追區區四名定楊軍士兵,爲了加快速度和節約時間,還故意不去砍殺周邊或者當道的定楊軍敗兵,無數已經累得反抗之力對沒有的定楊軍敗兵因此僥倖撿回小命,也有無數的定楊軍將士滿頭霧水,“那幾個人是誰?都不象是我們的陛下啊?陳賊怎麼親自去追殺他們?”
隨後趕來的隋軍騎兵程咬金部也被嚇了一大跳,然後程咬金還道陳喪良是發現了劉武周的蹤跡親自追趕,也趕緊領着麾下騎兵脫離主戰場向這邊追來,然後陳喪良自然是馬上命人回頭給程咬金傳令,說是已經逮住了劉武周,要求程咬金繼續追擊定楊軍的主力敗兵,務必要追擊三十里以上方可撤兵。結果程咬金一聽糊塗了,忙問道:“那殿下往西面去做什麼?還要追殺誰?”
“殿下說了,追殺一個他多年的老仇人,不幹掉這個仇人殿下就是上牀也睡不香。”來傳令的陳喪良親兵答道:“所以殿下無論如何都要追殺到底,讓我給你和尉遲將軍他們傳令,讓你們追擊三十里收兵,返回榆次城集結。”
程咬金點點頭,揮手讓那手持令符的陳喪良親兵去繼續傳令,然後一邊指揮騎兵繼續北追定楊軍敗兵,一邊在心裡納悶,“什麼人這麼招殿下痛恨?難道又是李二郎?那小子到底是做什麼了,爲何如此遭殿下痛恨?讓殿下每次都是堅持對他下狠手?”
李二當然也不明白陳喪良爲什麼會給他這樣的特殊待遇,但李二也絕對不喜歡陳喪良這過於熱情隆重的待遇,爲了逃命,李二不斷的踢踹胯下馬腹,逼迫戰馬全速向前,朱粲、樑建方和王懷文三個李二最後的心腹也同樣如此,都是拼命的揮鞭踢馬,逼迫戰馬加速,他們的胯下戰馬雖然因此十分可憐,但李二他們心裡非常清楚,如果他們被報國軍追上,那麼他們的下場絕對要比胯下戰馬現在的處境可憐百倍!
李二在拼命快馬加鞭的時候,騎術不精的陳喪良也在冒着墜馬危險拼命的快馬加鞭,因爲陳喪良很清楚讓李二逃到了馬邑的危險後果,基本上是隻要一給李二機會東山再起,那麼以李二的能力加上漠北的特殊地形,陳喪良再想剿滅李二就得花費十倍甚至是上百倍的代價!所以陳喪良絕對不想再錯過幹掉李二的機會,寧可在追擊戰中少撈一些斬獲也要爭取幹掉李二。
對陳喪良而言還算好,李二逃命時並沒有逃往北面的馬邑方向,而是一直衝着正西面的太原方向逃竄,陳喪良一度還有些暗暗歡喜,還道李二是在情急之中犯了糊塗。然而向西追擊出了十來裡後,陳喪良就逐漸傻了眼睛,因爲前方的道路已經逐漸變得坎坷不平,道路兩旁的丘陵樹木的數量也明顯增多,然後陳喪良又猛然想起,李二在太原一帶居住多年,對這一帶的地形絕對要比自己熟悉,向西面奔逃絕對不是慌不擇路,而是早有預謀。
雖然和李二等人一樣都是騎兵,但報國軍對是重騎兵,對地形要求十分嚴格,受坎坷道路的影響遠比輕騎兵爲大,看到李二等人乘機逐漸拉開與自軍的距離,陳喪良當機立斷,立即喝令郭峰和陳祠兩軍卸甲,將明光鎧和馬鎧一起脫掉,只帶武器乾糧,輕騎追擊李二等人,報****解下的裝備則交給於樂軍攜帶返回榆次。
對此,之前已經在追擊薛舉父子時吃過這種大虧的郭峰和陳祠等將對小心提醒陳喪良注意安全,陳喪良則答道:“放心,這裡距離太原足足有五十來裡,不會有什麼埋伏,我們再追二十里,不管能不能追上對退兵!”郭峰和陳祠等人無奈答應,於樂又表示要留在原地等待接應陳喪良,陳喪良知道他是好意,便也一口答應。
與此同時,乘着報國軍將是暫時停止前進解除裝備的機會,李二和朱粲等四人總算是暫時甩開了陳喪良的追擊,然而就在李二稍稍鬆了口氣的時候,居前的朱粲卻又一指西南方向,叫道:“右都督,那裡有人!”
李二和王懷文等人趕緊循聲看去,結果還真看到了一個同樣身穿定楊軍服裝的騎士,似乎迷了路正在張望尋找道路,看到了身穿定楊軍士卒服裝的李二等人,那騎士還發出了一聲歡呼,趕緊拍馬過來,並且遠遠就用女子聲音大叫道:“那邊的定楊將士,我是你們陛下的小妹,我和哥哥失散又迷了路,快帶我去見他!”
“劉小眸?!”李二頓時傻了眼睛,萬沒想到自己逃亡期間會恰好碰上了昨天晚上失蹤的劉小眸,已經與自己締結有婚約的未婚妻。再然後,李二又突然想到自己如果能夠把劉小眸順利帶回馬邑,將會在馬邑贏得一個什麼樣的有利局面,李二又忍不住心中暗喜起來,暗道:“天助我也。”
“怎麼是你?”劉小眸顯然也沒想到自己會恰好碰到李二,奔到近處剛剛看清李二的模樣,劉小眸馬上就驚叫問道:“你怎麼穿上我們定楊軍的軍服?”
“賢妹,其他話路上再說。”李二很有風度的一揮手,喝道:“我們快走,陳賊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我爲什麼要和你走?”劉小眸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然而先聽到西面傳來的猛烈馬蹄聲後,很有主見的劉小眸還是乖乖閉上了嘴巴,一邊陪着李二快馬疾馳,一邊迫不及待的問道:“你怎麼穿成這樣?我哥呢?我哥的軍隊呢?”
李二沒有急着回答,先是回頭仔細察看了陳喪良的追兵情況,然後才說道:“賢妹,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說的可都是壞消息,兄長的定楊大軍主力已經完了,武周兄他好像也已經陳應良奸賊給生擒活捉了。”
劉小眸大驚,趕緊勒馬來看李二,李二則趕緊一拉劉小眸的馬繮,一邊拉着劉小眸的戰馬繼續前進,一邊飛快介紹昨天晚上的戰事情況,末了又把自己遙遙看到疑似劉武周的人向陳喪良跪地投降大概說了一遍,最後才安慰劉小眸道:“賢妹,你不用怕,愚兄一定會想辦法把武周兄救回來,只要武周兄沒有遇害,我就一定能把他救回來。”
讓李二頗有些意外的是,劉小眸儘管美目之中淚花閃爍,卻始終沒有流下一滴眼淚,然後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後,劉小眸還十分難得的對李二正色說道:“帶謝兄長,若兄長真能救回我的哥哥,小妹當牛做馬,結草銜環,也一定要報答兄長你的大恩大德。”
“用不着你結草銜環,當牛做馬,只要你乖乖陪我上牀就是了。”
李二先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大實話,然後又趕緊回頭去看隋軍追兵的情況,結果讓李二憤怒和無奈的是,陳喪良不僅一直在緊追不捨,旗幟還一直遙遙保持在李二等人的視線範圍內,隨時都有可能追上前來。同時更讓熟悉地形的李二揪心的是,附近也就是這一帶的地形不適合騎兵行動,掉頭往北跑不出五六裡遠就會進入開闊平原,繼續往西也最多就是七八里路,同樣會進入昨夜隋軍騎兵設伏的開闊地而到了那種地形上,李二等人被報國軍追上的可能無疑就會大上許多。
“右都督,再往前走不遠就是開闊地了。”王懷文也提醒道:“我們的戰馬已經很疲憊,又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吃過草料,在開闊地很難跑得過陳賊戰馬。如何應對,請右都督速下決斷!”
又回頭看了一眼後方,雖然被樹木丘陵阻隔沒有看到情敵陳喪良的醜陋模樣,但那面同樣醜陋的帥旗卻遙遙在望,始終與李二等人保持三百多步的距離,並且還有逐漸縮短的趨勢隋軍昨天戰前準備充足,報****將士的戰馬在戰事空隙期抓緊時間進過食,戰馬體力自然要比李二等人的戰馬強得多。
“陳賊那邊的速度太快,再這麼下去,我就死定了,該怎麼辦呢?”
心裡存了這個念頭,又無意中瞟見了同樣身穿定楊軍士卒服裝的劉小眸,李二頓時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就說道:“這一帶就只有這裡勉強不適合騎兵作戰,我們再這麼逃下去,肯定是隻有死路一條!如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我們分頭撤退,讓陳賊找不到目標追擊,然後我們趁機脫身。”
“如何分頭撤退?請右都督示下!”樑建方趕緊問道。
“我一個人向西走先回太原求救,你們四個往北走。”李二很是鎮定的說道:“你們到了地勢開闊地後,馬上再一分爲二,各向兩個方向撤退,然後我們在……,在太原城裡會合。”
李二約定會合位置時有些遲疑,差點就想說到馬邑碰到,但考慮到路途遙遠無飲無食,沿途危險又過多過大,稍有不慎就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李二還是改了主意,決定先回太原休息一下還好,李二在太原城裡好歹還有四弟李元吉這個盟友,裴寂也在暗中有些向着李二,現在李二回去掉腦袋的可能不大。
聽了李二的吩咐,對李二忠心耿耿的王懷文和樑建方二將倒是毫不遲疑,馬上抱拳唱諾,劉小眸也不疑有他,同樣點頭答應,朱粲則是三角眼一翻,偷眼來看李二,可是看到李二和他之間還隔着王懷文、樑建方後,朱粲的目光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暗罵了一聲奸賊,但是又不敢多說什麼,只能是乖乖從命。
約定了撤退方法後,李二毫不猶豫的就直接向西前進了,樑建方和王懷文等人則簇擁着劉小眸掉頭向北,朱粲很不情願的跟上。然後沒過多少時間,報****將士就在林木亂石的縫隙中遙遙看到了樑建方等四人掉頭向北,雖然陳喪良很細心的命令士兵仔細點清人數,但是卻並不知道在報****將士卸甲期間劉小眸也加入了李二的隊伍,所以報****將士剛看清是四個敵人,陳喪良連眼皮對沒眨一下,馬上就帶着報國軍掉頭向北,繼續追擊與自己糾纏多年的夙敵李二。
帶着騎兵在樹林裡追擊敵人當然是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但還好,同樣不敢扔下馬匹的樑建方和王懷文等人也是騎馬行動,同樣受地形速度不快,所以體力相對比較有優勢的報國軍將是在又追擊了五六裡後,終於還是在林區邊緣追上了樑建方等人。已經進入開闊地的樑建方一看不妙,忙吩咐道:“朱粲懷文,你們往東北跑,我護送劉姑娘往西北走。”
王懷文一口答應,朱粲卻不動聲色的說道:“樑將軍,還是讓我護送劉姑娘往西北走吧,你和王將軍往東北去。”
聽到這話,樑建方楞了一楞,然後馬上回過神來,怒吼道:“你怕吃虧是不是?東北方雖然遠離太原,但那裡肯定有大量的定楊軍敗兵,正好可以掩護你們!”
“那樑將軍你爲什麼不吃這虧?”朱粲微笑反問,又突然一指樑建方的背後,驚訝說道:“右都督!他怎麼回來了?”
“右都督回來了?”樑建方和王懷文二人都是一驚,下意識的一起回頭時,樑建方突然覺得腦後風響,趕緊再回頭時,卻是剛看到朱粲劈到面前的馬刀,腦袋就已經飛上了半空!
偷襲一刀砍死了樑建方,朱粲馬上又揮刀去砍王懷文,可惜王懷文已經有所準備,一邊舉刀架住朱粲,一邊怒吼問道:“朱粲,你瘋了還是傻了?爲什麼要殺樑兄弟?”
“你們纔是傻了!”朱粲冷笑說道:“李二郎讓我們四個往北,他一個人先去太原求救,說得好聽。他明明就是想拿我們四個當替死鬼,替他引開追兵,讓他好乘機逃命!你們傻,我可不是傻子,這點我還看得出來!我們的戰馬早就開始吐白沫了,還怎麼跑得過唐王殿下親自率領的追兵?”
“就算是這樣,也是我們的理所應當!”王懷文大怒說道:“右都督對我們恩重如山,爲他而死,是我們的光榮!”
連砍兩刀都被王懷文架住,估摸着片刻之間拿不下王懷文的朱粲後退一步,左手臂展突然一把將劉小眸的脖子勒住,右手馬刀也飛快架在了劉小眸的脖子上,獰笑送到:“王懷文,有件好事便宜你,聰明的話就和我一起把這個小娘們獻給唐王殿下,這小娘們長得不賴,又是李二郎沒過門的妻子,唐王殿下肯定喜歡,我們的榮華富貴也馬上就有了。”
王懷文瘋狂怒吼,上來揮刀猛砍朱粲試圖解救劉小眸,朱粲一邊勒緊劉小眸的脖子,一邊揮刀小心招架,之前就已經眼中含淚的劉小眸見此情景,一雙美目之中終於還是流下了晶瑩淚水,心中酸苦悲痛,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爲何而哭,不知是爲了即將成爲俘虜的悲慘下場落淚,還是爲兄長被擒主力覆滅傷心,或者是被未婚夫當做替死鬼拋棄而哭…………
等失魂落魄的劉小眸回過神來時,身旁早已經圍滿了白袍飄飄的報國軍,王懷文躺倒在了十幾步外化爲身首兩截,朱粲則老老實實的跪在一個人的馬前,說着一些乞求活命的話,劉小眸再擡眼去看接受朱粲跪拜之人的模樣時,曾經見過一面的陳喪良臉龐,也就再一次出現在了劉小眸的面前。
面孔有些鐵青的聽完了朱粲對李二設計脫身的報告,陳喪良的臉色當然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旁邊辛苦追擊的報****將士也是怒火沖天,叫嚷着要尋找發泄對象。看到這些情況,又看到了陳喪良的可怕臉色,劉小眸的心不由自主的又懸到了嗓子眼,腦海裡下意識的想起了被定楊軍抓獲的敵人家眷的悲慘下場。
還好,陳喪良也是一個很擅長控制情緒的人,做了一個深呼吸後,陳喪良強行將心頭不快壓下,擡頭衝劉小眸笑道:“賢妹,我們又見面了。”
“你……,你想把我怎麼樣?”劉小眸顫抖着問。
“我不會把你怎麼樣。”陳喪良笑笑,說道:“賢妹你放心,且不說你和李二郎還只是定親未成親,就算你們已經成了親,我也從來沒有虐待敵人家眷的習慣,你在我的軍中會得到善待,我還會讓你和劉武周見面,我不會殺你們。只是……。”
說到這,陳喪良頓了一頓,然後才補充道:“只是你肯定不可能再和李二郎正式成親了,我不會把你嫁給一個拿未婚妻當金蟬脫殼工具的狠毒小人,這樣等於是把你推進火坑。”
劉小眸眼中淚水更多,終於還是忍不住掩面大哭起來。朱粲則拼命的磕頭求饒,懇求陳喪良饒他一命,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陳喪良本想一刀砍死這個忠誠度一直爲零的吃人二五仔,但一轉念之後,陳喪良又改了主意,向朱粲說道:“好吧,看在你還有悔改之舉的份上,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不過現在嘛……,來人,把他給我用布矇住臉,押回榆次慢慢發落。”